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分局開完會,馬不停蹄趕回營船港交接,準備連夜回白龍港。
賈永強和羅文江要去開發區的飯店搞一桌歡送,韓渝婉拒了。
相比賈永強、羅文江和馬金濤等四中隊水警,水上救援中心和港巡二大隊的港監執法救援人員更捨不得韓渝走,確切地說是捨不得001走,非要設宴送行。
他們的好意韓渝心領了,寒暄了一番,跟學姐一起收拾東西裝船。
韓向檸回頭看看停在岸上的吉普車,問道:“三兒,你坐船回去,車怎麼辦。”
“我不坐船,我開車回去。”
韓渝剛把東西塞進指揮艙,樑小余就走過來發起牢騷:“說好的掛職兩年,這才掛職了一年就讓你回去,領導怎麼想一出是一出啊。”
“馬上要嚴打,章所和丁所忙不過來。”
韓渝知道他真正想說的是甚麼,放下東西回頭笑道:“你是不放心玉珍吧,真要是不放心可以讓你爸過來,讓玉珍回去。”
樑小余愣了愣,不禁笑道:“是啊,反正我家兩條船,我爸人過來就行了,船都不用開過來。”
這小子自從跟玉珍定了親,就整天跟玉珍粘在一起。
晚上從來不住岸上的宿舍,一吃完晚飯就去“商店船”找玉珍,幸虧師父生前委婉地提醒過,不然孩子都快生出來了。
韓渝正準備催他上岸幫王隊長搬家,他又嘀咕道:“鹹魚幹,你上了那麼多年班才做上中隊長,賈叔都快五十了才做上指導員,羅文江憑什麼見習期剛滿就做指導員?”
不等韓渝開口,韓向檸就笑道:“人家既是本科生也是選調生,全濱江公安系統能有幾個本科生,選調生更是隻有他一個。你鹹魚乾的檔案在人事局,人家的檔案在組織部,本來就是上級重點培養的對象。”
“檔案在組織部又怎麼樣,他連船都不會開。”
“但人家學歷高,說了你也不懂。”
“不說了,我去幫王隊長搬東西。”
如果說自己是來水上分局鍍金的,那麼羅文江就是來水上分局體驗基層生活的。
韓渝並不羨慕人家,因爲人家在水上分局也呆不了幾年。
韓向檸不知道學弟在想什麼,拉着他的手猶豫了一下說:“三兒,張局找過我們湯局,湯局讓朱大姐打電話問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回白龍港。”
“你想不想去?”
“我當然想去了,但想想還是不去的好。”
“爲什麼。”
“我調到水上救援中心才一年,如果就這麼去港巡三大隊有點虎頭蛇尾。再說我真要是跟你去了,兩個人都住在躉船上,那躉船不就成夫妻店了麼。”
韓渝打心眼裡不想跟學姐分開,但想到她有她的工作,如果自己去哪兒她就跟着去哪兒,別人一定會有看法,只能笑道:“不去也行,反正你有小輕騎,我有吉普車,你下班早可以去白龍港找我,我下班早可以來營船港找你。”
韓向檸緊盯着他問:“你不生氣?”
“我怎麼會生你氣,再說距離產生美,分開工作也挺好。”
“不分開就不美了?”
“也美。”
韓渝咧嘴一笑,摟着她道:“剛纔說錯了,應該是小別勝新婚。”
王隊長馬上上船,朱寶根正在機艙裡做啓航前的準備,韓向檸生怕被人家看見,急忙推開他:“什麼小別勝新婚,我們還沒結婚呢,搞得跟老夫老妻似的。”
“我不會說話,我錯了。”
“還有件事,回去之後如果四廠派出所的領導刁難你要忍住點,幹工作不可能事事順心。”
“人家怎麼可能刁難我。”
“張蘭姐都打電話跟我說了,現在的四廠派出所長是原來的城南派出所長,本來有希望提副科做局領導的,就因爲你抓了那四個攔路搶劫的小混蛋,他才被調到四廠派出所的。”
韓向檸回頭看看身後,接着道:“現在的四廠派出所副所長,原來是治安大隊的副大隊長,也是因爲你抓了那四個小混蛋調到四廠的。”
一個是因爲轄區治安沒搞好,一個是因爲路口沒看好……
工作沒幹好被調整很正常,只是怎麼都往四廠派出所調?
韓渝並不擔心未來的頂頭上司會給自己小鞋穿,但依然覺得這樣的人事調動未免太巧合了,難道局領導是故意把那兩位調動四廠來收拾自己的。
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王隊長抱着被褥上了船,韓渝連忙迎上去接。
讓他倍感意外的是,剛把行李放下,王隊長竟回頭笑道:“鹹魚,我打電話跟章所說好了,這是我最後一次開船,等把001開到白龍港我就回家了。”
“爲什麼?”
“年紀大了,眼神不好,精神也不行,不能再開船。”
“白天開沒事!”
