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是中國最大的城市,都說東海人有錢,但不是個個都有錢,擁有汽車的更少。
凌晨四點二十七分,蔣曉軍和姜海在盧港派出所值班民警的帶領下,找到了那輛麪包車,敲開了一棟小洋樓一樓客廳的門。
公安大半夜找上門,主人嚇了一跳。
“周志紅,這兩位是江南省陵海市公安局和長航濱江分局的民警,找你瞭解點情況,你要如實回答,聽見沒有。”
“林所長,你們找我瞭解什麼情況……”
“不是我找伱,是蔣科長和姜所長找你!”
“周志紅,看清楚了,這是我的警察證。”
蔣曉軍早就不是刑偵科長,但證件一直沒換。
周志紅揉着眼睛看了看,忐忑地問:“蔣科長,你想問什麼?”
“外面那輛車是你的嗎?”
“是,是我的,我是開出租的。”
“開黑車就開黑車唄,還開出租,你有營運證嗎?”盧港派出所的林副所長瞪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許信口開河。
周志紅回頭看了一眼剛穿好衣裳走出來的愛人,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蔣曉軍就緊盯着他問:“今天跑了幾趟,接回來幾個人?”
周志紅愣了愣,說道:“跑了五趟,接了十九個人。”
“幫誰接的?”
“幫匯南三隊的李國忠接的。”
“接的那些人送哪兒去了?”
“送到海鮮批發市場。”
“李國忠有沒有說接那些人過來做什麼的。”
“他是說做生意的,不過……不過……”
蔣曉軍趁熱打鐵地問:“不過什麼?”
公安都找上門了,周志紅不敢心存僥倖,忐忑地說:“他說那些人是來做海鮮生意的,可現在是禁漁期,只有凍貨沒新鮮的海鮮。上午接的人裡面,還有好幾個女的,有兩個十六七歲的孩子,反正看着不像做生意的。”
長航公安和江南公安大半夜找過來,上級大半夜讓提供協助,肯定不是小案子。
作爲轄區派出所的副所長,林所壓力山大,擔心轄區治安有之前沒掌握的問題,冷冷地問:“不像做生意,那是做什麼的?”
周志紅低下頭,不敢吱聲。
周志紅的老婆意識到丈夫擔心什麼,忍不住說:“公安同志,我家志紅就是個跑車拉客的,你們想知道那些人做什麼的,可以去問李國忠。”
不等蔣曉軍開口,林所臉色一正:“我現在問你們,如果不據實回答,就是包庇。現在是嚴打期間,你們想好再說!”
“說話呀,給你一分鐘考慮。”蔣曉軍擡起胳膊,看着手錶。
周志紅嚇得魂不守舍,急忙道:“林所長,蔣科長,我只是聽人家說過,但沒見過,我……我不敢亂說。”
“聽人家說過什麼。”
“那些人好像是偷渡的。”
“怎麼偷渡?”
“李國忠找船送他們偷渡。”
……
突破口打開,接下來就好辦了。
蔣曉軍和姜海在東海同行的協助下連夜去找李國忠,一直忙到天快亮,終於搞清楚了來龍去脈。
江政委在陵海賓館一夜沒睡好,一接到電話就敲開隔壁房間的門。
陵海公安局長周慧新今晚也住在賓館,爬起身把江政委迎進來問:“江政委,是不是蔣科和姜海那邊有消息了?”
“嗯,他們剛搞清楚情況,情況比我們想象中更嚴重。”
“什麼情況,有多嚴重?”
“盧港鎮匯南村六組漁民黃安永和沈建功各有一條三無漁船,他們夥同一個名叫李國忠的村民,幫一個只知道姓張的老闆用三無漁船組織偷渡。”
江政委翻看了下剛纔做的筆記,既激動又有些緊張地說:“據李、黃、沈三人的家人交代,他們的那兩條破船上竟擠了一百二十一名偷渡人員!打算藉助颱風來臨前,漁政、海監和海警的執法船艇都進港避風的機會,把一百多名偷渡人員送到日本海域。”
周慧新大吃一驚:“一百二十一名,兩條漁船能擠下嗎?”
“擠不下也要擠了,偷渡人員上了船,一切都得聽他們的。”
“這是大案,是特大偷渡案,江政委,我要趕緊向上級彙報!”
“趕緊彙報吧,我剛給何局打過電話,何局也在向上級彙報。”
江政委合上筆記本,補充道:“何局說東海市局領導也知道了,已命令東海海警出海搜尋攔截。”
周慧新連忙拿起手機:“煮熟的鴨子可不能被東海搶了,我得趕緊向上級彙報。”
……
凌晨五點二十一分,剛躺下睡了不大會兒韓渝被方誌強從夢中叫醒。
“二師兄,怎麼了?”
