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落撲落”,翅膀扇動的聲音清晨顯得十分清晰。
一直支聳着耳朵假寐的張稱金猛地驚醒過來,就看見院子裡那訓練信鴿的木樑上,一隻雪白的信鴿正歡快的啄吃着木樑上的米粒。
張稱金走到木樑前,將信鴿抓進手,輕輕取下信鴿腿上的小小竹筒,他知道那裡面必定是十分重要的情報。
“少帥,有洛陽軍情。”張稱金拿着竹筒來到武安福的書房外。
“進來。”武安福的聲音傳出來,張稱金走進書房,見武安福身批着大氅,正從椅子裡直起身子來。自從淮水一戰江淮軍被娘子軍伏擊擊潰,武安福一直沒怎麼休息好。面對李世民這樣的強敵,他不能鬆懈。
張稱金將竹筒遞了上去,武安福接過來打開,將其的紙條拿出來展開一看,臉上頓時放出光彩來,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對張稱金道:“立刻把這個給李靖將軍送去,讓他馬上佈置兵力,進攻洛陽。”
張稱金不敢怠慢,接過那承載着這片大地命運的紙條,轉身離去。
武安福並沒有閒着,匆匆的換上了盔甲,等到睡眼惺忪的羅士信趕來的時候,他已經院子裡跨上了呼雷豹。
“哥哥,咱們這是要去哪?”羅士信揉揉眼睛,不解的問。
“洛陽。”武安福躊躇滿志的道,“去那裡揀便宜。”
洛陽,不愧爲兩京之一,也不愧宇愷的苦心營造。管尉遲恭天生勇猛,卻也固若金湯的皇城之外沒了法子。
巍巍洛陽皇城,好似無可逾越的堡壘,洛陽堅城之內,又開闢了一個可供堅守的陣地,唐軍數次的衝鋒,都無法跨過那象徵死亡的皇城護城河,城下紛紛如麻的羽箭,奪去了數千人的性命。而唐軍的攻城武器,則因爲距離太遠根本無法發揮作用。不但如此,其他三門的洛陽守兵洛陽的各個巷子裡展開了亡命一般的後反抗,到處都是戰場,到處都是敵人,唐軍攻進城來,才發現這裡是比城外還要殘酷的無間地獄,好像一個深深的泥潭,一旦踏入,就難以自拔。
李世民衆多唐將的簇擁下,進入了洛陽城內。不時有從房頂,小巷,民房內射出的冷箭,卻都被護衛們攔下。殷開山對李世民道:“皇上,城裡現還未平定,十分的危險,還請皇上回城外大營等候消息吧。”
李世民道:“一日未破王世充,我便不放心。據說洛陽內城十分的堅固,我到要看看如何攻打。”
衆將勸不得,只能一旁保護,一路來到了皇城外,尉遲恭和劉弘基正指揮士兵們泅水過護城河,往往半途就被亂箭射,徒然的沉入河,成爲水鬼。
一看到李世民來到,尉遲恭和劉弘基連忙過來見駕,兩人一起跪倒李世民面前,齊聲道:“皇上,微臣沒能保護好惠王千歲,萬死難贖,請皇上降罪。”
李世民早已經知道李道英陣亡的消息,也問過詳細情形,只聽他道:“你們不必惶恐,朕已經知道事情原委了。道英太過魯莽,也是怪朕沒有提醒他。你們輔佐道英破城有功,何罪之有,如今洛陽內城就眼前,你們不快去攻城,妄論什麼功過。”
尉遲恭和劉弘基一聽,明擺着這是不追究他們保護李道英不利的罪了。兩人心頓時涌起戰意來,尉遲恭跳將起來,把頭盔扯下來丟一邊,狂叫一聲:“小子們,給我架上投石機,我就不信砸不爛他個破城牆。”
唐軍忙碌的搬運起攻城的器械來,而殷開山龐玉等將也奉命帶上精銳的人馬洛陽城裡四處捕藏匿其的洛陽守兵。李世民看着皇城裡如焰火光,臉色越加的凝重起來。
“皇上,想到什麼了?”長孫無忌一旁輕聲問道。
“也不知道武安福如今做什麼?”李世民喃喃道。
“皇上怎麼想起他來了?”長孫無忌一怔。
“如今正是咱們軍力緊張的時候,如果他這個時候打過來,咱們可就危險了。”李世民道。
“武安福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就算他的斥候再厲害,總也得過午之後才能得到消息。等到出兵,起碼要到明日,皇上不必擔心。”長孫無忌道。
李世民點點頭:“話是這麼說,可是朕總是覺得心神不寧啊。”他的目光投皇城之,尋找着那些燈火,一邊說着,一邊揣測着如今被圍困孤城之的王世充心該是如何的想法。
