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向風也看見了,停住了腳步,那東西離的很遠,看不很清,依稀是某種動物,黑黑的一團,躥跳了幾下,忽然不見了蹤影。
我和向風急忙追了過去,到那兒一看,兩旁都是樹林,黑乎乎一片,我打開手電筒(爲了節約電量,我後面一直沒捨得用過),在裡面搜尋了一番,什麼也沒發現,這時候,雨下得大了起來,無奈之下,我們只得往回走。
“可能是野貓吧。”向風笑了笑說。
我也笑了,連續幾天,我們在山裡窮轉悠,連只野雞都沒碰到過,都已經草木皆兵了。
快到住處時,向風忽然叫住了我。
“怎麼了?”我問。
向風打了個噤聲的手勢,拉着我躲在了路邊的一棵樹後,伸手指了指遠處。
我這纔看到,遠處的山道上,走過來一個人。離的近時,只見此人撐着一把破舊的木傘,手裡好像提着一包東西,直直的朝前走,就像殭屍一樣。由於被雨傘遮住,看不清他的臉,不過,從衣着和身材來看,有點像袁靜花的父親。
等他去的遠了,我和向風便從樹後出來,悄悄的追了上去。
在山岩和樹木的遮掩下,我們跟着他越走越遠,我心裡暗暗叫苦,因爲雨越來越大了,冬天的雨,落進脖子裡是很涼的,我不停的打着哆嗦,有好幾次,差點忍不住打出噴嚏,硬生生憋了回去。
漸漸的,山路到了盡頭,那人一縱身,翻上了左邊很陡的一道山坡,把我和向風看的目瞪口呆,憑此人的身手,師父就算沒把兩魄換給我都及不上他…等我們追上去,那人竟然不見了蹤影。
我和向風面面相覷,這麼一個破村子裡,怎麼會有這等高人,難道見鬼了不成?
這時候,向風發現,對面的山腳下隱約有一個黑黑的洞口。
剛下到洞前,我就聞到一股難聞的怪味兒。
緊接着,洞裡傳來人聲:“你要的東西,我帶過來了,我外孫子呢…”
聽到這個聲音,我和向風同時吃了一驚,因爲,說話的這個人,正是袁靜花的父親。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就像扮鬼一樣,說這些話時慢吞吞的,而且不帶任何一點感情色彩,音調都是平的。
緊接着,一個更詭異的聲音傳了出來:“剛剛纔走,明天你就可以見到他,東西放地上吧…”
這是一個女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不過,她的聲音十分沉悶,即像來自洞裡,又像來自地底。
我和向風都被嚇的呆住了,不知道究竟是一種什麼情況。
隨着一陣‘咯咯’的雞叫聲,洞裡面陷入了沉寂。
我們還沒反應過來,一個人已經來到了洞口,向風急忙拉我閃到了一旁。這時候,剛好月亮從雲間露出了半隻臉,月光下,只見此人頭髮半白,滿臉胡茬,不是袁靜花的父親又是誰。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的目光十分呆滯,臉上面無表情。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我壯起膽子問。
他還是不動,我上前就要推他,被向風伸手攔了下來:“不可以!”
這時候,袁靜花的父親突然從洞裡跳了出來,差點撞到我身上。隨後,他三兩下跨到坡前,縱身躥了上去,瞬間不見了蹤影。
我和向風呆愣了很久,難道他鬼上身了?
向風朝那洞裡指了指:“阿冷,我們要不要進去?”
我纔想起,那洞裡還有一個女人,我吞了口唾沫,說:“進…進去看看。”
洞口很小,我掏出古刀走在前面,向風跟在我後頭,朝裡面走去。
洞裡特別的黑,手電光照不到很遠,就像被黑暗給吞噬了似了。
“誰在裡面?”我叫了一聲。
沒有迴應,只聽到不知哪裡發出‘叮叮’的滴水聲。
洞裡面空間很大,四下裡照去,空空的什麼也沒有,忽然間,我聞到一股血腥味兒。
向風叫了一聲:“地上!地上!”
我用手電往地上一照,頭皮‘嗡’的一麻,只見一具女屍躺在那裡,正是袁靜花,她瞪着大眼,白色的眼珠就像要從眼眶裡蹦出來似的,嘴裡咬着一隻雞,臉上濺滿了雞血,而那隻雞卻還沒有死絕。
我怪叫一聲,一刀插進了她的胸口,向風迅速掏出來時備好的鎮屍符,從頭貼到了腳,然而,袁靜花自始至終都一動沒動,只是大睜着眼睛…
我們跌跌撞撞回到住處時,天已經快亮了,向風去敲袁靜花父親臥房的門,半天沒反應。
“閃開!”我飛起一腳,‘砰’的一下將門給踹開了。
袁靜花的父親從牀上坐起來,滿臉憔悴的問:“怎麼啦?”
“你剛纔去哪兒啦?!”我問。
晨星和趙欣聽到動靜,也穿着睡衣走了出來。
“睡覺啊。”袁靜花的父親茫然的說。
“睡覺?!”我把剛纔的經過講了一遍。
袁靜花的父親聽完以後,半天合不攏嘴,良久,呆呆的說:“難道那是真的?”
