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察隊不但要檢查監督全營的軍容風紀,也要協助楊建波、邱學良、趙江和張二小等人搞後勤保障。
天氣預報說黎明時會下雨。
轉運兵員的幾輛客車又都走了。
戴參謀要組織糾察隊員協助暫時沒土方施工和沒巡堤查險任務的預備役官兵抓緊時間搭建帳篷。
臨時營區的位置早選好了,推土機過來幫着平整壓實好了路面,連2號挖掘機都開過來挖了幾條排水溝。
路橋公司最後幾塊用於鋪施工便道和搭建便橋的鋼板也運來了,但一下子要搭三十幾頂帳篷,光靠那幾塊鋼板鋪地面是遠遠不夠的,所以要先鋪上土工布,不然下雨之後帳篷裡會變得泥濘不堪。
陵江縣委縣政府緊急運來的草袋派上了用場,可以墊在帳篷裡。
鼕鼕操作了兩個小時縫口機,跟灌裝1組的二十個現役官兵離開“車間”,擠在剛支好的帳篷裡休息。
兩個小時換一次班,他們可以睡兩個小時,但誰也睡不着。
要不是上級不讓亂跑,他們早跑到大堤上去看土方施工分隊是怎麼搶護閘口險情的。
“他十六歲參加工作,並且一直在江上工作,不知道執行過多少次救援任務。他救援過的大小船隻不下一百條,他救上來的落水人員上百。水上工作的特殊性,決定了他必須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一車只能裝一半土,兩臺挖掘機沒必要全去挖土。
到處需要沙袋,儘管兩個灌土突擊組已經很努力了,但沙袋依然不夠用。
“是啊,陵海預備役營怎麼會收你這麼小的兵!”
徐副市長驚詫地問:“是嗎?”
韓渝立馬跳上001,示意範隊長打開高音喇叭,站在駕駛室外的護欄邊,舉着通話器喊道:“叉車叉車,誰讓你上堤的?立即下去,不許蠻幹!”
“多面手啊!”
緊接着,1號挖掘機下堤,跟2號挖掘機一起挖土。
韓渝打着手勢,吹着哨子,指揮剛開上大堤的裝載機上汽渡船。
“剛開始乾的時候不熟悉,等到下一班,我們至少能灌五百袋。”
轉眼間,陵海預備役營奮戰了十一個小時修築的新堤上,就壘出了一條白色長城。
韓渝等人早有準備,把縣裡提供的草袋、碎石子等能用的物資全用上了,鋪在通往江堤的施工便道上。
冒雨奮戰了四個小時,朝江面這側的新堤總算有了點樣子,但也只是有了點樣子。
不一會兒,剩下的三千多條編織袋就用完了。
正說着,岸上的安全員確認橋面沒問題。
“上啊,但現在是暑假,暑假又不用上學。”
徐副市長看得清清楚楚,也聽得清清楚楚,感慨地說:“沈市長,看來小韓營長對安全很重視。”
好多羣衆擔心沙袋不夠,竟冒着暴雨去挖墊施工便道的草袋。
人多力量大。
挖掘機司機伸出胳膊打手勢,隨即操作挖機清理起廢墟,緊接着用斗子在橋面上敲了敲,再次伸出胳膊打手勢表示沒問題。
“水上工作跟岸上的工作不一樣,只要從事水上工作,首先必須是船員,消防救援等業務也必須懂。”
居然被武警和一幫民兵預備役比下去了,帶班的三排長很沒面子,不想再聊這個尷尬的話題,笑問道:“小張,你今年多大?”
韓渝不太放心,喊道:“安全員安全員,趕緊去橋面檢查。”
不一會兒,汽渡船就靠到了剛纔打下的一排木樁前。
這五米跟平時的五米不一樣,因爲現在的水位很高,而閘口外又很深,如果全靠人力,就算組織一千個人幹一天一夜也修不到五米。
“三百六十六袋。”
“自卸車、裝載機準備,拋完沙袋立即倒土!”
但第二次洪峰即將到來,現在要做的是守堤護堤,必須要做到水漲堤高。
“不上學了?”
“他本來就是水警,而且是我們陵海最會開船的水警。”
水位正在不斷攀升,新堤跟東西兩邊的幹堤一樣全靠新壘的沙袋擋水。
水位暴漲有水位暴漲的好處,至少荊州港監局調來的汽渡船可以直接把甲板擱在江堤上。
黎明時分,暴雨如天氣預報上說的一樣來了。
如此反覆,不到一個小時,就往東修出了大約五米左右的新堤。
如果只是從施工的角度衡量,陵海預備役營已經出色完成了任務。
“你們有船?”