“等到天明,清空了城的殘兵,洛陽就大勢已去。內城之沒有存糧,王世充多隻能支持一兩日,掃平洛陽,一統北方指日可待。”長孫無忌一旁志得意滿的道。
李世民微微笑笑,心裡受用,警惕心少了許多。他卻不知道,事情總是有變化的,尤其那些變化讓人意想不到,雖然因果,早已經註定。
清晨微微曦光照耀下的淮水靜靜流淌,南邊的河岸傳來隆隆的聲響。
駐紮淮水岸邊的唐軍哨兵睜大眼睛,只見地平線上的漫漫煙塵升起,哨兵們驚恐萬分,正要高聲呼叫,不知何時早已經潛伏水的燕雲十八騎已經射出了手臂上的袖箭。
利箭不偏不倚的正咽喉,把將要吐出來的話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燕翼爲首的燕雲十八騎從水冒出頭來,飛快的游上了岸。當年北平府除了訓練以一當百的武藝和騎術,有上山下海的嚴酷生存訓練,今日終於派上了用場。
燕翼的身上纏着一條長長的結實繩,另外一頭拖對面的河岸上,這邊的警報一解除,數百早就藏匿好的工兵立刻從隱藏的地方冒出來,而不遠處,地平線的煙塵象徵着無數人馬正開拔而來。
此時,距離武安福接到洛陽密報,只有不到兩個時辰,李靖的三萬先鋒就已經來到了淮水之濱。
橫刀立馬淮水岸邊看着工兵們忙碌的搭建着浮橋,再回首望向來路,那裡還有五萬少帥軍戰士正一路兼程,李靖不禁萬分的佩服武安福的先見之明。
三萬少帥軍衣不解甲,枕戈待旦,爲的就是如武安福口所說的“快速反應”,兩個時辰集結三萬大軍飛奔四十里,奇襲對岸的哨兵,要趁唐軍反應過來的時候渡河強攻,除了武安福,世上恐怕無人再有這樣的想法。身爲一代軍神,李靖對此也不禁佩服,這樣才叫做兵貴神速。
被李靖暗自誇讚的武安福打了個噴嚏,此刻的他,正奔往淮水岸邊的途。一個多月以來,爲了隨時能夠快速而準確的對唐軍的任何行動做出反應,少帥軍永遠都有三萬人左右的先鋒隊處於一級戰備狀態。也因此一接到洛陽來的密報,少帥軍可以立刻行動起來,以遠遠超出了李世民想象的速度強渡淮水,然後直撲洛陽。按照武安福的計算,只要渡過淮水,速度快的龍騎兵將午後到達洛陽。他滿心裡希望的就是王世充能多拖延一下時間。
王世充何嘗不想拖延時間,只不過他現的處境艱難到武安福無法想像。
尉遲恭被李世民赦免了保護李道英不利的罪之後,如同一隻下山的猛虎,之前半個夜晚戰鬥所積累下來的疲憊似乎一下都不見了,一邊指揮着工兵用投石機不停的向皇城裡猛砸石頭,一邊點了三百個精壯的士兵。
尉遲恭站護城河岸邊,手抓胸前,一把將盔甲扯下去,赤着上身,將鋼鞭持手,下邊只有一條短褲。
“兒郎們,要是漢子的,跟我游過去把吊橋放下來,然後一起衝進去把王世充給抓出來。”尉遲恭大聲吼道,他的聲音粗獷豪邁,十分鼓舞人心。
三百士兵被他激勵着,也都脫光了衣甲,一個個都只有一條短褲蔽體,手持鋼刀,齊聲吶喊。
尉遲恭第一個跳進河,三百士兵也都噗通噗通的跟上,岸上的投石機和弓箭手用毫不間隙的活力掩護着他們,皇城上的洛陽守兵頭都擡不起來,除了偶爾有幾隻冷箭射下來,根本形成不了任何有規模的反擊。
王玄恕躲一扇門板下面,臉色鐵青,心道若不是剛纔跑的快,只怕已經城外被殺了。不過他心裡這麼想,嘴上還不依不饒的鼓勵着部下們道:“大家頂住,等其他三門的人馬過來救援,咱們就一起衝出去把唐軍打退。”
這種鬼話此刻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人聽信的,若不是唐軍的箭雨和飛石太密集,只怕早有人頂不住這種心理壓力叛逃了。
陳智略和張童兒躲角落裡,心急如焚,不知道武安福的人馬什麼時候能到,正煩躁間,就聽轟隆一聲巨響,連接皇城和外城唯一通路的吊橋轟然落地。
尉遲恭的人影從煙塵裡冒了出來,第一個跳上吊橋,揮舞手的鋼鞭,大聲喝道:“跟我衝啊!”
洛陽皇城,王家天下,危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