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chapter 33

彬璽覺得他的表達已經夠直白了, 就差我喜歡你,我愛你這幾個字沒有說了。當然,他是不會說的。

如此, 便已經足夠了。儘管今晚那一個淺吻他還不足以傳遞自己這麼多年來壓抑着的情感, 儘管他還想做更近一步更直白的事情。

但看目前的情形, 他還不想死。他相信如果自己再惹惱她, 那把槍彈就會射穿他身上某一個地方。

她不是一個感情木訥, 遲鈍,一竅不通之人。相反的,她心思敏捷, 很聰明,也很理智, 很會處理自己的情感, 她只是將自己保護得太好讓別人誤導了她而已。

在豺狼虎豹衆多的賓市理工大學, 追求她的男生不少,甚至很多。其中不乏癡情之人, 但是她能用自己的有所爲或無作爲摒棄紛擾。一次拒絕,兩次規避,當第三次,第四次,甚至更多次發生的時候, 她就已經給自己建起一道屏障, 固步自封的屏障。所以其他無關緊要的, 她會自動摒棄。即便成爲衆人樂之所向, 依然能做到不擾亂自己心境不影響自己生活學習軌道。而那在別人眼裡看來, 就變成了木納,遲鈍與無知。

大智若愚, 那是一種本事。

從小的生活訓練環境及習武的愛好,使得她悟性很高,她耳聰目明,反應極其快速敏感。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麼。

而她需要的是什麼,無非就是那麼一個夢想寄託而已。即便自己把她弄來總裁辦,對面枯燥無趣的培訓,工作,她依然能夠無限忍耐,堅持着自己的執著。可是在彬璽看來,她的某種執著就是愚鈍,愚不可及。

彬璽脣角微勾,很快的,自己就會將她的執著破碎,因爲她需要的是另外一個更高層次更絢麗多彩的花樣年華。彬璽篤定,世界上再沒有任何一個人如自己般瞭解她了,他們其實是一類人。

自己也有多年的執着,那個執着也只是她而已。

可她執著的方向卻不是自己,所以自己偏不讓她稱心如意。

而如今,自己將她的安全屏障給捅破了,她惱了,她恨了,但更多的是她已經感到驚慌,感到了無措。她表現得越是強勢憤恨,內心就有多麼的無措。

小時候,自己的無端出現,搶走了她的地位,然後她就對自己百般羞辱捉弄折磨,說白了她其實就是個缺乏安全感,需要引人關注被愛之人。所以她囂張,所以她頑劣,其實也只是掩飾而已。

說好聽些,她把自己藏得太好。說難聽些,她就是愚人愚己。別看她的性格雖看似個爽朗的男人,其實她的思想底子裡卻是個非常保守的女人。

如今一個吻而已,她就惱恨的想殺了自己,當然她不可能真的會殺,此舉無非就是警告而已。可又如何,彬璽就是要直直白白的告訴她,他要做的事情。

他就是要將她的心給攪渾了。

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在她的心裡已經是一個特殊存在了嗎。她面對別人的時候,可以彬禮溫柔有加,可是面對自己的時候,總會無端的惱怒。自己就那麼有如此魅力嗎,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而如今只有把她的心攪渾了,沉澱了,她才能真正的認識自己,她才能自己破掉心裡的屏障,踏步向他走來。十二年如此漫長的歲月,等也是等了,如今他不差這麼些時間。

彬璽雙眸隱隱着光芒,而那光芒似要將對面的木梓萌點亮燒灼。木梓萌怔怔然,脣瓣緊抿,臉上神色忽明忽暗,身子僵硬定住。許久時候,她忽然偏過頭不敢看他,心跳沉浮不定,內心早已混亂不堪……

彬璽笑笑,轉身回房關上了門。她需要時間,他願意給她。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木梓萌只覺得自己兩腳僵硬發麻,室外草間蟋蟀,池中青蛙在歡快的上奏着夏日夜曲,屋內卻是一片黑暗靜謐。擡腳回房,木梓萌輕趴在牀板上,腦袋眩暈得厲害。

她闌珊學步,就跟在爸爸後面數螺釘敲扳手娛樂各位叔叔伯伯。別人握筆學字她已經練拳舞槍,扎馬步練軍姿,過障礙跨鴻溝,只因爲家訓從小自立自強,長大爲國爲家。

或許是她天生聰明伶俐才思敏捷,或許是她能文能武,她爸爸愛伯伯誇,爺爺每日樂開花,媽媽奶奶將她寵得像一朵嬌花,確實是嬌花。

當‘聚少離多’一詞成就,爸爸一年四季不見,媽媽三兩個月不聞,他們不是外派,就是在部隊裡。就連爺爺也是早出晚歸,三天兩頭看不見人影,唯獨奶奶貼心倒肺。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自己就像路邊的野孩子,被他們的父母遺落了,孤苦伶仃,形單影隻。

同學欺凌嘲笑,年少逆反,曠課逃學,談話接連,爺爺柺杖更是招呼不斷。放學在外不想回家,回家不上上學。可每當看到書房裡掛着的‘自立自強’四個大字,身上磨破打傷的血與淚,死硬往肚子裡咽。

後來她用了半年的時間,用拳頭實力屹立在同學之中。一年之後,在別人的口中,她當真變成頑劣,囂張跋扈,不學無術的人了。

腦袋忽然像個放映機,不會斷片似的重放着這麼多年來的故事:彬璽來到自己家,一句話就讓她當衆出醜,自尊權威被挑釁,演變成後來種種較勁欺負。再後來她高中畢業,遵循爺爺的意願應徵入伍,再後來爸爸意外遇難,再後來她背地裡考上大學追尋自己的夢想。再到如今她畢業工作,卻被安排到了總裁辦,來到彬璽身邊,接着下來的種種,直到彬璽那俊美無死角的面孔放大在自己的腦海中,那溫熱的吻,那怦然心跳的觸覺,還要那隻差沒捅破玻璃紙的表白。

木梓萌覺得渾身一大股氣憋得她緩不過勁來,她與彬璽明明是冤家路窄,而如今怎麼可以……

難道他僅僅是爲了懲罰報復自己,一雪前恥?

