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洞裡,稍作短暫的停頓,努力讓自己集中注意力在地洞前行的路上,不被自己恐懼的情緒所幹擾。然而越是爬到深處,地洞內部的容積空間就越是狹小。剛開始我尚還可以爬一會兒就鬆鬆手臂,緩和一下緊繃的肌肉。到了後面部分,我已經完全沒有了伸展的空間,雙膝和手肘前臂部位都磨得生疼。
好在我已經明顯感受到了前面微微拂面的涼風,而且拐角處也能看見有一絲光亮,可見前面的確是有出路的。這麼一算計,心裡也有了希望。我立刻收緊腰腹,加緊往前爬去。
洞內潮溼,空間狹窄,前方出口透進來的絲絲微風根本不足以緩解我現在渾身的痠痛悶熱。我咬着牙堅持着爬去,這或許是能解救我們的唯一出路。我絕對不可以放棄!
因爲手腳施展不易,僅僅只是約莫不足六七米的距離,我又爬了近十分鐘。終於,我的腦袋已經探出了洞口。我費力地一點一點像是蠕動的蟲子般鑽出洞來,好不容易待得看清面前的一切,眼前卻不是我所想象的地鐵站外的街道或是什麼下水道之類的地方。
洞口正前方是一條狹窄的拱形石板堆砌的通道,還有石梯通往上方。兩邊每隔十米左右有一個燃燒的火把掛在牆上,看上去更像是中世紀歐洲城堡裡會有的東西。
眼前的通道筆直向前,而後隨樓梯向上,也看不見通向什麼地方。我是個謹慎的人,現在孤身一人處在這未知的通道內,這對我來說可能意味着巨大的危險。我開始觀察四周,試圖找出些線索來。
這個地洞的作用是什麼?我無法確定,也許是傳說中的防空洞,也或許只是以前這裡遺留的什麼地道之類的東西。但是如果這裡的照明工具是火把的話,必然是需要有人時常來更換的,而且理論上來講需要的人工還不少。顯然他們不該是從那個地洞爬進來,那麼上面就應該有別的出口供他們進出纔對。
出於安全考慮,我並不打算自己一個人去到這地道深處探路。我決定返回洞口,跟何子冰他們商量一下再做決定。我打定了主意,剛一轉身,面前竟然站着一個長髮披肩的女孩。大而有神的眼睛,兩頰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那女孩似乎剛從地洞裡爬出來,正撲棱自己白色連衣裙上的灰塵泥土,看見我突然回頭看着她,隨即就咧嘴笑了。如果只是看她的長相,應該還是很可愛的。可是她的臉色煞白如紙,披頭散髮,眼神詭異,帶着令人渾身發冷的笑意。她爲什麼也從地洞出來?難道她剛纔一直跟在我後面爬的?!
“啊!啊!啊!”我頓時嚇得後背發涼,大吼了好幾聲,轉身撒腿就朝那長長的石梯跑去。
這條通道地面是石板鋪成,因爲非常潮溼,甚至長起了青苔,稍不留神就會滑倒。我幾次三番重重地摔在石板地上,一路連滾帶爬地逃命。
雖說這石梯不長,越往前跑道路也愈加寬闊,可是卻像是一個完全看不到出路的迷宮一般,四周都是一模一樣的佈局,完全沒有一點可以讓我當作標誌的地點。我本來就很路癡,這下更是根本分不清自己已經跑到了哪裡,至於怎麼回去和何子冰她們會和,我哪兒還有心情去理會?現在恐怕還是我自己的命更需要被保護!
我跌跌撞撞,到處碰壁,那女孩卻只是笑着始終保持着一定距離跟着我,既不說話,也沒有追上來嚇唬我殺我之類的行爲。終於,我的雙腿像是斷了一樣,實在跑不動了,而且我已經完全陷入了死衚衕,四周都沒有可以拐彎的出路。
“你跑什麼?”那女孩見我終於停了下來,不遠不近地站在我的前面,笑盈盈地問道。
我警惕地瞪着她,這他媽誰啊?!這年頭的女鬼還會賣萌裝可愛的嗎?!
“我不是鬼。”女孩說道,彷彿已經看穿了我的心思。
“你懵誰呢!”我怒道。
女孩沒有生氣,依舊笑着道:“我叫優希,你呢?”
這名字好耳熟啊!我怎麼好像在哪裡聽到過?我的腦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閃過了一下,卻又只是一閃而過,究竟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並不打算告訴一個女鬼自己的名字,誰知道她想幹什麼?