自卸車倒完土方剛下堤,推土機就上去把土往下面推,並利用其履帶和自重儘可能把新土壓實。
“有好多船,我爸是港務局客運站的經理,我媽以前是港務局職工,現在是長航公安局的民警,我們港務局很厲害的,不信你們可以問曉明哥。”
同志們,鄉親們,堤下是我們的家園,住在大堤下的是我們的親人,現在就看我們的了。成敗在此一舉,考驗我們的時刻到了!我命令,負責各堤段的黨員幹部留下部分人守堤,其他人全部下堤灌沙袋……”
這時候,閘口上面突然傳來一陣轟響。
“是!”
“1號挖掘機上汽渡船,準備拋石護坡!”
在陵海人民的幫助下,閘口險情已成功排除。現在,我們要迎戰今年的第二次洪峰。
汽渡船的船員立即解纜,只見汽渡船在兩條小拖輪和汽渡船上的絞纜機協助下,不斷調整姿態。
韓渝一樣擔心大師兄他們的安危,可堤是新修的,經不住洪水衝涮,必須鋪土工布。
都不用裝載機下去運,一袋袋沙袋就被上千幹部羣衆背上了大堤。
幹了半夜的人員下去休息,等了半夜的第二班人員上,冒雨作業。
……
“劉隊,上面給我抓緊了,別讓布滑下去!”
“1號裝載機,下一車沙袋運過來就不用上岸了。汽渡船請注意,等下一車沙袋送到就解纜。”
“最會開船?”
“嗯。”
“他不但會開江船,也在遠洋海輪上服務過,他是無限航區的海輪大副,還有助理引航員資格。”
“武警那邊呢?”
閘口險情排除了,確切地說閘口已經沒了,放眼望去看不到這裡曾有座閘口。
鼕鼕指指閘口方向,得意地說:“營長是我舅,我兩個舅舅來了,我家來了好多人,我爸也在來這兒的路上。”
“他們坐船來,船隊已經出發了。其實我們營水上裝備比岸上裝備好。如果二連和四連都在這兒,想堵住閘口用不着這麼麻煩,我們也用不着這麼辛苦灌沙袋,甚至都不用擠在帳篷裡。”
就在衆人紛紛感慨鼕鼕不只是幹部子弟,而且擁有一個龐大的幹部家庭的時候,閘口外的木樁已經打好了,1號挖掘機在安全員指揮下緩緩開上岸。
這麼幹太危險!
他從“郝哥哥”手中接過揚聲器,吼道:“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我說的是除正在施工的所有人,立即跟我一起去灌沙袋!”
這邊剛拋投下沙袋,兩輛大型自卸車就衝上了大堤,先在回車場調頭,然後倒至江堤邊,開始往閘口外側、剛打的一排木樁內側傾倒土方。
“我本來想上中專的,我爸我媽和我舅他們不讓,只能上高中。”
“剛纔我們灌了多少袋?”
水位很高,要往水下鋪!
水流那麼急,儘管隊員們都繫有安全繩,但見隊員們拖着土工布潛下去之後就不見了,徐副市長、鄭書記和沈副市長等人無不捏着把汗。
韓渝再次下達起命令:“孫工,立即組織人員協助1號挖掘機去閘口東側作業!郝總,閘口西邊的場地馬上能空出來,可以讓自卸車上了。”
“1號裝載機,聽我命令,從東邊開始拋投。開慢點,對對對,穩住,拋!”
“荊港拖013,等會兒你在濱江公安001現在的位置帶住!”
確認叉車走了,韓渝這纔鬆下口氣,乾脆接管閘口外側搶險作業的指揮權,通過高音喇叭喊道:“堤上堤下的安全員、指揮員注意,我是韓渝,請你們嚴格按預案指揮調度施工車輛!”
“1號裝載機繼續,渡輪上的甲板人員離裝載機遠點,好了,調頭,對對對,穩住,再往前靠點,停……”
有機械化裝備,搶險施工就是快!
韓渝爬上岸,看着就快被江水漫上且仍在施工的新堤,不敢再按部就班。
叉車師傅嚇了一跳,急忙伸出手揮了揮,表示聽到了。
“荊港拖009,準備繫纜繩。”
閘口上有橋面,但橋面是用水泥樓板鋪的,不是很結實,運鐵皮帶沙袋籠的裝載機不能從上面過。
“荊港拖013,再往後帶點,好好好,把住!”
“你爸也來?”
可靠在土工佈下面系石頭沒用,水流太急,放下去就會被沖走,只能派人拖着土工布潛下去固定。
“那個預備役少校是你舅舅?”
