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休,太原附近一座不起眼的小城,本來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地方,不過如今,卻成了焦點。
小小的介休城裡,包括了劉武周後的希望。宋金剛,苑君璋,尉遲恭,張萬歲和七千兵馬,這是劉武周能夠指望的後兵力了。
李世民摧枯拉朽的攻擊和對劉武周後勤補給線的偷襲使得劉武周的大軍一敗再敗。一個月的戰爭劉武周損失了近十萬的軍隊,唐軍雖然也傷亡慘重,卻把握住了局面,如今李元吉南,李世民西,柴紹北,三面將介休圍住。看着東門外寂靜的平原,劉武周卻不敢突圍。
“一定有埋伏。”劉武周站介休那矮小的城牆上,嘟囔道。
尉遲恭站他的身後,手握鋼鞭:“大王,若是不走,叫唐軍三面攻城,只怕咱們都要喪城裡。有臣保護大王,就算有伏兵也不怕。”
劉武周嘆息道:“敬德啊,你再是勇猛,也敵不過千軍萬馬啊。”
“難道就這裡等死嗎?”尉遲恭怒道。
“再等等,說不定有轉機呢。”劉武周道。
“會有什麼轉機……”尉遲恭絕望的道。
他卻不知道,唐軍的大營裡,李世民望着手的聖旨,不敢相信上面所說的話。
“靜……”李世民呆呆的把聖旨又看了一邊,擡頭望向前來頒佈聖旨的溫大雅,“先生,靜真的被殺了?”
溫大雅沉重的點點頭:“我出京前一天行刑的。”
李世民啪的把手的聖旨摔桌上,本來雅的面孔剎那間籠上一層殺氣:“是誰幹的?”
“這……聖旨上說的清楚,是皇上親自下令的。”溫大雅忙道。
“胡說!”李世民勃然大怒,“一定是有人陷害,靜手有父皇賜給的兩塊免死金牌,若不是有奸佞陷害,哪裡會這麼輕易的就被枉殺。此事我一定要跟父皇問個清楚。”
他說着就展開紙張,要給李淵寫信,身旁的書房玄齡連忙上前,使勁拉住李世民道:“秦王,不可魯莽。”
李世民眼含熱淚:“靜是我的兄弟,太原首義他有大功,居然被隨便安個謀反的罪名就殺了,這算什麼?我若不爲他討個公道,還有什麼臉面活世上?”
溫大雅看李世民激動的模樣,有些不忍,終於道:“秦王,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李世民道。
“劉靜之死,乃是秦王你害的啊。”溫大雅道。
“我害的?我怎麼能夠害他。”李世民沉下臉來,“先生這個時候難道還有心開玩笑嗎?”
“秦王不殺伯仁,伯仁爲秦王而死啊。劉靜一死,秦王皇上身邊就沒有了耳目,秦王可以想想,誰會從得利呢?”溫大雅道。
李世民冷笑一聲道:“溫先生,你這是要挑撥我和太子的關係嗎?”
溫大雅一笑:“我不過是來送聖旨,不想牽扯進這事情裡。不過此事和魏徵,薛萬徹,薛萬鈞大有關係,秦王可以查訪查訪。”他說完,也不跟李世民告辭,揚長而去。
李世民看他走遠,狠狠的把桌子上的茶杯摔碎:“李建成,我和你沒完!”
劉靜的死,給表面上看起來一片和諧的唐朝內部扇了個狠狠的耳光。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所謂的劉靜謀反只不過是幾句牢騷話,之所以鬧出人命,連李淵信誓旦旦頒發的面免死金牌都救不回來,多半是因爲太子李建成從作梗。而爲李建成來回奔走的,是魏徵和薛家兄弟。
魏徵,是被邙山大敗之後,跟隨着李密一起來投唐的。李密和王伯當投唐之後都被賦予閒差,每日無所事事的混日子。只有魏徵被李建成看,招爲幕僚,十分倚重。這次陷害劉靜,他出力多,展露了頭角。
“太子,劉靜一死,朝廷大臣再想爲秦王說話,就得掂量掂量了。今日來和秦王走的很近的長孫順德和唐儉也沉默多了,看來太子這次立威十分有效果啊。”李建成的府,酒席之上,薛萬鈞道。
李建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倒是魏徵開口道:“薛將軍,此事好不要到處宣揚。若是被皇上知道,不好解釋。朝廷裡的大臣多是見風使舵之人,咱們需要軟硬兼施才行。”
薛萬徹道:“萬鈞,你多聽魏先生的。這次若不是魏先生集了那麼多的劉靜謀反證據,他只怕會逃過一劫。”
薛萬鈞笑道:“別看魏先生手無縛雞之力,卻是殺人不見血,萬鈞佩服,佩服啊。”
