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外海上交通肇事逃逸案,並且是全國首例,上級很重視,必須辦成鐵案。韓渝親自參與偵辦,在舟山整整忙了十六天才回到東海。
岳母四天前出院的,做手術時因爲工作沒能在老人家身邊,現在不忙了要回去探望。
韓向檸一邊幫着收拾換洗衣裳,一邊說道:“我爸下午給我打電話了,他和菡菡帶我媽和我奶奶去了白龍港。你用不着回濱江,直接從漴明回白龍港。”
“媽剛做完手術,在白龍港養病,去醫院檢查方便嗎?”
“爸有車,有什麼不方便的。再說手術很成功,接下來只要定期檢查,又不用天天去醫院。”
“媽現在能不能吃東西?”
“能,但只能吃點雞蛋羹、喝點稀飯,麪條也可以吃,不過要煮爛點。”
“這就好。”韓渝想想又感嘆道:“幸虧發現的早,不然……不然真不知道怎麼辦。”
韓向檸前些天擔心老媽的身體搞得心力交瘁,不想再聊這個話題,把要洗的衣裳放進筐裡,走出來好奇地問:“外輪肇事逃逸案辦得怎麼樣?”
“辦差不多了,不然我也回不來。”韓渝幫着打掃學姐這些天沒顧上打掃的客廳,說道:“案子已經移送到了檢察院,如果一切順利,最遲下個月中旬就能起訴。”
“什麼叫如果一切順利?”
“新加坡船東委託代理幫兩個嫌疑人請了一個很厲害的律師,找過我,也找過檢察院,說什麼當時海上有大霧,船長和二副不可能把船開回去施救。還說針對海上交通肇事,法律並沒有明文規定什麼情況屬於逃逸。”
韓向檸在海事系統工作了二十多年,對水上交通法律法規非常熟悉,不假思索地說:“海上情況是很複雜,海上交通肇事逃逸的情節認定難度也比較大,有爭議很正常。但是如果當事人認爲當時條件已經危及自身,不適合停船施救,那他應該第一時間向海事部門報告,這是《海上交通安全法》明確規定的。”
韓渝深以爲然:“所以說律師的觀點站不住腳,回來前我跟檢察官溝通過。檢察官態度明確,這是一起已經被定性的重大事故,而且情節特別惡劣。別說請了個大律師,就是請律師團也沒用。”
涉外刑事案件,平時很難遇到。
韓向檸好奇地問:“估計能判兩個嫌疑人幾年?”
“交通肇事逃逸,又不是故意殺人,最多三年。”
“這麼輕?”
“法律就是這麼規定的,我能有什麼辦法。”想到七個遇難船員親屬找到海事派出所時那悲痛欲絕的樣子,韓渝無奈地長嘆了口氣。
韓向檸猛然意識到不應該在家裡談工作,連忙換了個話題:“三兒,潯潯喜歡媛媛。”
“什麼?”
“潯潯喜歡媛媛,正在跟媛媛談戀愛。”
“真的假的,潯潯比媛媛大好幾歲!”
“真的,我問過潯潯,剛開始他還不好意思承認,後來在張蘭姐的追問下他總算老實交代了。”韓向檸把髒衣裳塞進洗衣機,想想又回頭笑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媒還是你丫頭做的。”
“菡菡做的媒?”韓渝哭笑不得地問。
“騙你做什麼,不信你明天回去問問你女兒。”
“她纔多大,她還給別人做媒?”韓渝覺得有些荒唐,禁不住問:“潯潯喜歡媛媛,媛媛喜歡潯潯嗎?”
“好像也喜歡。”
“什麼叫好像?”
“媛媛是女孩子,女孩子害羞,這種事你讓孩子怎麼說。”生怕學弟不信,韓向檸接着道:“潯潯幫媛媛找了一份暑期工,幫韓國的一家公司在商場賣化妝品,那個商場離大哥家不遠,媛媛這些天就住在你大哥家。嫂子別提多高興,真把媛媛當新婦了,不但天天買菜燒飯,還拉着玉珍和小琴去買化妝品,幫媛媛衝業績。”
侄子跟大師兄的女兒談戀愛,這是好事!
韓渝忍不住笑問道:“大師兄和張蘭姐知道嗎?”
“知道。”
“他倆什麼態度?”
韓向檸按下洗衣機開關,回到客廳笑道:“我陪嫂子跟他倆攤牌了,他倆剛開始覺得很突然,後來想想覺得這也不是什麼壞事。潯潯那麼優秀,大哥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大,大哥大嫂的人品又那麼好,他們也沒理由反對,只提出了一個要求。”
韓渝笑問道:“什麼要求?”
“張蘭姐說媛媛還小,現在挑明瞭不合適。兩個孩子想談就讓兩個孩子談,兩邊的大人不干涉,其他事等媛媛畢業了再說。”韓向檸笑了笑,又意味深長地補充道:“大師兄還拿我們當年怎麼談的說事。”
“什麼意思?”韓渝下意識問。
“我倆確定戀愛關係之前,你師父和張局就找過我爸我媽,當時我爸我媽也是這麼說的。”
“哈哈哈。”
“笑什麼?”
“沒什麼,沒想到他們居然拿我們當年說事。”韓渝哈哈一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猶豫了一下問:“檸檸,這件事給我提了個醒,現在的孩子早熟。菡菡居然能想到給潯潯和媛媛做媒,你說她會不會早戀?”
