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東也立刻認出了我,笑了笑:“你好呀!”神色中卻沒有和我一樣的驚訝,似是在他預料之中一樣。
“你……你……”我想起了自己剛剛綜合所有線索得出的結論,當即嚇得步步後退。
“我有那麼嚇人嗎?”師東對於我的行爲有些不解,但是他臉上的神色卻不似完全的茫然,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不知道爲什麼,那笑容讓我想起了那殘暴的姜戎。
我左右看了看,這是一條小巷,距離巷口有些距離,過往行人不多。我剛纔完全沒有心思看路,究竟自己是怎麼走到這裡來的,我也不記得了。
既然沒有退路,我心一橫,索性直接問他:“你到底是人是鬼?”
師東玩味地笑着反問:“你覺得呢?”
我想了想,道:“沒人會在半夜送那樣一個快遞的。而且我剛纔打聽過了,遠安快遞公司早就倒閉了。”
“沒錯。”師東大方地承認了,倒讓我很意外。
“所以你真的是鬼?!”但是他的承認所聯繫的後果讓我更加膽顫了。
“不是。”師東搖頭,依舊是那詭異的笑容,和姜戎一樣,有些欠揍。
不是鬼,也沒有人半夜送快遞,那這個師東會是誰?我皺着眉頭,總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觸及了案件的一些關鍵所在,可是又摸不着門路。
師東沒有管我在想什麼,又道:“你現在是被全城通緝的殺人逃犯哦!”
“我知道!”我不耐煩地嚷道,又猛地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他只是昨晚見過姜戎而已,不應該見過許瑤,也不應該知道許瑤被殺的事。
師東笑道:“新聞裡都播報了呀!你看!”說着,他拿出他的手機,在視頻網站上搜索了一下,畫面中果然出現了悅來酒樓裡的313號房間,以及許瑤屍體被警方移走的一幕,而後就是一直滾動播報關於我的通緝令。
姜戎的計劃果然成功了,我現在是有口難辯。咦?師東如果不是鬼,那他不就可以幫我證明姜戎的存在了嗎?
我大喜過望,一把抓住了師東,道:“你可以幫我證明嗎?證明昨晚我們是被姜戎綁架去那個賓館的!”
師東搖了搖頭,一直帶着笑意的臉上難得的嚴肅:“我證明不了。我又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到那房間裡去的,我也不知道你們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反正警方查出的所有證據顯示這些都是你乾的。”
“放屁!”我氣憤地道,“這些都是姜戎設計好的!早上的時候,警察看見我逃跑了。他們當然會以爲我是畏罪潛逃!可是我沒有殺人,我怎麼會殺許瑤呢?她是我在公司唯一有好感的人了。”
“那警察可不知道這些。”師東淡淡地道,“我不會去舉報你,但是我真的沒法幫你證明。我要是去了,你更得被抓。我要走了,還有事兒呢!”
“爲什麼?什麼叫‘你要是去了,我更得被抓’?唔……”師東的話無厘頭地很,我聽得滿腦子糊塗,還沒問出個什麼來,只覺得腦後被人敲了一下,頓時疼痛眩暈不止。
我搖搖晃晃地轉頭看去,竟是一位不認識的老大媽。她兩手握着一根棍子,隔着兩米多的距離警惕地看着我。顯然這就是打我的兇手。
“你……幹嘛打我?”我捂着發暈的腦袋,眼睜睜地看着師東出了巷子,不知道往哪裡去了。
只聽得這邊那大媽拿起自己的手機,對着電話裡激動地道:“就是電視上說的那個殺人兇手!額抓到他了!額打了他一棒子,他暈着發瘋吶!你們快點來!”從臉上到手上都洋溢着得意興奮之情。
居然這麼快就碰上了敢於勇擒兇手的熱心公民,我真的是倒了八輩子的黴運了。
我滿肚子的火氣暴躁情緒越來越重,不由得想起自己自從離開了學校,就沒碰上過一件好事。談戀愛,女朋友被別人搶了。找工作,不是被領導打壓,就是被同事欺侮。好不容易熬到現在,能擔上重任,眼看着就能升職有獎金了,卻又莫名其妙地被誣陷成了殺人兇手,現在還要被一個不認識的大媽打。再細細回想一下,好像我在學校裡也總是那個被老師同學嫌棄的對象。
這世上還能有比我更倒黴的人麼?!
