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濱江,照常上班。
只是計劃不如變化,總局海上緝私處的嚴處長親自打來電話,原打算月底在濱江開辦的“全國海上緝私骨幹培訓班”延後了,具體延後到什麼時候待定。
韓渝很直接地以爲是沒去首都參加慶祝新中國成立50週年慶祝大會,總局領導不高興,臨時取消的。
真有點無顏面對馬副關長和周政委,畢竟這對兩位頂頭上司而言很重要。全國走私犯罪偵查系統有那麼多支局,不是哪個支局都有機會承辦如此高規格培訓活動的。
他從長餘船舶修造廠匆匆趕到局裡,敲開政委辦公室門,正不知道怎麼跟政委解釋,周慧新就笑問道:“鹹魚,825艇改裝好了?”
“沒有。”
“經費不夠?”
“經費夠,還有的多。”韓渝帶上門,想想又說道:“王總很幫忙,沒賺我們的錢,只收工錢。”
周慧新招呼他坐下,好奇地問:“那你怎麼有時間回來的?”
韓渝扶着桌沿,一臉歉意地說:“政委,嚴處上午給我打電話,說培訓班的事要無限期延後。”
“你就是因爲這個回來的?”
“嗯。”
“給打個電話就是了,幹嘛跑回來。再說這事我們知道,胡關上午也給馬關打過電話。”
韓渝下意識問:“你們都知道了?”
周慧新幫他倒了一杯水,輕輕放到他面前,回到位置上坐下,掏出香菸道:“剛開始我們以爲上級擔心我們承辦不好,中午吃飯時才知道建福發生一起走私金額高達500億的特大走私案件,而且牽涉到好幾個職務很高的領導幹部,總署和總局現在顧不上搞培訓。”
“500億的走私案件!”
“不敢想象吧。”
“牽涉進去的領導幹部職務有多高?”韓渝低聲問。
周慧新沒直接回答,用手指沾上茶水,在辦公桌上寫下一連串捲進去的幹部職務。
韓渝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緊盯着桌面上的字楞住了。
周慧新中午聽曾關長和馬副關長說這事的時候一樣不敢相信,一連抽了幾口煙,輕嘆道:“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前以爲東廣的幾起走私窩案駭人聽聞,誰能相信建福又發生這樣的特大案件,走私金額和涉案人員更多,涉及的幹部級別更高。”
公安部副部長。
團省W書記。
夏門市的好幾個市領導。
至於夏門海關的主要負責人,更是幾乎全牽涉進去了。
韓渝緩過神,驚問道:“能把這麼多領導幹部拖下水,主犯神通廣大!”
“據說跑了。”周慧新深吸口氣,補充道:“好像有人通風報信,中J委牽頭查處的,這都讓主犯給跑了,可見通風報信的人級別也不會低。”
“那些人膽子也太大了。”
“利慾薰心,真不知道他們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夏門走私犯罪偵查局一樣是剛成立的,結果成立沒幾月就有那麼多緝私民警被查處。
周慧新不想再聊這些,掐滅菸頭,故作輕鬆地笑道:“你回來的正好,就算沒回來我也要給你打電話。建長江大橋事上級批下來了,市裡要組建長江大橋工程建設領導小組辦公室,簡稱長江大橋辦。”
“我知道,但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有啊,你是濱江水上消防協會的秘書長,水上消防協會跟海事局、長航分局、水上公安分局一樣,都是即將掛牌成立的長江大橋工程建設領導小組的成員單位。”
周慧新頓了頓,感慨地說:“建長江大橋,濱江人盼了多少年啊!你在船廠盯着修船不知道,這會兒外面都已經傳瘋了,只要是濱江人都很激動。曾關上午在市裡開會遇到秦市長,秦市長說陸書記和錢市長看到上級批文時都流淚了!”
當年爲建設陵海港,葉書記、錢市長和沈副市長不知道跑了多少上級部門,並且他們那會兒主要是跑行政審批,不用爲建設資金髮愁。
建長江大橋跟建港口不一樣。
江這邊是濱江,對岸是姑州市的縣級市熟州。
這條過江通道對你濱江乃至周邊的幾個地市很重要,但對人家不重要。你急,人家不急,可沒人家的支持又建不成。
這就涉及到國家層面的交通建設規劃,涉及到連接大橋兩端的高速公路規劃建設。
規劃通過了,建設資金從哪兒來又是一個問題。
省裡撥多少,市裡出多少,姑州那邊要不要出?
總之,長江大橋的建設難度遠不是陵海港建設所能比擬的。陸書記、王市長和秦副市長等濱江的市領導,這些年一直在爲此奔波。
現在塵埃落定,能想象到幾位市領導有多麼激動。
市領導爲之流淚很正常,市領導重視大橋建設要成立“長江大橋辦”也很正常。
韓渝正暗暗感慨,周慧新又感嘆道:“陳書記任上把機場建起來了,陸書記當年上任時就說過要推進長江大橋建設,沒想到他真辦成了。等大橋建成通車,再把市區外環的高架橋建起來,只要是濱江人都忘不掉陸書記。”
環城高架是市裡正在推進的重大項目。
跟當年建機場和開發長江岸線一樣,由於投資太大有很多人反對,但陸書記力排衆議,寧可負債也要把環城高架建起來。
由此可見,領導也不好當,不管做什麼都有人反對,什麼都不做一樣有人罵。
值得一提的是,老領導說這兩件大事辦成,濱江人都會記得陸書記有些誇張。
比如建長江大橋,跟東啓就沒什麼關係。
人家在東邊,就算你把大橋修又寬又結實,人家也不會繞道一百公里來濱江過江。
又比如修建環城高架,造福的是濱江市區和郊區的市民,不只是跟東啓沒什麼關係,甚至跟陵海、長州、東如等區縣都沒關係。除了當幹部的,誰沒事會來濱江。
“對了,秦市長早上跟曾關說你家向檸要高升,你知不知道?”