難道……

只要一想到那人的話,跟之前那人給的文件,她就覺得腦子渾噩發脹得厲害。

好亂好亂……

總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這麼多年的求索上進,這麼多年奮苦堅持,即將被化爲灰燼。而彬璽,如今他已經有足夠的能力來掌控主導自己的‘生死抉擇’,而且他已經將她推倒在了路上。不得不承認,他已經不再是當年任由自己欺壓的小白臉了。

人生,忽然覺得好迷茫。

木梓萌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打滾,心臟急速浮動無法落於實處,好累好累,好想好好睡一覺。都說附屬情感的東西傷神耗腦折磨心智,小時候她是脆弱難以接受,而如今她是真的傷腦筋了。

天明十分,木梓萌累到極致昏睡了過去。直到中午,陣陣飯菜香氣飄來,木梓萌餓得從渾噩當中醒了過來。洗漱完畢之後,木梓萌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計劃吃完午飯就立馬回賓市。

拎着揹包下了樓,在飯廳裡,一桌子的人正吃得津津有味。爺爺奶奶,目光越過某人,木梓萌看到坐在她的位置上吃飯的石春華。

木衡一看到木梓萌就渾身來氣,筷子啪的重重拍在桌子上,戳着柺杖罵道:“臭丫頭,我看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木衡一說話,幾人齊齊擡頭向她看來。

“喲,萌萌起來了,快過來吃飯。”奶奶見她,笑呵呵的起身往廚房裡去,準備添置碗筷。石春華看到木梓萌也笑着跟她打了招呼,還說自己都來了一個上午了,這不蹭飯等着她醒來。

彬璽也擡頭向她看來,眸中神色不明,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

木梓萌向石春華微扯嘴角就低垂下雙眼,站在樓梯口不動。一個晚上思緒不斷,說不清理還亂,而如今那人直勾勾的像要看穿她的眼神,想忽視又難以忽視,忽然之間她有些膽怯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面對。

她是不是很沒用,木梓萌很是懊惱。

木衡見木梓萌手中拎着包包,臉色頓時不好:“臭丫頭,不想吃飯,就趕緊滾回去吧。”

木梓萌眉頭微皺,老頭子又看她不順眼?擡眼,木梓萌氣不打一出來,他就不能對自己溫和一些嗎,對別人眉開眼笑噓寒問暖關心這關心那的,他就不能真真切切關心下自己,哪怕只是言語也好吧,好歹自己還是他的親孫女呢。

“不吃就不吃。”少吃一頓她還餓不了,再說她還不想跟彬璽一桌呢。木梓萌甩起臉色,拎着包包就往外走去。

“混賬。”木衡氣急。

“哎,萌萌,站住。”奶奶從廚房拿碗筷出來,見她匆匆往外走去,急忙喝住。幾步走了過來,拉住木梓萌:“這孩子,鬧什麼脾氣,快過來吃飯,別餓着了。”奶奶對木梓萌那是心肝子疼。

木梓萌定定站住,繃着臉:“老爺子可不希望看見我。”

“他敢。”奶奶那纔是真的護犢,狠狠的對木衡瞪眼:“誰讓萌萌吃不好飯,我以後也不讓他吃飯了。”說着大力將木梓萌拉到飯桌旁,把她按坐在彬璽身旁的空位上。

木衡頓時氣噎,惱瞪着臉不敢吭聲,什麼都沒有今後的糧食來得緊要,特別是老伴的手藝,連兒媳婦也比不上的。

木梓萌心裡連翻了好幾個白眼,還是奶奶能治得住老頭。嘴角得意勾起,她傻了纔會餓着肚子出門了,更何況還是奶奶的手藝。可是,坐在彬璽身旁,木梓萌全身汗毛顫的一下就豎了起來,全身警惕戒備。

彬璽笑笑,似是無意的瞥了她一眼,垂眉吃飯。

因爲木梓萌的到來,一頓飯吃得十分安靜,食不言今日突然體現。實際上,木衡是擔心自己說話之後會不自覺的對木梓萌發火,所以強制忍着。

而因爲木衡不說話,石春華也不敢多言,彬璽更是無所謂。倒是木梓萌,一頓飯吃得戰戰兢兢,內心混亂狂躁。所幸的是,不該發生的事情沒發生,彬璽沒跟她說話,老頭子也沒找她麻煩。舒了一大口氣,飯後木梓萌跟奶奶說了會兒話,千囑咐萬交待在家一定要保重身體。

奶奶心裡不捨,但也知道孩子們長大了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就想開了很多。爲了安全起見,奶奶就讓木梓萌跟彬璽一起回去。

跟他回去才危險!

木梓萌瞥了眼彬璽,不說話也不表態。

倒是彬璽對着奶奶保證,他們一定會安全回到賓市的,瞥了眼木梓萌,彬璽又笑道:“奶奶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萌萌的。”

照顧?木梓萌心口顫了又顫,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