魏徵尷尬的一笑,對李建成道:“太子,當務之急是趁秦王沒回京的時候多和禁軍將領交往,讓他們死心塌地的忠於殿下你。這樣日後就算有什麼變動,怎們也可立於不敗之地”
李建成點頭道:“說的是,楊廣奪位和被殺都和禁軍有關,我一定小心從事。”
“還有,太子府的諸位大臣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請太子叫他們到處散步些太子寬容仁厚的消息,製造輿論,確保萬無一失。”
李建成道:“一定,魏先生聊聊數語,我受益匪淺啊。“
魏徵一笑,笑容間,全然一副天下掌握的模樣。
劉靜之死畢竟已成事實,李世民就算想要爲他昭雪,也得顧全李淵的面子。他隱忍不發被李建成當成了退讓,加肆無忌憚的朝發展自己的勢力。民部尚書鄭善果,禮部尚書李綱,太子詹事主簿趙弘智,太子允王珪,太子左衛韋挺等都是李淵爲了輔佐他而派去的助力。至於武將方面則有舅父竇軌,薛萬徹,薛萬鈞,馮立,謝叔方,李志安,楊乾等人忠心耿耿的爲李建成辦事。而遠太原,手握兵權的李元吉也送來密信,裡面自然是效忠大哥的懇切言辭。如此種種,再加上李世民的沉默不語,韜光養晦,朝便形成了李建成獨霸的局面。
朝多事,鬧的李世民也無心打仗,介休城就這麼被留下來,直到冬天來臨。
介休小城,本無多少糧草,經過一個月的圍困,是連野草也吃的乾淨,劉武周終於要作出一個決定了。
突圍也許會埋伏,會戰死,留介休,是有死無生,劉武周不笨,選擇了還有一線希望的突圍。
這日夜裡,介休城門猛的打開,尉遲恭一馬當先,率領一千人爲前軍,向着城外衝去。
劉武周宋金剛和苑君璋的保護下,跟尉遲恭的後面,沒命的逃竄。張萬歲帶領幾百人殿後,一夥人逃出了數十里,也不見有人追趕,心裡都略微的放鬆了警惕。苑君璋看着前方的尉遲恭軍沒有遇到什麼敵人,不禁喜道:“大王,只要衝過去前邊的山谷,咱們就能掏出一片生天。”
劉武周臉上也洋溢起許久不見的興奮來,使勁的抽打着胯下瘦弱的戰馬,黑夜裡,前方山谷已經顯現出全貌來,不知是因爲恐懼還是夜色的緣故,那山谷顯得有些猙獰。
“轟”一聲巨響,剛剛來到山谷前,一聲炮響,山谷四周的丘陵之間火把閃耀,伏兵大作,將劉武周這支可憐的孤軍給團團圍住。
“天亡我也。”劉武周臉色蒼白,驚恐的望着四周,渾然不見他當年一怒造反爲紅顏的豪氣。
尉遲恭從前陣跑回來,對劉武周道:“大王,請你緊緊跟住我,我前面殺出一條血路,保你突圍。”
劉武周此刻也沒有別的辦法,由親兵護着,跟隨着尉遲恭向前。張萬歲後陣爲尉遲恭的突圍吸引唐軍,帶領幾百敢死隊,大喊着向唐軍後陣衝擊,果然使得唐軍紛紛擁過來。此刻還是黑夜,火把雖然通明,畢竟看不清楚,尉遲恭趁着混亂,飛馬向前,一杆長槍下殺死了無數的唐兵唐將,劉武周,宋金剛,苑君璋緊緊跟隨,不敢離開半步。
“哇呀呀,哪裡走!”一員唐將突然橫着殺出來,“雷永吉此。”
尉遲恭正眼都沒瞧他,擡手就是一槍,雷永吉揮槍去擋,哪裡知道尉遲恭槍法飛快,回手又是三槍。雷永吉手忙腳亂,這才藉着火光看到是尉遲恭,頓時出了一身的透汗,高喊道:“尉遲恭此。”
尉遲恭大怒,瞅準他槍刺過來,一把抓住,使勁一扯,雷永吉力氣不足,被他一把扯下馬來,尉遲恭上前一槍把他刺死。雖然殺了雷永吉,唐軍卻聽到了雷永吉的叫喊,紛紛轉移陣地,圍了過來。裡三重外三重都是唐軍,密密麻麻,無窮無。
尉遲恭大怒,奮力衝殺,可是唐軍太多,哪裡殺的完,他正殺着,就聽身後一聲大叫:“大王!”
尉遲恭回頭一看,頓時驚呆了,劉武周眼睛上了一箭,正向後倒下。
尉遲恭奮力逼開身邊的唐軍,回去一看,劉武周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沒得救了。
拼死一戰,劉武周卻途被射死,尉遲恭苦笑三聲,再看過去,苑君璋和宋金剛也已經亂軍被殺,縱橫一時的劉武周軍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尉遲恭抽出背上的鐵鞭,嘴角泛起絕望的笑來,就要一鞭把自己打死。就這時,只聽背後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你如此英雄,爲何不爲我效力呢?”
尉遲恭回頭一看,正是秦王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