“白天也打瞌睡,再說我都快七十了,按規定不能再開,孩子們也不讓我再開。”
“王隊長,你這麼做是因爲我吧。”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你這一辭職,就我能開001,四廠派出所也就不好讓我去幹別的。”
王隊長確實是這麼想的,但年紀不饒人不能再開船也是真的,伸手拍拍他胳膊,又轉身看了看韓向檸,感嘆道:“我是真開不動船了,明年七十歲,孩子們非要幫我擺酒過生日,到時候我提前給你們打電話,你們一定要去啊。”
老爺子做了那麼多年船隊的隊長,說一不二。
他說不開就不可能再幫公安局開船,再想到他確實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韓渝只能點點頭。
……
與此同時,老章、丁所正在躉船上跟長航分局白龍港派出所的老劉、蔣曉軍,以及港巡三大隊的金衛國喝酒。
“真是一年不如一年,換作以前下了班,我立馬換衣裳坐車回家,現在車是有卻沒錢加油。”
濱江港公安局變成了長航分局,日子反而比以前難過了,老劉越想越鬱悶。
丁所不解地問:“劉所,蔣科,港務局的效益不錯,一年有那麼多輪船靠港,只要靠港就要給港務局交錢,聽說連加點自來水都要給錢,而且自來水賣得還特別貴。”
“港務局有錢又不會給我們。”
“你們的經費不就是港務局給的麼。”
“給什麼經費,港務局只保證我們的工資。”老劉夾起一顆花生米,想想又嘆道:“再說港務局只是看着有錢,事實上資金很緊張。”
“港務局的資金怎麼會緊張?”
“既要給市裡交錢,也要投資建碼頭,要清淤搞深水泊位,聽說還要建造一個大型的過駁浮吊平臺。”
“大型的,有多大?”
“比鹹魚從江上撿的‘老古董’大幾倍,上面要安裝大吊車,要能靠泊十萬噸的貨輪。”
丁所似懂非懂地問:“建造好停泊在江裡?”
老劉放下筷子笑道:“不錨泊在江裡就不叫過駁浮吊平臺了,主要是考慮到進港航道的水深不夠,就算貨輪能進港泊位也不夠深,乾脆在江裡裝卸貨物。”
章明遠好奇地問:“這要花多少錢?”
“好多錢,如果把大吊車算上,肯定上千萬。我們濱江的那些船廠都建造不了,要去東海的大型船舶修造廠建造。前幾天去局裡開會聽他們說,等建造好了怎麼從東海拖回來都是一個問題。”
相比港務局要上的那些基建項目,老劉更關心即將回來的鹹魚,立馬話鋒一轉:“二位,你們說剛調到四廠的那個石勝勇會不會給鹹魚小鞋穿?”
“鹹魚又沒得罪他,他被貶到四廠派出所是因爲工作沒幹好。別人可以喊冤叫屈,唯獨他不能。”
“可這事跟鹹魚有關係。”
“有關係又怎麼樣,再說我和丁所只是退居二線並沒有退休。”
“這倒是,有你們兩個老所長在,他應該不敢刁難鹹魚。”
老丁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若無其事地說:“如果沒猜錯這是局裡給他機會,或者說是局裡對他的考驗。他和姜海真要是找鹹魚麻煩,就說明他們肚量小、沒大局觀,沒領導能力,成不了大器。”
蔣曉軍不禁笑道:“這麼說你們局領導把鹹魚當成了磨刀石?”
老丁沉吟道:“十有八九是孫家文出的餿主意,畢竟他做了那麼年城南派出所長,對城南派出所有感情,不想看着石勝勇因爲那四個小混蛋的事止步於正股,或者說不想壞了城南派出所長最終都能進局黨委班子的慣例。”
“孫家文只是政工室主任,他在科所隊長的任免上有發言權嗎?”
“以前是政工室主任,現在是副政委兼政工室主任,就等牆頭草退居二線上位。”
“他才做了幾年政工室主任,他連副局長都沒做過……”
“他做政工室主任是沒幾年,但他做了好幾年城南派出所長,市領導他哪個不認識。”
天天在市領導眼皮底下轉的人想提拔是比別人容易。
蔣曉軍反應過來,想想又問道:“孫家文、石勝勇跟徐三野的關係怎麼樣。”
老丁端着酒杯笑道:“他倆都在機關幹過,以前經常被徐三野訓,每次都被訓得狗血噴頭。這麼說吧,徐三野以前在局裡的人緣實在不怎麼樣,從局長到民警沒幾個喜歡他的,不然也不會只有許明遠和鹹魚這兩個徒弟。”
“你呢?”
“我一直在基層,沒在機關幹過,當年跟他是井水不犯河水。直到他調到白龍港,我們才真正開始打交道的。”
老丁笑了笑,補充道:“不過我對他一直很尊重,雖然他年紀沒我大,但他主持過工作,不管怎麼說也是老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