裝載機發揮的作用僅次於挖掘機,一車接着一車,把“灌沙袋車間”灌裝打包好的鐵皮帶沙袋籠運了過來。
許明遠身先士卒,脫掉救生衣,繫上安全繩,第一個跳下水,帶領突擊隊的兄弟們鋪設土工布。
叉車師傅雖然是被臨時徵召的,但面對此情此景很想大展身手,竟不需要裝載機轉運,把一個重約一噸的鐵皮帶沙袋籠直接叉上大堤,然後叉到汽渡船上。
陵海預備役營必須安全第一,不能搞個人英雄主義。
“原來如此。”
許曉明終於找到了老鄉,別提多高興,說起老家的事眉飛色舞。
三臺裝載機輪流運沙袋籠上來拋投。
等閘口的木樁外側拋投下三千多個沙袋,當即命令1號自卸車往新堤外側傾倒土方,命令1號挖掘機上來用斗子儘可能整理拍實新堤臨水側的坡,隨即讓營裡的黨員突擊隊上。
韓渝卻顧不上他們,當即命令道:“孫工孫工,別看了,趕緊拋沙袋壓住,一定要快,不然好不容易固定住的布很快就會被沖走捲走!”
“怎麼搞的,我們怎麼能灌的比武警少!”
“嗯,我親舅!”鼕鼕擡起胳膊,指指正在不遠處挖土的2號挖掘機:“這會兒開挖機的是我小魚舅舅,剛去武警那邊巡診的軍醫也是我舅舅。”
正說着,1號裝載機舉着一個大沙袋籠上船了。
“真的,韓渝一樣是消防員,他擔任過長航公安局濱江分局消防支隊副支隊長,直到現在都是濱江水上消防協會的秘書長。”
閘口內側的樁很快也打好了。
“1號挖掘機注意,趕緊清理建築垃圾,看看橋面能不能過。”
“下半年上高中?”
“初中畢業?”
“2號裝載機,用不着開那麼快,尤其下坡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十六。”鼕鼕回頭道。
韓渝不斷下達命令,綁紮的嚴嚴實實的大沙袋籠,就這麼一個接着一個噗通噗通地拋投下水。
“沈市長,小韓營長會開船?”
同志們,鄉親們,你們可能不知道,陵海也在長江邊,陵海市委市政府和陵海人民一樣要防汛要抗洪,但人家卻在自己要防汛抗洪的緊要關頭,讓最具戰鬥力的防汛搶險隊伍和最好的工程機械來支援我們,甚至給我們送來了寶貴的搶險物資!
正冒雨用攝像機和照相機記錄這一切的媒體記者們,能清楚地看到領導們有的眼眶紅了,有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用範隊長的話說,這邊的江堤跟紙糊的似的,汽渡船不能開主機,只能被動的調整航向。
徐副市長回頭望去,發現剛纔還好好的排澇用房,轉眼間就被1號挖掘機用斗子拆成了一片廢墟。
沈副市長知道他們是在開玩笑,不禁笑道:“幾位可能不知道,我們陵海預備役營的骨幹有一大半參加過消防救援培訓,甚至有不少骨幹就是消防員。”
“三百八十九,比我們多二十三袋。”
“港務局是港口,是我們濱江最好的單位……”
“回填”作業的效率更高了,兩輛怪模怪樣的大型自卸車運載的土方比之前更多,“新堤”就這麼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往東岸延伸。
好在一切進行的很順利,也好在之前組織過防汛技能培訓,八個人下去的,八個人都安全上來了!
只是由於通往江堤的便道鬆軟溼滑,自卸車轉運土方的量比之前減少了一半。再加上雨天視線不好,爲確保安全,總體效率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
這是第一次用高音喇叭。
“那你怎麼想到來抗洪的?”
“沈市長,剛纔郝總說他們是來搶險的,不是來搞破壞的,我看他們‘搞破壞’也很在行,看着很堅固的排澇站,他們三兩下就拆了。”
水下很冷,大師兄他們一上來全在打哆嗦。
……
“有點像消防隊救火,火是撲滅了,不過失火的地方也被搞得七零八落。”
剛吃完陵海預備役營夜宵的徐副市長和鄭書記聽到了這邊的動靜,跟沈副市長一起走出棚子過來了。
隨着徐副市長一聲令下,早上接到命令上堤的幾千幹部羣衆,在縣領導率領下衝下大堤,直奔陵海預備役營的取土點。
徐副市長不想更不忍讓奮戰了十幾個小時的陵海預備役官兵再下堤灌沙袋,當即搶過揚聲器,噙着淚喊道:“陵江縣委縣政府的領導幹部、沿江各鄉鎮黨員幹部和陵江民兵預備役人員聽着,我是荊州市人民政府副市長徐慶友。
住在附近的羣衆往回跑,當他們帶着編織袋回到大堤上時,甚至能看到許多編織袋還有白花花的大米往下掉,可見他們把家裡裝米的袋子都拿來了……
韓渝淚流滿面。
沈副市長捂住嘴。
老葛哽咽着說不出話。
韓向檬穿着雨衣,依偎在樑曉軍懷裡,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