“從江城回來前湯局提了下,我們沒敢當真。”
“現在可以當真,用‘當真’這個詞不恰當,因爲這事基本上確定了。”
眼前這位老部下從參加工作就被韓向檸壓住,好不容易提了正科,韓向檸馬上又要提副處,又要壓他一頭。
周慧新覺得很有意思,想想又笑道:“職務越高,壓力越大。據說這次給她提副處是市裡強烈建議的,接下來要委以重任,讓她去長州擔任海事處長,讓她給大橋建設保駕護航。”
韓渝深以爲然,擔心地說:“建大橋肯定要佔用航道資源,既要建橋,又要保證通航安全,而且這橋最快也要三五年才能建好,她要在江上盯三五年,每天都會過的提心吊膽,這個處長不好當。”
“這是上級對她的信任,她也有這個能力。”
“她有什麼能力?”
“她工作經驗豐富,在船員考試科幹過,從事過水上執法,做過交管,甚至做過體制改革前的陵海港監處長,爲陵海港建設保過駕護過航。雖然年輕,但海事局那麼多幹部誰有這資歷!”
學姐做過好幾年交管、給陵海港建設保駕護航,絕對是兩個重要資歷。正如老領導所說,海事局真找不到比她更適合去爲長江大橋建設保駕護航的人選。
學姐能升職,韓渝很高興。
再想到學姐今後的工作壓力有多大,韓渝又有些捨不得。
周慧新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提醒道:“鹹魚,差點忘了跟你說,825艇上有好多電子儀器設備,你不能光顧着改裝船,也要考慮到‘千年蟲’。這不是一件小事,今天的報紙上又報道了,你最好問問靑島造船廠,或者問問設備商,艇上的電子儀器存不存在‘千年蟲’問題。”
“我打電話問過,人家說沒事。”
“什麼時候問的?”
“從江城一回來我就打電話問了。”
“人家說沒事?”
“沒事,‘千年蟲’問題人家去年就考慮到了,人家說艇上電子儀器設備的芯片和電路板都不存在‘千年蟲’的問題。”
“這我就放心了,現在就剩辦公室的那臺電腦,都不知道去找誰來‘殺蟲’。”
“千年蟲”不太好殺,不然也不會成爲全世界都關注的問題。
韓渝不懂計算機,幫不上忙,只能說道:“辦公室的那臺電腦主要是用來打字,就算被‘千年蟲’搞癱瘓,對局裡工作也不會造成多大影響,大不了到時候去外面的打字複印店打印材料。”
“對工作的影響是不大,但那臺電腦是新買的,花了一萬多!”
“那就去找賣電腦的人!”
……
與此同時,正在白龍港江邊忙着給小001敲鏽除漆的小魚,突然接到玉珍的電話,談的同樣是電腦的事。
“我就玩了一會兒,昨晚關機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可能壞?”
“不是壞了,是開不了發票了!”
客戶急着要發票,財務怎麼都開不出來。
玉珍頭大了,緊握着手機咬牙切齒地說:“我早跟你說過裡面的那臺電腦裝了稅控軟件,是專門用來開增值稅發票的,不能亂動。你倒好,說了不聽,不玩外面的電腦,非要玩裡面的那臺,現在怎麼辦!”
小魚頭大了,猶豫了一下嘀咕道:“外面的那臺上不了互聯網。”
“你個開船的你上什麼互聯網,你以爲你是小慧,你是不是想辭職做外貿,只有做外貿才上互聯網收郵件發郵件。”
“我……我學着上的,都快21世紀了,不學電腦跟不上時代。”
“小學都沒念過,還學電腦,還學人家上互聯網,我看你跟你爸你媽好好學學怎麼撒漁網差不多!”
“我真要學,我已經學了好多。”
“你學到什麼了?”
“我會打字,王旁青頭兼五一,土士二幹十寸雨,很簡單的,我現在會打好多字!”
“什麼亂七八糟的,不跟你說了,我給稅務局打電話,請人家來看看。”
這些天說好來廠裡過二人世界,結果他倒好,一來就玩電腦,每天晚上都要玩到十二點多睡覺。
玩就玩吧,居然把開增值稅發票的電腦給玩壞了。
玉珍越想越氣,恨恨地說:“以後別來廠裡了,也不許再碰廠裡的電腦,下班之後給我老老實實在家呆着!”
不去廠裡怎麼上互聯網聊天?
小魚上網衝浪衝上癮了,小心翼翼地說:“那你給我買一臺能上互聯網的電腦。”
玉珍氣不打一處來,不快地說:“鹹魚哥和向檸姐都不上互聯網,你一個看大門的趕什麼時髦?正事不幹,孩子不帶,整天就知道玩,想買自個兒去買,我纔不會給你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