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什麼要怕我們?”秦風面無表情地看着我道。
再度聽到秦風的聲音,我的內心是感動的,也暫時忘卻了疲憊和絕望。可是人心是複雜矛盾的。若是平時,我一定對秦風百分之百信任,但是現在,一大堆解不開的疑惑不斷困擾着我。我有些懷疑秦風了,或者說,我有些懷疑秦風是不是他自己。
我和秦風是十來年的朋友了,一向主張對彼此有什麼不滿就直說。因爲虛情假意的話並不能解決問題,也不能維持我們的友誼。環境的改變讓我們對於彼此的信任出現了裂痕,但這並不是我所希望的,於是我決定實話實說:“你們剛纔變得很奇怪,我怕你們……被鬼附身了什麼的。”
秦風皺起了眉頭,似乎也並沒有完全相信我。他猶豫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又和優希對視了一眼,道:“剛纔是你變得很奇怪!”
這話倒真是有些令我不解了,我急道:“你剛纔自己一個勁兒要去找屍體,然後就不見了。優希明明已經被警車送走了,卻又突然出現在這裡!怎麼可能奇怪的是我?!”
優希慢慢搖了搖頭,精緻的臉龐神色凝重:“我根本沒有離開過。我和秦風,和你一直在一起,直到你自己突然解下鎖釦跑開。我們找了你很久……”
我的大腦再度陷入完全的迷茫,爲什麼我們看到的情況是不一樣的?
夜色過於黑暗,雖然眼睛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環境,但我沒有辦法看清秦風和優希的臉色和表情。儘管言語之間能感覺出他們與之前我所看到的“他們”的區別,然而對於他們所說的話的真實性,我還是無法判斷。
“我剛纔是怎麼樣的?”我試探着問他們倆。
秦風從包裡取出了一個小手電筒遞給我,才道:“我們取下了那自殺者的遺體,送他出去,然後就一起返回來。但是返回來的路上你就一直不說話,我們開始還沒有太在意。走到中途的時候,你忽然就將鎖釦掰開跑走了,我們怎麼叫你你都不肯答應。沒辦法,我們只好來找你。但是綁在手上的繩子又不夠長,我們只能冒險取了繩子了。”
“掰開?開什麼玩笑!”我立即反駁道,“那鎖釦有多結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麼可能掰得開它!”
優希神情嚴肅地道:“所以我們才更加懷疑你是被這自殺森林裡的什麼東西給影響了,想要趕緊找到你。”說着她將手上的鎖釦遞給我看。這是一個有半指粗的不鏽鋼鎖,從科學的角度來說,人力應該不太可能強行掰開。對於平時並不勤於鍛鍊的我來說,這更加不可能。
我愣愣地看着已經嚴重變形的鎖釦,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是我中邪了?可是從昨晚到現在所發生的事實在太過逼真,就連那毛骨悚然的恐懼感至今仍舊真實地令人時刻膽戰心驚。
我嚥了口口水,艱難地道:“可是我看到的,跟你們不一樣。我看到的是你們不見了……而且,你們看,那具乾屍還在那兒呢!它一直跟着我……”
秦風和優希順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再次確認,的確是那具本應被我們送離原樹景區的“木乃伊”乾屍。
我們都陷入了沉默,那扭曲的鎖釦或許能證明秦風和優希看到的一部分關於我的情況是真實的。而這具乾屍,也能證明我所看到的情況也有一部分是真實的。但是這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的,又是從何處開始變得不正常的,我們卻無從判斷。
“從現在開始,我們一定不能再分開了。”秦風向來是個領導者,“指南針壞了,手錶也莫名其妙地壞了。看這樣子,這天也是輕易不會亮的。咱們必須想別的辦法離開這裡。”
優希顯得有些喪氣:“咱們還出得去嗎……”優希的話讓我有些愧疚。我們只是昨天才見面而已,她居然會爲了找我而主動和秦風陷入這詭異森林。感激是必然的,但是如果真出了什麼意外,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對於能不能走出這個森林,我並沒有太大的信心,但是我不想死在這裡。或許剛纔我想過死亡,但是那並不是因爲我沒有能力走出去或是沒有辦法抵禦這自殺森林的折磨。而是因爲孤獨使我失去了勇氣,以致於自暴自棄。在看到秦風和優希之後,我似乎又看到了生的希望。因爲我知道,還有這兩個朋友跟我一起,努力想要離開這鬼地方。
“辦法是人想的,只是這森林太邪門,說不清什麼時候我們看到的景象就又不是真的了。”我開始認真地考慮起現實情況來。
這的確是最大的問題所在。我們有帳篷,有餅乾,有水,基本的生存條件是有的。而這森林面積也不算太大,秦風是個熱衷於戶外極限運動的傢伙,野外生存什麼的,他多少也有些瞭解。理論上來講,我們應該是有辦法出去的。但是怎麼知道站在彼此面前的這個人,真的就是我們三個本人呢?
