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是傍晚。
韓渝睜開雙眼,赫然發現竟躺在自己的大牀上。
頭疼的厲害,口乾的難受,爬起來拉開房門,只見老丈人正坐在餐桌前看小菡菡畫畫,丈母孃在廚房裡忙碌,看着像是在殺魚。
“爸爸,爸爸!”
小菡菡見爸爸醒了,扔下蠟筆就想從椅子上往下跳。
不管做什麼都要有始有終,不能半途而廢。
韓工一把拉着孫女兒,習慣性地哄道:“菡菡畫的真好看,接着畫呀,畫好了給爸爸看,畫好了再跟爸爸玩。”
“我要爸爸看着我畫。”
“爸爸剛起牀,爸爸先去洗個臉。”韓渝走過去看了看,跟老丈人一樣誇了幾句,一臉不好意思地去洗漱。
孩子真靠哄。
小菡菡受到了表揚,不但繼續畫,並且畫的很認真很專注。
幼兒園跟小學不一樣,沒語文、數學那些作業,畫畫就是作業。
韓渝不想影響女兒做作業,洗完漱走進廚房,帶上門見洗菜池裡有好多魚,好奇地問:“媽,怎麼買這麼多魚?”
“不是買的,是老錢用籠網倒的。”
“錢叔來濱江了?”
“他沒來,他讓小魚開摩托車送來的。給我們送了十幾斤,給葛調送了十幾斤,浩然那邊也送了,一共送了三份。”
魚不值多少錢,主要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韓渝感嘆道:“快過年了,我和檸檸沒給他送年禮,他反而讓小魚先給我們送魚,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他是看着你們長大的,估計是想你們了,有時間你們回白龍港看看他。”向主任一邊刮魚鱗,一邊感慨地說:“給不給他送年禮,他不在乎。他有退休工資,老樑兩口子對他那麼孝順,玉珍更孝順,他什麼都不缺。”
“只要回去看看?”韓渝低聲問。
“年紀大了更希望有人陪伴,《常回家看看》那首歌是有一定道理的。”
“行,等不忙了我們就帶菡菡去白龍港看看。”
女婿喝醉不是新鮮事。
雖然醉的厲害,但喝的並不多,並且該吐的早吐了。
作爲資深護士,向主任不是很擔心女婿的身體,擡頭笑道:“檸檸今天值班,晚上不回來了,她下午打電話說你姐夫過幾天回來。”
“我姐夫回來做什麼,離過年還有十幾天呢。”
“他不是調到學校做老師了麼,做老師有寒暑假,放假比你們早!”
韓渝猛然反應過來,帶着幾分羨慕地說:“差點忘了,做老師真好,可惜當年我沒資格留校,不然我也有寒暑假。”
中專生沒點關係哪有機會留校?
女婿中專畢業時可不是現在這樣,那會兒簡直倒黴透頂,連分配到陵海交通局的工作都被人家給頂了!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如果當年沒被塞到陵海公安局,並且沒被陵海公安局安排到沿江派出所,女婿又怎會有後來的一系列機遇,又怎麼可能有今天。
向主任感慨萬千,沉默了片刻說:“你姐夫這次回來是幫你爸買房子的。”
韓渝驚詫地問:“我爸要買商品房?”
“買什麼商品房,是買白龍港的老房子。”
“看來是真喝多了,反應遲鈍。”韓渝笑了笑,追問道:“那些老房子開始賣了?”
“早開始賣了,可就是沒人買。檸檸說你們之前住的那兩排宿舍,剛開始時作價兩萬,後來降到一萬,再後來降到八千,現在降到了五千都沒人問!”
沒客運碼頭,沒有渡口,沒有客運航線的白龍港,就是一個偏僻的江邊小村莊。
白龍港衛生院早關門了,醫護人員全去了四廠衛生院。白龍港小學也關門了,老師學生都去了四廠鎮中心小學,之前的房子閒置了幾年都無人問津。
既賣不掉,也租不出去,以至於雜草叢生,都能去拍恐怖片了。
論位置,白龍港衛生院和白龍港小學的位置比客運碼頭好,連衛生院和小學的老房子都賣不出去,更別說在江邊的客運碼頭老房子。
韓家不一樣,韓家是跑船的!
家裡的船不能沒地方錨泊,完全可以把曾經的白龍港客運碼頭作爲自己家貨船的“母港”。
想到這些,韓渝不禁笑道:“這麼說我爸能撿個大便宜!”
“也算不上佔多大便宜,你爸你媽在岸上需要個落腳點,你家的船需要地方停,你爸你媽包括你姐姐姐夫對白龍港很熟悉,所以你爸你媽他們覺得合適。但反過來想想,你爸你媽如果覺得不合適不想買,我估計那兩排老宿舍很可能永遠賣不掉,最終會荒廢成一片殘垣斷壁。”
必須承認,丈母孃的話有一定道理。
但老爸老媽這事做的讓人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明知道自己和學姐在濱江,居然捨近求遠讓姐夫回來幫着買房子!