優希見我不打算說話,湊近了些,咧了咧嘴,露出兩個獠牙。對!我沒有看錯,的確是兩個獠牙,不是虎牙,在火光的映照下還閃着光!這難道是吸血鬼?!我嚇得一哆嗦,結結巴巴道:“我叫孫少君……你別吸我血……”
優希又笑了,收起了獠牙:“我不吸血,我只是旁觀者。不過,如果你需要幫助,你也可以求我。我很樂意幫忙。”
不知爲何,儘管眼前的這個優希面容上確實有些瘮人,但是言行舉止似乎也沒有看上去那麼嚇人。猶豫了一會兒,我試探着問:“你……住這兒?”
“不是。”
“是你做的廣播?”
“不是。”
“你知道是誰發的廣播嗎?”
“知道。”
“可以告訴我怎麼對付她嗎?”一聽這話,我立刻獻上了自己長這麼大以來最諂媚的笑容。
優希白了我一眼:“告訴你也沒用,她只是負責營造比賽場地。真正出問題的,還是你們自己!”
這是什麼意思?我有些不明白,難道蔣冬的死,白旭的失蹤都不是那女鬼乾的?可是,除了那女鬼,誰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我的腦子裡渾渾噩噩的,有些弄不明白。
“那個女生已經死了。”優希見我皺着眉頭不說話,忽然道。
“什麼?!”我驚愕地看着她,“白旭?你怎麼知道?”
“我帶你去看。”優希說着,就在前面走。我急忙跟了上去。
優希說她並不住在這裡,可是這如迷宮一樣的地下通道,她卻如自己家一樣熟悉。七拐八拐就把我帶到了一個門前。這是一扇木質的大門,門縫還有那種很古老的門閂扣着。
我看看門,看看優希,有些奇怪。她就這麼輕易地帶我離開了這個迷宮?
“你可以選擇躲在這裡,等他們決出了勝負你再出去,坐收漁翁之利。”優希笑得很詭異,“也可以選擇出去,去救你想救的人。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外面的情況可能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和諧友愛。你離開了,要想再讓我幫你,可就有代價了。”
“這外面是哪兒?”我警覺地問道。
優希有些嘲諷地笑了:“如果我告訴了你,這樣的選擇還有意義嗎?”
我猶豫半晌,終於還是打開了門閂。不爲別人,我怎麼可能讓何子冰在外面孤軍奮戰?
我拉開破舊的木門,發出了“吱呀”的聲音。眼前竟然不是地鐵隧道里,而是在站臺上的某個辦公室裡!
在辦公室的地板上,滴落着一灘血跡,我不自覺地向前走去。在辦公桌的下面,趴着的是之前失蹤的白旭。我立刻衝過去將她扶起來,然而她的身體早已沒了正常體溫,顯然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我擡頭看了看辦公室上的時鐘,算起來應該在她失蹤沒多久就遇害了吧。
白旭的脖頸處幾乎被割斷,雙目不甘地圓睜着,死狀極其駭人。究竟是誰?身後突然傳來“嘭”的一聲,伴隨着優希臉上露出了詭秘的笑容,通往地洞的木門關閉了。我莫名地有種不好的預感,比現在看見白旭屍體還不好的預感。
又是“嘭”的一聲巨響,辦公室的前門被撞開了,王達衝了進來。他看見了躺在我懷裡的白旭,對着我怒目而視。
我終於意識到了危險之所在,立刻道:“王達,你聽我解釋,不是我!”
然而憤怒的王達根本沒有理會我的話,從辦公桌上抓起一把剪刀就向我刺來:“老子要你償命!”
王達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我卻沒有時間來考慮爲什麼王達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我扔下白旭的屍體,側身閃過王達的攻擊,立即推開前門往外飛奔逃跑,而王達也立刻追了上來。
“真的不是我!”我邊跑邊喊,“我是從那個木門那兒剛出來的!”
王達大怒:“放你孃的屁!那兒只有一個門!你懵誰呢!”
王達體型瘦弱,長時間地追擊鐵定是跑不過我的。但是之前我在隧道里的地洞爬了很久,又在那詭異的中世紀地洞裡爲了躲避優希全速跑了很長時間,體力消耗巨大,此時也只能是勉強奔命而已。王達雖然追不上我,可我也甩不開他。一時間我倆竟是追得難捨難分。
我跑到了二樓的樓梯口,迅速拐彎下樓,是九號線的站臺。我想跳下站臺去地鐵隧道,那裡黑,比較容易躲藏。然而我卻忘記了這裡的屏蔽門打不開的事情,整個站臺就那麼大,我根本沒法躲。
我忽然看見對面的謝益,何子冰和潘丹三人,他們剛剛從剛纔我掰開的僅有的一點門縫處費力地合作爬上站臺,正累得大喘氣。我卻是大喜,拼命砸門,希望隔了兩條軌道的他們能聽到我的呼救,趕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