他告訴我們,他晚上做了一個夢,夢到袁靜花來到他牀邊,用普通話對他說自己餓了,讓他在雞窩裡抓只雞送到山裡去。在夢裡,袁靜花的父親忘記自己的女兒已經死了,只是很不耐煩的讓她自己去抓。袁靜花告訴他說,自己生了個兒子,如果他肯抓只雞送去,就讓他見見外孫。
袁靜花的父親終於心動了,他盼外孫盼的頭髮都白了。大喜之下,他立刻下了牀,跟着袁靜花出門而去了。到那兒以後,袁靜花看了看,說那孩子剛走不久,明天就能見到他,於是,袁靜花的父親只好返回了家…
明天就能見到他…明天就能見到他…
我腦子裡不斷迴響着這句話,那個‘他’,到底是個什麼…
鬼魂是以磁場團的形體存在的,它們就像電影放映機射出來的光,刻錄了人生前的樣子。除了厲鬼以外,普通的鬼魂並不可怕,無論什麼鬼魂,陽人是聽不到它們說話的,普通人也看不到它們…可是,我和向風明明都聽到那洞裡傳出袁靜花的聲音,想到這裡,我不寒而慄,師父曾對我說過,這個世界,存在很多未知…
天色大亮以後,我們來到了那個山洞,袁靜花還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我和向風生怕再出什麼變故,用帶來的繩子給她來了個五花大綁。雖然是白天,洞裡面還是黑黑的,氣味兒特別難聞。
我們把袁靜花擡到外面,趙欣檢查一下說,只是一具屍體,沒什麼特別的,看起來脫了不少水分。
檢查到腹部時,趙欣‘咦’了一聲,從裡面掏出一把野山雞毛,還有一坨黑乎乎的東西,依稀是嚼碎的雞肉,伴着零雜的雞骨頭,難道她這兩天在山裡真的吃過東西…
袁靜花的父親今天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們擡着他過來的。
我和向風商量了一下,決定暫時先不處理袁靜花的屍體,我們兩個晚上守在洞裡,看能不能等來袁靜花說的那個‘他’,說不定,那個‘他’就是傳說中的鬼胎…
我們提前做了很充足的準備,把所有能想到的鎮邪用的東西,驅魔用的符紙…都備好了,村裡有口破鍾,也被我們擡來了,師父曾說,一些年歲久遠的金屬物體比較有靈性,可以抵擋邪物…到了下午,洞裡面已經被擺的滿滿當當的。
看着這些‘法器’和道符,我和向風相視一笑,心裡都感覺安定了不少,洞裡面的空氣也沒那麼沉悶了,變得活潑了起來,雖然有一具屍體…
傍晚時,趙欣和晨星給我們送來了吃的,我命令她們,晚上待在‘樓’裡,哪裡也不許去。看着兩個人擔心的樣子,我笑了笑說,放心吧,我是小冷師父,得張有才師父的真傳,不會有事的。趙欣往地上啐了一口,罵我沒半點正經。
晨星眼圈泛紅,低聲囑咐了我好幾遍一定要小心,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和趙欣離去。
“你女朋友對你真好。”向風笑了笑說。
我臉上一熱:“小丫對你更好。”
我們兩個對視一眼,伸手擊了一掌,異口同聲的說:“但願我們明天還能活着見到她們!”
說完不由同時笑了起來,我心裡涌起一種很悲壯的,英雄般的感覺。
天黑下來以後,外面颳起了很大的山風,那風‘嗚嗚’的咆哮着,不時將落葉捲進洞裡來。洞裡面陰森森的,那盞帶罩的煤油燈,只能照亮四周兩三米的空間,洞的深處烏黑烏黑的,就像有隻怪物藏在那裡,張着黑洞洞的嘴。‘叮叮’的水滴聲一下一下很有節奏,我的心跳也跟着它此起彼伏的迴應着。
燈光照在袁靜花青紫的臉上,她的頭髮就像一窩亂草,沒有一點光澤,半腐的左臉頰上,已經露出了白骨,反射着森森的寒光。右臉上被燒的那一塊看起來更嚇人,扭縮在了一起,牽動下面的嘴脣也往上翻,露出裡面焦黃的牙齒。白天時,趙欣驗完屍體以後,把她的眼睛又給閉合上了,不然我可沒膽量看她。看樣子,袁靜花並沒有變成行屍,不然沒這麼容易對付,動也不動任人宰割。那麼,她的魂魄到底跑去了哪裡,昨晚上聽到的說話聲又是怎麼回事呢…
向風說他也想不明白,我搖了搖頭,一口一口抿着燒酒,不一會兒,帶來的燒酒就被我喝光了,卻沒有絲毫醉意,只是心理漸漸放鬆了下來,由於白天沒怎麼睡覺,倦意開始一陣一陣的侵襲大腦。
我覺得脖子似乎越來越重,終於垂了下去,朦朦朧朧間,我看到躺在那裡的袁靜花,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