怒火終於爆發,我一氣之下一把搶過那大媽還在不停對着它唸叨着的手機,一腳踩了個稀爛,而後奪過她手裡的棍子,指着她惡狠狠地道:“你他媽要是再敢亂說話,老子就對你不客氣!”說着將手中的木棍也掰斷成了三節,連我自己又有些驚訝於我此時的力氣。
那大媽顯然是嚇傻了,愣愣地看着我。我也不去管她,不嚇唬嚇唬她,她還真以爲自己是英雄做了好事了!怨氣發泄出來,我暗自快意着,徑直快步離開了這裡。
我不是個四好青年,但平時也不至於對老人惡語相向。只是當這些誣陷和委屈一再被強加於我的時候,我發覺我的情緒有些不受控制了。
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麼?爲什麼非得是我來遭這些罪呢?
逃離了那位舉報我行蹤的大媽,我快速地鑽進了另外的人煙稀少的巷弄之中。既然新聞已經播報,現在我被任何一個人看見都是不安全的。唯一讓此時的我感到慶幸的是,一向路癡的我,此刻竟然對於這些七拐八拐的巷弄竟然有着驚人準確的直覺。果然所有生物逃生的本能都不是蓋的。
現在所有人都以爲我是殘忍的殺人越獄的逃犯,因爲害怕,所以必須要儘快把我送回牢裡關押起來,或許他們還會更希望我死了最好。可是事實上,是我在害怕他們。害怕他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草率而又粗魯的行爲會斷送了我苟延殘喘的一生。
可是師東爲什麼一點也不害怕我呢?是因爲他知道我沒有殺人嗎?既然他知道,又爲什麼不願意替我作證呢?而且爲什麼會說他去了,我更得被抓?我想不明白,卻又總覺得師東似乎知道一些什麼事。
我蹲在牆角,用別人遺棄的破涼蓆遮擋住自己,瑟縮在一對雜物之後,裝作一個流浪漢。我的處境越來越糟糕,但我不甘心就這樣被姜戎算計。
我想我必須要轉變自己的思路。現在通緝令已出,被抓只是早晚的事。但是我一旦被抓,如果我沒辦法找到足夠的證據推翻姜戎爲我設定的圈套。被抓之後,我恐怕很難重獲清白。所以,現在最關鍵的,是我要搞清楚在這件事裡,究竟有哪些疑點足以用來讓警方質疑現場的罪證的真實性。
師東承認大半夜的根本不該有快遞,也就是說他不是去送快遞的。可他也說他不是鬼,我不知道這句話的真實性有多少。但是他沒有直接向警方舉報我,說明他對我也並沒有存多少惡意。
那麼師東的身份究竟是誰?爲什麼要在半夜出現在那裡?這是第一個我想不通的問題。
還有兩個或者一個可能是我的證人,但是我也弄不清楚身份的人。那就是宋巧蘭。一個是前臺值班的宋巧蘭,一個是打掃衛生的一口濃重地方口音的宋巧蘭。
如果不是同一個人,那麼小又偏僻的賓館裡有兩個人叫宋巧蘭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如果是同一個人,又爲什麼說話口音完全不同呢?
我想警察應該是沒有掌握我們是三個人一起入住313號房間的這個信息的。因爲如果他們問過前臺的宋巧蘭,他們至少不會將矛頭完全指向我一個人。
警察既然不知道,那麼能夠想到的只有三種可能。一是他們沒有問前臺的宋巧蘭,這顯然不太現實。二是宋巧蘭沒有說,這也不對。她跟姜戎不熟,沒必要爲他撒謊。第三個就是最恐怖也是最荒謬的一種猜測,我們昨晚看到的那所謂的前臺的宋巧蘭根本就不存在。
那另一個宋巧蘭呢,她是存在的嗎?換一個角度,那個半夜打掃衛生的宋巧蘭的行爲某種意義上和半夜送快遞的師東有着極高的相似性,他們之間又有什麼聯繫嗎?
這些問題的答案已經不是我一個人能夠解答的了。我必須要尋求幫助。
我躲在涼蓆之後,看到來了一位拿着手機的女人。我飛速衝了出去,搶過了她的手機,邊跑邊喊:“對不起,借你的用一下!”
那女人一臉的錯愕茫然,她一定會覺得我很奇怪吧!可是管他的呢!我剛纔記得在師東的手機視頻上看到了警方給出的熱線電話號碼,我打算先把自己這邊幾個疑點主動先告訴他們,不管他們究竟能不能查出個什麼來,總比只朝着我的方向來查案要好得多,至少能夠打開姜戎的圈套的一個缺口。
我跑到了一個小生活區裡。鎮上的生活區在最初修建時都是美觀得很的,什麼亭臺樓閣,水池花園,曲徑通幽,全都齊備。但是一旦業主入住得差不多了,物業就不知哪裡去了,底下的水池也就沒人再換水清理,完全成了臭水溝。
但是這個臭烘烘的小生活區是我目前躲避追捕的最佳防線。我撥通了號碼,對方是一個女聲:“您好!這裡是N縣警方熱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