優希忽然臉上一喜,從包裡拿出了一隻紅色的油性筆。“我們用筆在手上,臉上畫上特殊的記號,如果某一刻我們看見有誰的記號不見了,那就說明這個人不是真的。我們就要考慮一下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倒真是個不錯的主意,我們三個依次用筆在身上開始塗畫。我在左手腕處畫了一個手錶,秦風讓我在他的脖子後面畫了一個塗滿紅色的三角形,優希則在右手背畫了一朵小花。做完準備工作後,大家又警惕地互相看了看,似乎都鬆了口氣。
沒有指南針,沒有太陽指示方向,秦風思考了一下,決定先找到森林的水源。如果我們計劃順利的話,順着水源,總能走到森林的出口,只是不知需要多久。
因爲有小手電微弱的光亮,行進的路上總算沒有那麼陰暗。但是無處不在的屍體和陰森冷寂的氛圍,卻令我們彼此都變得沉默。有了秦風和優希的陪伴,我的心裡踏實不少,腦子裡也開始琢磨着這一切的根源。
若說沒有鬼魂之類的,我們之前奇怪的遭遇,那陰魂不散的屍體,都難以用科學的理論來解釋。可若說有鬼,似乎又沒有像我們平時在電影電視中看到的那些蓬頭垢面,扭曲腐爛的女鬼冤魂之類的來頻繁驚擾。
我不是一個嚴格的無神論者,也並不是特別相信鬼魂謀命一說,然而現在的情況卻讓我實在摸不着頭腦。與我相比,秦風顯然對怎麼找到水源,如何走出森林更爲專注。優希用手電筒到處照着四周,又時刻警惕着會假裝不經意地看一眼秦風的後頸和我的手腕。當然,我也在觀察她的手背,以及秦風的後頸。
到目前爲止,我們三個人都算是正常。但是令人比較憂慮的是,我們暫時還沒有找到水源。因爲沒有手錶手機等物,天也一直陰暗昏沉,我們根本無從判斷時間。只知道走了很久,我們都累了。
秦風環顧了一下四周,地面還算是平整,決定就地紮營,先休息一會兒再說。優希的食物水源儲備並沒有我們充足,我將餅乾和水分成了三份,放進每個人的揹包裡。這樣就算有人走失了,也不至於立刻就會餓死。
然而這樣一來,我們的食物和水的使用時間自然就減少了。我對這些東西具體能撐多久並沒有概念,卻也知道時間有限。但是優希一個小姑娘,總不能讓我看着她餓死渴死在這森林裡吧?更何況我們雖萍水相逢,她卻堅持和秦風一起來找我,說明她也是個善良仗義的女孩。
優希甜甜地笑了笑,以示感謝,她已經累得懶得說話了。不得不說,笑容是世界上最能排憂解悶的利器。尤其是在這般讓我疲憊不堪,又強撐着想要找到那渺茫的生機的時候,優希的微笑讓我頓時輕鬆了不少。
秦風將火堆生起後,便坐了下來,啃着餅乾,瞄了一眼我和優希,沒有說話。我知道他的性格,必定是在爲沒有帶我們找到水源而自責。
“我們多休息一會兒吧。你也別太累了。”我勸秦風道。優希也點點頭。
“我們的食物和水撐不了太久的。”秦風悶悶地道,神情非常嚴肅。
優希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有些恐慌,我連忙強笑道:“怎麼會?你看,還有幾大包,這是壓縮餅乾,三個人吃也能吃很久的。”
“可是水呢?”秦風擡頭反問。
我下意識地舔了舔乾涸的嘴脣,其實不用秦風說我也注意到了。從剛纔開始我們就沒有再大口地喝過水,只是在乾渴難耐的時候,才抿一小口潤潤嘴。但即便是這樣,三個人分兩個人的水,肯定也是不夠的。
“我們該怎麼辦?”優希膽怯地問道。
“不知道。”秦風只能實話實說,“如果能找到水源最好,哪怕是泥水也能喝。再次,還能喝尿。如果還不行……我剛纔看見有些自殺者遺落的包裡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