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村民們鬧騰了一會兒,漸漸的都累了,點起一堆篝火,東倒西歪的圍坐在一起打瞌睡。晨星和趙欣湊在一起,不知在說着些什麼,向風和小丫形影不離。
在這種安逸而又恬靜的氛圍下,我的心理逐漸放鬆了下來。只要晨星沒事,縱然立時天塌地陷,似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一會兒,那火堆漸漸幻化成紅色的一團,彷彿越來越遠,村民們竊竊的聲音也變成了春蠶吐絲,終於,我頭一歪,昏睡了過去。
沒多久,我忽然聽到一種‘嚶嚶’的聲音,急忙睜開了眼睛。仔細一看,那‘嬰屍’不知何時跑了過來,正在地上邊爬邊嗅。
我嚇了一跳,村民們差不多都已經睡着了。離‘嬰屍’最近的一個老頭,腰彎的就像一隻蝦,鼻涕拖了足有半尺長。
遠處,師父靠在一棵樹底下抽菸,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形。
‘嬰屍’在每個人腳邊嗅了一會兒,徑直朝晨星爬了過去。晨星和趙欣還在聊天,根本沒有發覺。
這時候,那‘嬰屍’已經找到了晨星,‘吱’的一聲歡叫,撲進了她的懷裡。趙欣看清以後,嚇得‘媽呀’一聲跳了起來,驚醒了所有的村民。
師父也急忙跑了過來:“怎麼了?”
晨星站在人羣中間,臉脹的通紅,那‘嬰屍’抓着她的衣服爬到她肩上,趴在那裡,就像一隻形貌古怪的猴子。
有幾個婦女被‘嬰屍’古怪的樣子嚇得叫了出來:“小妹,這個是什麼東西?”
晨星‘囁嚅’了幾下,看起來很窘迫,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是‘活體嬰屍’,星兒別動,大家退後!”師父看清以後,大喝一聲。
村民們就像潮水一樣,‘轟’的一下子退開一個圈子,幾個老頭兒甚至爭先恐後的往一棵歪樹上爬。
師父迅速抽出桃木劍,手上捏起一個訣,就要朝那‘嬰屍’刺過去。
“師父等一下!”晨星道。
師父一愣,停在了那裡。
“師父,放了它吧。”
晨星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了。
“如果沒有它,我早就死在山洞裡了。”晨星側頭看了看那‘嬰屍’說,‘嬰屍’翻着一對小眼睛,衝她‘嚶’,叫了一聲。
“星兒,這是邪物,黃三妹一家就是被它給害死的。”
師父話音剛落,村民們就炸開了鍋,他們此刻才知道,眼前這個東西,就是師父留在村裡要找的‘邪物’。
“我知道。”晨星說,“可是,它是被人利用的,它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正,什麼是邪。星兒求師父放了它,哪怕將它關起來都可以。”
師父嘆了口氣,軟軟的垂下了胳膊。
“小姑娘,這個東西不能放,萬一再出來害人怎麼辦?”袁村長驚恐的說。
那些村民反應過來,也跟着紛紛叫嚷。
“是啊,不能放!”
“要滅了它!”
“……”
還有些人懷疑甚至懷疑晨星也是‘邪物’,說她是妖精變的,不然不會長的這麼漂亮…
月光照在晨星臉上,只見她滿是一副悽楚哀懇的神色。
我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在那‘嬰屍’頭上摸了摸,朗聲說道:“大家看到了,這個‘東西’已經變好了,它根本就不會害人了,其實,它只是一個可憐的孩子,還沒出生就被人從母體中活活的取了出來。那黃三妹一家是被袁阿七給害死的,不能怪在它的頭上。舉個例子,如果有個人持刀殺死了你的親人,你是要找那個人報仇呢,還是要找那把刀報仇?”
