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這幾年的發展有多麼快是肉眼看得見的。
司機老楊以前曾來過小龔老家的派出所,因爲路況不好和路況不熟的關係那次整整開了半天。今晚來只用了一個半小時,走的剛通車沒多久的高速,下了高速一會兒跟着導航走不一會兒就到了,不像以前需要停下來問路。
派出所的變化也很大,當年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現在變成了一棟氣派的兩層帶院子的辦公樓。
正常情況下領導的辦公室應該在樓上。
這個派出所比較奇怪,所長辦公室居然在樓下。
蔣支他們在裡面跟都江縣公安局的人談事,老楊去值班室跟人家要了點開水,便捧着保溫杯站在車邊跟都江縣公安局的兩個司機和派出所的一個老輔警閒聊起來。
「你來過我們這兒?」
「來過,不過是六七年前的事了。我們分局以前有個民警就是你們鎮的,後來調到了海關緝私局,再後來又從濱江海關緝私局調到了你們楊州海關緝私局。」
「楊師傅,你說的是龔堅?」
「你認識?」
「認識啊,他家跟我家一個村,他小時候成績好,考上了中專。他考上時他家請客,整整擺了十幾桌,又是點歌又是請人來放電影的,全鄉都知道!」
「你們這兒以前是鄉,現在變成鎮了?」
「幾個鄉鎮合併的。」
提到別人家的孩子,輔警一臉羨慕地說:「人比人氣死人,我跟他爸一起玩大的,他爸上學時用功,考上了初中,後來去了交管站。我家老二跟他又是同學,我家老二貪玩,上學不用功,初中沒上完就退學了,學習不好像是遺傳。」
「這不好比,上學是靠天賦的。」老楊微微一笑,捧着茶杯笑道:「說起來巧了,小龔跟我們局長是同校同學,他們都是濱江航運學校畢業的。」
……
關荷花是吃完晚飯準備洗腳上牀睡覺時被派出所的民警找上門然後帶到這兒的。
她一萬個不服氣,來的路上非常不配合,到了所裡同樣如此。
「你們講不講理?我又沒犯法,你們憑什麼抓我!」
「還好意思問我們講不講理,你沒憑沒據的三天兩頭去別人家鬧事,讓人家這個春節都沒過好,給人家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你講理了嗎?」
「我家雪寧不會無緣無故失蹤,他說過要跟我家雪寧拼命,還說要同歸於盡,不是他乾的還能是誰幹的!你們不去抓壞人,反而抓我這個好人,這是不是***的天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關雨荷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治安民警老錢咆哮,情緒非常激動,說起來吐沫星橫飛。
這女人真應該去當演員。
在外人面前她簡直是全世界最可憐的人,說哭就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得讓人心酸。跟人吵起架來,什麼難聽說什麼,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吵急了甚至能衝上去跟人家扭打撕扯。
更讓人奇怪的是,她矮矮胖胖,滿臉橫肉,她愛人長得也很一般,怎麼會生出那麼漂亮的女兒……
從濱江來的技術民警正在隔壁辦公室做準備,老錢不想由着她胡攪蠻纏,砰一聲拍了下桌子,聲色俱厲的呵斥道:「嚷嚷什麼,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坐下,給我老實點,再嚷嚷別怪我不客氣,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拷上直接送拘留所!」
「去就去,有什麼好怕的,我不信你們敢槍斃我。」關荷花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裡還是有點害怕的,身體更誠實,說話的聲音明顯小很多,一邊嘟噥着一邊老老實實坐了下來。
這時候,柳貴祥和市局技術民警在呂所陪同下走了進來。
技術民警
戴着口罩,捧着一個取樣的盤子,乍一看有點像醫院的男護士。
關荷花突然想起了非典,驚恐地問:「做什麼,我又沒病!」
「嘴巴張開,配合點。」
「我不聽你的,我不相信你們,我要***,我要見你們領導!」
「又不是打針,也不會抽你的血,你這人哪來這麼多事的?」老錢火了,再次板起臉。
柳貴祥不想耽誤時間,用普通話意味深長地問:「關荷花,我們是長航濱江分局的民警,我們正在調查一個年輕女子的身份。你想不想知道你女兒去哪兒了,想知道就配合我們工作。」
