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空如洗,星月滿天。湖面上泛着青煙似的薄霧,隨着晚風飄來蕩去,變幻出莫測的形態。
布蘭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他夢見一隻長着三隻眼睛的烏鴉,帶着他從帳篷裡飛了出去,越飛越高,天空越來越近,大地逐漸遠去。地面上的一切盡收眼底,平坦的草地和起伏的丘陵,高處的山坡和低地的水塘,都變成了各種各樣的小圖案。
這前所未見的景象讓他的忐忑煙消雲散,真切的感受到了飛翔所帶來的亢奮和驚奇。
很快他就飛過了宏偉的長城,一路經過了白雪皚皚的森林,藍白相間的冰河,死氣沉沉的雪原。他不斷的飛行,直到穿過世界盡頭的光幕,看到了一顆巨大的魚梁木。樹下有幾個蠕動的黑點,他好奇的飛了過去,想看看那是什麼。
畫面逐漸清晰起來,原來是幾個人正在齊腰深的積雪裡艱難前行。山路陡峭,樹木密佈,所有樹木都被厚厚的積雪壓彎了腰;樹下的雪地十分平整,好似掃盡了地面上的一切多餘的東西,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
他們步履蹣跚,身後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其中一個人的背影看起來非常眼熟,布蘭忍不住仔細的打量,思索着到底是誰。突然那個人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不經意的回頭看了一眼。
那是我自己!突如其來的恐懼讓布蘭瞬間醒了過來。眼前一片漆黑,沒有冰雪,沒有魚梁木;帳篷的一角傳來微弱的聲音,似乎是朵拉在呢喃。
只是一個夢,布蘭告訴自己。他朝玖健的方向看了看,隱約看到一個黑糊糊的輪廓。睡袋很溫暖,倦意涌來,他慢慢閉上眼睛,再次進入夢鄉。
布蘭在朵拉的嘰嘰喳喳中醒來,此時天已經大亮,其他人的牀鋪都已經收好了。他手忙腳亂的開始穿衣服,一邊小聲抱怨,“朵拉,你應該早點叫醒我呀。”
“是小姐,她說你肯定很累。”朵拉放下手中的活計,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蛋,笑着說道:“你這個大懶蟲,要怪就去怪小姐吧。”
向莫羅婭小姐抱怨?布蘭飛快的搖搖頭。莫羅婭小姐是很漂亮,可布蘭覺得她比父親還要威嚴。
穿好衣服,布蘭跑出帳篷,迫不及待的找到了威廉,可他身邊還有莫羅婭和瑪格麗。
看到布蘭的神色,瑪格麗衝他微微一笑,“過來,布蘭。是有什麼事嗎?”
布蘭也非常喜歡瑪格麗,瑪格麗經常給他講最喜歡聽的騎士故事,鼓勵他追求自己的夢想。
而且他還有一個奇怪的感覺,瑪格麗是隊伍裡唯一毫不畏懼莫羅婭小姐的人。
於是他跑到瑪格麗和威廉中間,用混雜了激動和害怕的語氣,講述了昨晚的夢。
他描述的細節很豐富,條理也頗爲清晰。莫羅婭和瑪格麗對視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目光中的瞭然。
“真是一個神奇的夢。”威廉揉了揉布蘭的一頭紅髮,“可能是你太想去長城外,所以才做了一個這樣的夢。好消息是,這次我們真的會越過長城,你的這個夢也會成真。”
“真的嗎?”布蘭驚喜起來,這個消息讓他忘記了心中的不安,“太酷了,我要去告訴玖健。”
雖然離開臨冬城之後,他和玖健就一起住在莫羅婭的帳篷裡,但是直到昨天一起學習騎馬之後,兩人的關係才突然好了起來。
看着布蘭興沖沖的跑遠,威廉的微笑漸漸消散,「該來的總是會來。」
從原著的情況來看,在布蘭受傷之前,三眼烏鴉只能對他進行非常間接的暗示;等到布蘭從塔上摔下,身心都受到了重創,纔開始通過夢境直接影響他。而現在健康的布蘭也開始夢到三眼烏鴉,是因爲離開了臨冬城的保護嗎?
“綠先知在給我們指引道路。”莫羅婭磁性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威廉的思考,“布蘭夢到了如何抵達那個山洞,而我和威廉夢到了如何進入山洞。”
瑪格麗的眼神有些黯然,幽幽的說道,“而玖健夢到了進入山洞之後的事情。”
莫羅婭的語氣不帶一絲溫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要麼反抗,要麼接受。”
顯然,玖健選擇了接受,威廉心想。
深吸了一口氣,瑪格麗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無論如何,我們現在有了最後一塊拼圖,可以規劃越過長城之後的行程了。”
三人來到莫羅婭的馬車上,打開一副塞外的地圖。這是威廉根據學城的地圖,還有自己的記憶所畫出來的,簡單的線條勾勒出了陌生的森林與河流。
“根據夢裡的提示,我們會從這裡越過長城。”威廉手指點在地圖上標註着長夜堡的位置,然後向上滑動,“一路向北,穿過先民森林,冬夜谷,鹿角河谷,抵達鬼影森林。”
“這一路地形複雜,只能靠瑪格麗的魔法開闢道路。”莫羅婭的眼神迷離起來,“恐怕,綠先知也不喜歡被太多無關的人打擾。”
威廉想了想,說道:“我去把幾位隊長叫過來,商議一下。”
很快林曼,本納德和帕門就來到了馬車前。
看到威廉欲言又止的模樣,莫羅婭走下馬車,風儀玉立,淡定的看着三位隊長,“今天我們分兩路出發,你們三位帶隊前往黑城堡,訪問守夜人軍團,之後前往東海望,等我們回來。”
林曼目光中流露出一絲驚疑,“那另一路怎麼安排?”
莫羅婭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深邃的眼眸裡閃過一縷輕煙般的幽光,“我,瑪格麗,還有威廉爵士,會去一趟塞外,然後原路返回。”
威廉不禁一手扶額,這也太直接了,他們怎麼可能同意這個方案。
但他馬上驚訝的感覺到了一陣魔法波動,三位隊長也沒有像他想的那樣提出反對,平靜的接受了這個安排。
等三人離開後,威廉忍不住問道:“莫羅婭小姐,這……是不是不太好?”
“一點小把戲而已,不用在意。”莫羅婭輕描淡寫。
威廉只能哈哈一笑,瑪格麗也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威廉,我們從這裡就開始單獨行動嗎?”
“不,先騎馬乘車去長夜堡,然後分開,”威廉遺憾的說道:“我們的路途不適合騎馬,只能步行走完最後一段。”
突然威廉看到有人去而復返,奇怪的問道:“帕門,你有什麼事情嗎?”
帕門敷衍的一笑,眼神裡隱隱的透着不安,“威廉,莫羅婭小姐,我在夢裡看見了你們,難道你們沒看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