村民們頓時安靜了下來,面面相覷。我心頭一喜,底氣又足了幾分,咳嗽了一聲說:“現在,袁阿七已經死了,這個孩子是無辜的,請把它交給我們,阿冷保證,一定會將它妥善安置。”
師父聽完,衝我讚許的點了點頭。
晨星輕聲說:“謝謝你,阿冷。”
我心中一暢,應道:“自家人,別客氣。”
晨星臉上一紅,低下了頭,那‘嬰屍’彷彿聽懂了我在保護它,在我的胳膊上撓了撓。
袁村長抹了抹汗,瞟了那‘嬰屍’一眼,說:“那就,按小冷師父說的辦吧。”
我鬆了口氣,衝晨星擠了擠眼睛。
這時候,一個小青年手癢,不知道是爲了顯示自己膽大,還是覺得‘嬰屍’並不可怕。揀起一根樹枝,趁我們一個不注意,在‘嬰屍’身上戳了一下。
只聽一聲尖叫,那‘嬰屍’頭上的眼睛全部睜開了,嘴一咧,露出滿口鋸齒般的牙齒,‘蹭’的一下子,朝那小青年撲了過去。
村民們看到‘嬰屍’如此恐怖的一面,都被嚇得呆住了,忘了跑。
眼看就要撲到近前,晨星叫了一聲:“娃兒。”
‘嬰屍’飄飄的落到地上,合上那些眼睛,又變成了一副小孩子的樣子。
那小青年從驚恐中回過神,順手從旁邊一個村民手裡奪過鐵掀就拍了上去。這一下子,結結實實的拍在了‘嬰屍’身上,就聽‘吱’的一聲,隨後,那‘嬰屍’一聲怪叫,跳到了一旁。
“打死這個東西!”那小青年大叫一聲。
剛纔那一幕的確恐怖,而暴力,是宣泄恐怖的最好方式。村民們‘轟’的一下子擁了上去,紛紛掄起手上的東西,猛拍猛砸,老頭兒舉着柺棍兒,婦女脫下鞋子,小孩兒搬起石頭,就連袁村長也加入了進去,伴隨着雞飛狗跳…場面已經失控了,沒有人能制止,包括師父。向風拉着受驚的小丫躲到了遠處,我也拽着晨星閃到了一旁。
整個山谷裡,都回蕩着村民們野獸一般的嘶吼聲和咆哮聲,他們好像突然間變成了一羣餓狼,一個個紅着眼睛,足以撕碎和催毀一切對他們有威脅的東西。
被晨星叫住以後,那‘嬰屍’只會尖叫着東躥西躲,片刻,身上就已經捱了很多下打,貌似受了傷。突然,它從地上一躍而起,躥到了一棵樹上,對着月亮,發出一種淒厲的嚎叫,就像絕望的野獸。
村民們停了下來,不知道是被嚇住了,還是被震驚到了。一個個呆呆的站在那裡,就像蒸汽機一樣,口鼻裡噴着白煙。
這時候,我忽然看到,遠處的山頂躍動着一個人影,躥到伏低,片刻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上面落了下來,我只覺眼前一花,前面多了一個人。
待我看清這個人以後,不禁嚇得往後退了一步,這個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具半腐的屍體,這具屍體,正是袁靜花…
村民們也嚇的往後退去,只有師父往前踏了一步,端立在那裡,用手上的桃木劍指着袁靜花。
那‘嬰屍’看到袁靜花,‘吱’的一聲從樹上躍下來,鑽進了她肚子裡。
袁靜花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她如果動一下還好,沒那麼嚇人。就這麼直挺挺的站着,真的很嚇人,月光照在她殘缺不全的臉上,使人望一眼就肌膚生慄,就連空氣都彷彿凝固了。
晨星緊張的抓着我的胳膊,過了好一會兒,那袁靜花還是站着不動。
師父好像想到了什麼,走上前,用桃木劍輕輕一推,袁靜花‘嗵’的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大家不用怕,這條山谷裡的磁場很特殊,行屍來到這裡面是沒法運動的。”師父走回來說。
聽到這個消息,一個老頭兒大叫一聲衝了過去,狠狠一下打在了袁靜花的屍體上。彷彿受到了感染,其他人也衝了上去,就像一羣飢餓的蒼蠅突然發現一坨屎…
嚎叫聲響徹山谷,不時有肉屑從人羣間飛濺出來,一條原本嚇得發呆的老狗似乎聞到了肉味兒,用鼻子嗅了嗅,眼睛發出綠光,在地上拼命的舔食着…
不到一頓飯的工夫,袁靜花和她的‘孩子’就被搗成了一堆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