「公安同志,我家雪寧怎麼了?」
「她沒事,你先配合我們工作。」
「沒事你們來找我做什麼,還弄這些做什麼?」
「你想知道?」
「我肯定想啊,做夢多想!」
「那就先配合我們工作。」
與此同時,支隊民警小陳跟長江派出所教導員正在鎮衛生院請人家翻找王雪寧就診時的病歷。
王雪寧去年四月份患上了闌尾炎,曾在鎮衛生院做過手術。
可能她聲名太過狼藉,也可能她長的太漂亮,醫護人員對她印象深刻,很快就找到了她就診時留下的資料。
「陳教導,找到了,她的血是B型。」
「太好了,謝謝啊。」
「配合你們是我們的工作,這有什麼好謝的。對了,王雪寧是不是出事了?」
「我一樣不知道,而且我們來調查血型的事要嚴格保密,絕不能泄漏出去!」
「放心,我懂。」
……
晚上九點十分,司機老楊連夜送剛採集到的生物檢材回濱江。
濱江市局的技術民警沒回去,坐在教導員辦公室裡研究電腦修復過的指紋和戶籍系統裡調出來的指紋。
關荷花還在詢問室,採集完檢測樣本柳貴祥就沒再跟他說什麼。老錢擔心她胡思亂想會出事,專門安排了一個女輔警在詢問室裡陪她說話。
蔣支和柳貴祥坐在接待室裡,一邊等送檢結果,一邊跟都江縣公安局的胡大、長江派出所的呂所聊天。
「時間對上了,血型對上了,指紋有好幾個特徵點相似,被害人很可能就是她。」
「用被害人這個詞是不是有點武斷?」
「胡大,法醫出具的解剖報告你剛看過,就算是大活人被那麼殘忍的把胳膊砍下來也會造成大出血和傷口感染,即使能夠及時送醫院,搶救過來的可能性也不大。」
胡大再次敬上一根菸,沉吟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只有一條斷臂,誰敢認定人死亡了,人沒死又怎麼立案偵查?」
這個問題長航分局年前就遇到了。
蔣有爲指指桌上的斷臂照片,理所當然地說:「從傷口上看,百分之百不是自傷自殘,也不可能是工傷事故。既然不是自傷自殘也不是工傷事故,那就是別人乾的,這屬於情節非常嚴重、手段非常殘忍、影響極其惡劣的故意傷害。在找到全部屍體或通過其它方式確認受害者死亡之前,我們先以故意傷害立案偵查。」
「以故意傷害查也行。」胡大點點頭,表示認同。
柳貴祥一邊翻看長江派出所查處王雪寧涉嫌賣Yin、聚賭以及她母親來報案的筆錄材料,一邊分析道:「如果她是在失蹤的那兩天遇害的,並且遇害之後遭到了分屍拋屍,那她的胳膊隨波逐流漂到濱江的時間也能對上。」
胡大頭大了,下意識問:「柳支,你懷疑案發地在我們都江?」
柳貴祥擡頭道:「我們是長江水警,每年都能從江上打
撈起幾具浮屍,十具至少有九具是從上游漂過去的。」
在原則性問題上要一致對外!
呂所幹咳了一聲,說道:「王雪寧不但私生活不檢點,也跟有曖昧關係的一些男人走南闖北去過很多地方,誰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去過你們濱江。」
「二位別誤會,我們沒推諉的意思,說了你們可能不相信,就在此時此刻,我們分局的同事正在連夜調查濱江及江邊幾個區縣的大小賓館旅社,臘月裡有沒有王雪寧的住宿記錄。」
「我信,不過她就算去過也不一定會住賓館下旅社。」
「話雖然這麼說,但只要有一線可能都要查。」柳貴祥頓了頓,話鋒一轉:「如果我們那邊查不出眉目,那她十有八九是在老家遇害的。」
繞來繞去又繞回來了。
胡大可不會接這個燙手山芋,至少現在不能接,連忙道:「蔣支,濱江那邊要查,我們這邊一樣要查。來前華書記交代過,讓我們全力協助你們調查。」
看來沒點案發地在都江的真憑實據,他們是不會接管這個案子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長航分局遇到這樣的事,長航分局一樣不會傻乎乎接盤。畢竟如果接過來破獲不了,會直接影響分局上上下下一年的成績,搞不好會被上級追責。
並且麻煩不是一時的,其影響會很長遠。
比如上級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搞一次清理積案的行動,之前沒破的案子就要再翻出來研判,甚至要請刑偵專家來「會診」,周而復始,沒完沒了。
蔣支對胡大打的小九九心知肚明,暗想我們在這個案子上已經投入了那麼多,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都要查到底!
總之,風險與機遇是並存的。
現在你們害怕承擔風險不想跟我們聯合,只願意給我們提供協助,到時候別怪我們在你們轄區偵辦本應該屬於你們的案子,並且破大案、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