韓渝正暗暗感慨自己無論在哪個家都沒“地位”,客廳裡的電話突然響了。
“你好,哪位……原來是小郭,他醒了,沒事,我喊他接電話。”韓工捂着電話,回頭喊道:“三兒,小郭找你。”
“來了。”韓渝顧不上陪丈母孃拉家常,走出來接過電話舉到耳邊:“維濤,我韓渝啊,什麼事?”
“韓書記,我們通過交叉比對,發現一輛浙海牌照的白色昌河面包車很可疑!”
“你在哪兒?”
“我和浩然哥在水上分局,齊局、蔣支和老李也來了。”
“我這就過去。”
“你中午喝多了,還是在家休息吧,我只是打電話彙報一下的。”
“沒事,睡了一覺好多了。”
……
把濱江水警搞得焦頭爛額的案子終於有了眉目,韓渝怎麼可能坐在家裡等消息。
冬天冷,學姐早上坐單位的通勤車去上班的,小輕騎正好在樓下。
韓渝本打算開小輕騎,韓工不放心,非讓騎自行車。
向主任知道女婿中午吃的全吐光了,肚子裡空空的,趕緊熱了點早上剩的稀飯,硬是讓他喝了一大碗再走。
吃飽喝足,騎着自行車趕到水上分局。
院子裡停了好幾輛警車,水上緝私科的桑塔納也在。
二樓會議室燈火通明,爬上樓敲開門一看,裡面煙霧繚繞,不知道一幫老菸民抽了多少根菸。
“鹹魚,中午又喝多了?”
“什麼叫又喝多了,齊局,說了你可能不信,我今年就喝了這一次!”
“結果一喝就喝醉了!”案子有了頭緒,齊局一身輕鬆,微笑着調侃起來。
王局一樣高興,掐滅菸頭笑道:“徐德寶和崔宏偉太過分,明知道你不會喝酒還灌你。這是他們確實幫了我們大忙的,不然我肯定要去找他們算賬!”
韓渝不認爲王局是在開玩笑,因爲王局是真正的老領導兼長輩,他是真關心自己。
見蔣和春、徐浩然等人都在偷笑,韓渝無比尷尬地說:“不能怪徐支和崔政委,只能怪我不懂得拒絕,關鍵時刻立場不夠堅定。”
“你不是不懂得拒絕,能想象到你是盛情難卻,被人家捧得下不來了,只能硬着頭皮喝。”
“以後不喝了。”
韓渝撓撓脖子,想想又說道:“不只是不喝,也不參加類似飯局。只有不參加類似飯局,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情況早就搞清楚了,他中午總共喝了不到二兩。
邊檢站參謀長李軍禁不住笑道:“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果因爲這點事就不再參加類似活動,是不是有點矯枉過正。”
“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案子吧。”
“對對對,說正事。”
王局轉身看向貼滿違章照片的大黑板,笑道:“維濤,你先介紹。”
“好。”
王局一樣是郭維濤的老領導,郭維濤連忙指着白黑板道:“韓書記,交警支隊根據我們提供的時間段,幫我們查了沿江公路十二個主要路口攝像頭抓拍到了違章記錄,發現有27輛白色麪包車存在違章。”
韓渝驚問道:“時間範圍縮小之後還有這麼多!”
“躍龍南路、濱富南路、航運路、濱盛大道、長陽路、疊港公路等主要道路與沿江公路的交叉口,由於連接主城區、濱江開發區、長州開發區和陵海開發區,車流量比較大了,違章的車輛比較多。”
郭維濤頓了頓,補充道:“而且,麪包車的保有量遠超轎車、中巴車,在那幾個時間段有27輛麪包車違章不算多。如果換作主城區,兩個月加起來違章車輛可能超過500輛。”
麪包車是多,比如四廠鎮和三河街道的黑車有一大半是麪包車。
韓渝點點頭,示意繼續。
“這27輛麪包車中,在那幾個時間段違章頻率最高的是這4輛。”
郭維濤翻出一張手寫的材料遞給韓渝,接着道:“就在馬政委安排馬金濤等人聯合交警一大隊尋找這4輛麪包車的車主時,王局和齊局相繼查到兩條重要線索。”
“什麼重要線索?”
不等郭維濤開口,王文宏就翻出一張旅館住宿記錄複印件,笑道:“我們請開發區分局、長州公安局和陵海公安局協助調查那幾個時間段,長江沿線各旅社賓館的住宿記錄。
發現一個名叫劉傑的楊州籍男子,多次用駕駛證入住過江灣、長陽等沿江鄉鎮的旅館。據旅館老闆回憶,這個楊傑是開車去的,並且開的是一輛白色昌河面包車!”
齊局微笑着補充道:“他是從對岸過來的,我們在濱沙汽渡治安檢查站調到這輛白色昌河面包有多次過江記錄,並且與江洋大盜的作案時間高度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