“周局和你們江政委剛讓漁業電臺發來一份電報,他們說蔣科和姜所在東海同行協助下查實那兩條漁船是組織偷渡的,兩條漁船上共有一百二十一名偷渡人員。”
方誌強遞上電報,補充道:“東海市局和我們省廳非常重視,已命令東海海警和大倉那邊的海警執法船艇出海搜捕!”
“一百二十一名?”
“其中有二十七個女的,十二個不滿十六週歲的孩子,他們大多來自建福、浙海兩省,東海籍和我們江南籍的只有七個。”
兩條漁船,能擠得下那麼多人嗎?
韓渝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想到一個集裝箱裡能擠五六十個偷渡客,又覺得有可能。
他定定心神,接過電報問:“這麼說天亮之後,江南海警和東海海警會跟我們一起搜捕?”
“周局在電文裡說的很清楚,我們盯了大半年,做了大量前期工作,這顆快熟了的桃子不能被人家摘了。讓我們想方設法趕在海警前面攔截住那兩條漁船。”
“我也想,可這是大海,不是長江,想在一望無際的海上找着那兩條漁船談何容易。”
“現在只能拼運氣。”
“早知道會有這麼多人偷渡,早知道東海海警和大倉的那些老朋友會半路上殺出來,我們出港前應該去龍王廟燒燒香。”
“鹹魚,別開玩笑了,趕緊想辦法吧。”
海上跟岸上不一樣,很多事急是急不來的。
韓渝再次看了看電文,確認至少在黃海海域沒別的船接應那兩條偷渡船,乾脆把電報放到一邊,躺下來呵欠連天地說:“大倉的那些老朋友沒什麼好擔心的,等他們做完出海前的準備,從瀏河港趕到偷渡船隻有可能航經的海域,最快也要今天下午四五點。”
方誌強沒想到他居然又躺下了,問道:“東海海警呢?”
韓渝閉上雙眼,若無其事地說:“他們倒是離得近,那兩條偷渡船這會兒又在他們管轄的海域,我們就算想趕過去也來不及,不過他們想近水樓臺先得月一樣沒那麼容易。”
想在茫茫大海上搜捕兩條漁船,的確不是一件容易事。
方誌強苦笑着問:“這麼說全憑運氣。”
“趕緊去睡會兒,我們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打持久戰?”
“我們按計劃行動,天亮之後按原計劃往北搜尋,一路搜到東山海域,能搜捕到最好,搜捕不到只能返航。”
“行,你是副支隊長,你說了算。”
“別鬧了。”
韓渝翻了個身,想想又問道:“二師兄,石所的情況怎麼樣,這會兒好點了嗎?”
提到非逞強出海的石勝勇,方誌強帶着幾分幸災樂禍地說:“他暈船暈的厲害,小魚說他的暈船反應比王政委當年都強烈。不但苦膽吐出來了,連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餘叔覺得讓他這麼吐下不行,船一靠上佘島的小碼頭,就讓我和小魚把他送上了島,這會兒正在島上的衛生室掛葡萄糖,天亮後的行動他是參加不了。”
韓渝坐起身問:“他上島了?”
“嗯,總不能由着他吐吧,再說能吐的他都吐光了,再吐真會吐壞身體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他如果不參加行動,天亮之後不上船,我們搜捕完之後豈不是要回來接他!”
漁政船的“母港”在三竈港,天亮之後往北搜尋,搜尋完之後肯定就近回去,要是專程過來接老石同志,意味着要多燒油。
方誌強反應過來,不禁笑道:“放心,我們用不着回來接他。”
韓渝問道:“那到時候他怎麼回去?”
“海軍有補給船,島上的軍官說補給船大後天會過來,到時候讓石所坐補給船回去。”
“人家的補給船能把他送到白龍港?”
“這肯定不可能,只能把他帶到東海的基地,到時候讓他自己坐車回去。”
“他願意嗎?”
“願意,不信你上岸問問他,他現在看見船就害怕。”
老石同志這是第一次出海,能想象老石這會兒有多難受。
韓渝對老石同志表示無限同情,躺下笑道:“我還是先睡會兒吧,等天亮了上岸看看他。再說這是東海第一哨,不是誰想上島就可以上島的,讓他在島上好好休養兩天吧。”
想到石勝勇下午在局裡逞強的樣子,方誌強禁不住笑道:“島上風景不錯,空氣也好,確實比較適合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