韓向檸深吸口氣,緊鎖着眉頭道:“確實有這個可能,等她回來,我好好問問她。”
“這種事也只能你私下裡問,我問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是她爸,你們不能總這樣!”
“什麼總這樣?”
“總是讓我做壞人。”
“菡菡是女孩兒,我問這些真不合適。如果她是男孩,我該打就打,該問就問!”
平時總說老爸老媽太溺愛菡菡,事實上全家最溺愛菡菡的不是韓工和向主任,而是他這個做爸爸的。
韓向檸看着他振振有詞的樣子,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吐槽,只能無奈地說:“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怎麼生了這麼個讓人不省心的孩子。前幾年擔心她學習成績不好,現在又要擔心她早戀,總是爲她操心,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做父母的都這樣,”韓渝能理解學姐的心情,勸道:“檬檬以前不一樣讓咱爸咱媽操透了心嗎?可她現在過得挺好,甚至比我們過得好。”
……
與此同時,菡菡正在白龍港老家陪外婆說話。
外孫女乖巧懂事,這些天整個一小護工,忙前忙後,不但飯吃不好,甚至連飯都吃不香,整整瘦了一圈。
向主任看着外孫女既心疼又欣慰,撫摸着她的頭道:“菡菡,別再擔心沒考上高中你媽不高興。你只是考試的時候做錯了題,又不是做錯了事。再說人生有很多選擇,不上大學將來一樣能有出息。”
“我不擔心,她上次回來也沒罵我。”
“她要是再罵你,你給我打電話。”
“好的,謝謝外婆。”
“不過開學之後要好好學,你爸說你們學校有大專班,等上完中專可以考大專。”
“我知道,我會好好學的。”
外孫女不但要照應自己這個病人,也要幫她外公照看老太太,向主任看着心疼,故作呵欠連天地說:“困了,我再睡會兒,你上樓玩會兒電腦吧,等回了東海就玩不成了。”
“行,我上樓了?”
“去玩吧,別亂翻潯潯的東西啊。”
“他的東西有什麼好翻的?要不是我,他能找到媛媛姐這麼漂亮的女朋友?他欠我的人情欠大了,就算翻他也不會怪我。”菡菡嘻嘻一笑,起身跑上樓去玩潯潯留在老家的電腦。
向主任看着外孫女的背影,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不由地想外孫女將來會找個什麼樣的男朋友。
陪老伴來白龍港養病,有親家母幫着照應老伴和老孃,韓工終於可以打打麻將。只是牌友由之前的老韓、老錢和高校長,變成了現在的老韓、陳院長和高校長。
陳院長扔出一張“二條”,笑道:“韓老闆,許明遠和張蘭不是一直後悔當年沒跟向檸一起去東海買房子嘛。現在他家媛媛跟你家潯潯處對象,用不着再後悔沒去東海房子了,反正你家韓申在東海有房子,而且有兩套。”
孫子跟海關緝私局長家的女兒談對象,老韓是真高興,嘿嘿笑道:“韓申本來不打算買第二套房子,當時是我非讓他買的。東海的商品房又不大,如果沒有兩套房子,跟年輕人住在一起,年輕人感覺不方便。”
“這就叫有先見之明。”韓工豎起大拇指。
高校長則好奇地問:“韓老闆,潯潯研究生畢業之後打算做什麼工作,他有沒有跟你說過?”
以前,二兒子和二兒媳婦是全家的驕傲。
現在,大孫子是全家的驕傲。
聊到潯潯,老韓眉飛色舞:“我問過他,他說拿到碩士學位打算考博士。他的老師在全國都有名,老師特別喜歡他,鼓勵他讀博,將來留在高校一邊做老師,一邊搞研究。”
陳院長羨慕地說:“大學的老師就是教授!”
老韓咧嘴笑道:“是啊,我們家還沒出過教授呢,如果能出個教授就好了。”
韓工也很羨慕親家,感慨地說:“我也打聽過,潯潯念本科時的同學,有好多去了互聯網公司,有的去了大銀行,一去就拿高工資。潯潯跟他以前的那些同學不一樣,家裡有這個經濟條件,沒必要急着去賺錢,一心一意搞科研做科學家挺好。”
“潯潯能成爲科學家?”高校長笑問道。
“能啊。”韓工一邊理牌一邊解釋道:“潯潯的導師是國內最頂級的網絡安全專家,是工程院院士!潯潯的起點這麼高,平臺那麼好,只要踏踏實實搞研究,只要有科研成果,將來一樣可能做上院士!”
以前打牌,要麼聊鹹魚,要麼聊小魚。現在聚在一起,聊的全是潯潯、菡菡和小鱷魚。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又是一代人。
陳院長感覺自己真老了,感嘆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高校長豈能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禁笑道:“什麼一代新人換舊人,明明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各領風騷數百年太誇張,一個人能活多少年?”
老韓年紀大了,不想聊這些,立馬換了個話題:“高校長,你女婿在陵海開發的商品房賣得怎麼樣?”
“賣得還行,昨天給我打電話,說又買了一塊地,準備搞二期工程。”
“二期打算蓋幾棟樓?”
“六棟,二期跟一期不一樣,二期全是高層。”
“打算蓋多高?”
“要蓋二十幾層,要投資好幾個億。”
“你女婿現在是大老闆!”
四位老爺子裡高校長絕對是最有錢的,很謙虛地笑道:“他算什麼大老闆啊,只有拿地皮的錢是他自個兒的,蓋房子的錢都是跟銀行借的。上億的借,搞得我都擔心的睡不着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