第三十六章

永遠的戰友,短暫的軍旅時光。又是一個淚流滿面的季節,又是一個深情告別的節點。老兵彷彿樹上正在凋零的落葉,曾經在軍營裡綻放,然而,部隊需要更新換代,國防需要注入新的血液;老兵啊,堅強的離開吧!

我來的真不是時候,極不情願看到昔日的戰友一個個離開。我開始害怕看到他們離開時的眼神,眷眷不捨。我很擔心離別時的熱淚灑落,這樣容易暴露男子漢的軟肋;我是不是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因爲到目前爲止,我還沒接到要離開的命令,之前我就提過,是尖兵選拔挽救了我。要不然我跟他們老兵一樣,摘掉肩章,背起綠色的行囊,回到原來的地方去。我沒想過有一天會離開部隊,不敢想象那種痛苦。儘管老兵們都在離開,但是他們沒有懷恨部隊的不留情,反而是依依不捨。作爲老兵,他們理解部隊,不是部隊要刻意讓他們離開,而是部隊需要年輕的力量。

我看的出來,連長也是難過的。我在一個角落裡,偷偷的看到了這樣的一幕:所有的坦克連的即將退伍的老兵都像往常一樣,立正在宿舍樓前,唯一不一樣的地方,是每個人的腳下多了一個行囊。對,還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他們的胸前戴着大紅花,還有,他們已經沒有了軍銜。我們的老連長,連長其實不老,三十多吧!氣質很像《士兵突擊》裡的高連長。也是那麼牛氣。連長站在老兵們的前面,他沉默了好久,久的讓人難過。

連長對老兵們說道:“兄弟們!今天你們就要離開了,我感到很難受!每年到了這個時候,我都覺得非常難受,當然,我已經習慣了這種難過。”

老兵們沉默着,靜靜的等待着連長的說話。

“但是,你們永遠是我的兵!你們永遠是咱們坦克連走出去的兵!回到地方上以後啊,不要給咱們坦克連丟人,也不要給咱們曾經是軍人的身份抹黑!要是哪一天我知道了,誰在地方上犯了事,進了局子,那我不記得這個人,你也不是我的兵!”連長說這些話的時候顯得很激動,是的,就算走了,也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連長的這些話我們不覺得厭煩。

連長接下來的講話就顯得沒那麼硬氣了。

“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我很難過。你們這些人,我都很熟悉。甚至連你們的家庭住址我都能背的出來!有的兵是我在地方上招來的。你們現在走了,我的心能不疼嗎?沒辦法,這是部隊的規定,作爲軍人,我們就得服從命令!”連長說到後面的時候一度哽咽。我是躲在他身後的一個角落裡的,所以沒有看到他流的眼淚。但是老兵們的臉上,我看的清清楚楚,淚水一直在往下流,我也是淚眼模糊。因爲在老兵當中,有好多是以前在連隊很要好的戰友。

連長最後說:“我呢,就把大家送到這裡了!下來你們就各自登車,回去吧!”

連長說完後,給所有老兵鄭重的敬了一個軍禮,老兵們也在敬禮。

我上前走到老兵中間,與他們擁抱,與他們告別,與他們飆眼淚。這樣的場面我這輩子也許會刻骨銘心,一羣老爺們哭的跟淚人一樣。跟以前不一樣的是,我沒有揮手跟他們告別,當卡車開動的時候,我。還有其他戰友都在敬禮!老兵們也在敬禮!就這樣,我們被分開了。部隊裡一下子顯得沉寂了很多,不過這樣的日子不會太長,新兵也就快來了,他們來了之後,住上老兵的牀鋪,氣氛一下子就好起來了。

老兵走了後的這段時間裡,我徹底閒了下來,這段時間就在等命令。在這段時刻裡,我盡情的感受着部隊的細雨秋風,看看自己喜歡的書,寫寫在部隊的感受,整理一下日記什麼的。很少有人來打擾我,連長見了我,也是一臉麻木,對我沒有太多的表情。

在新兵來之前,連隊開了一個會,我仍然以下士的身份參加了這個會議。參加會議的其他人都是排長、班長。我的軍銜最低,職務最低。連長主持的會議,他在會上說了很多迎接新兵的事務,就這件事他說了一兩個小時。不過我們開會的功底很深,就算開十個小時,我們也可以堅持下來。

連長後來說:“我在這裡宣佈一條團部的決定,在宣佈之前,請大家認識一下那個兵,坐在後面的下士。”

大家都回過頭看了我一眼,我們其實都是老熟人了,在以前就認識。連長拿出一個文件袋,從文件袋裡拿出一張紙,他開始念。

“爲了培養更多的優秀幹部,提升部隊的管理水平及戰鬥力,經過團部研究決定,現將以下人員提幹:......”省略號裡有我的名字,宣佈完這條命令,大家開始鼓掌。這次沒有獲獎感言之類的發言。連長接着說:“這李當兵呢,表現一直良好,從一個炊事班的兵,到尖兵。表現的非常優秀!前面我有過錯,把他直接給整到炊事班了,這裡我向李當兵道歉!”

道什麼謙!要不是連長把我弄到炊事班,也許我的安逸會讓我沒有鬥志,也就不會參加尖兵選拔了。

就在那天開始,我的軍銜升了。肩上多了一缸一星,也從那天開始,我離開了坦克連,去了陸軍特戰隊。

我提幹了的那天,程野出現了。他給我打來了電話,我知道她是程野後,再沒有接她的電話。我心裡不舒服,爲什麼是這個時候呢?真的好及時。

程野她不夠了解我,在那個時候她打來電話,突然出現。對我來說不是一個驚喜,而是一盆涼水澆在了我的身上。我認爲感情不只是幹部身份的問題,是的,在程野看來,幹部身份就是一段感情的基礎。不知道以後我能不能接受這種價值觀,至少目前我還未能接受。我經不起這樣的打擊與侮辱。

與程野的糾結心路,就此開始了長途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