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舊情東流去,與爾共朝暉(下)

南薇和趙巖相識時,是在成都到達D市的火車上。那年,南薇還不夠二十四歲。

大學畢業後,南薇沒有考研也沒有考公務員,也不北漂,回到D市做了一家企業單位的文員。沒有編制,工資不高,整天恍恍惚惚找不到重心,幹得壓抑。於是一年多後果斷辭職,那年八月剛過,就興致勃勃得用攢的錢去成都自助遊玩。回程的火車上,遇到了趙巖。

南薇拖着行李箱找到自己的牀鋪時,發現已經有人。於是客氣得說:“你好,你把鋪位弄錯了吧。這是我的。”

趙巖靠在窗邊,露出大白牙:“小丫頭是你搞錯了吧。第一次坐火車吧,你買的是下鋪嗎?”

南薇翻翻白眼,這人太自負了,都不看下票再做判斷,還叫我丫頭,於是掏出自己的票:“叔叔,你看,我就是這個。”

趙巖看看沒錯,又淘出自己的票,對了下牀鋪號,發現自己是對鋪。牀鋪換好之後,趙巖依然無聊:“我說,小丫頭,你上幾年級了?怎麼自己一個人坐火車?你爸媽不擔心嗎?”

南薇那時馬尾巴高高紮起,穿了一件印有多啦A夢的藍色T恤,一條灰色縮口運動褲加一雙藍色慢跑鞋,又因爲旅途勞頓不願佩戴隱形眼鏡而只戴了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確實像學生。南薇不打算解釋勢必裝嫩到底:“高二了,明年高考。所以自己出來玩了,以便明年好好衝刺高考。”

趙巖:“小丫頭和陌生人啥都說可不好。”

南薇一臉嚴肅:“我覺得叔叔是好人。壞人都比較精明,怎麼會弄錯牀鋪呢?”

趙巖狂笑:“小丫頭真記仇。你意思是我傻啊?”

南薇推推眼鏡:“叔叔,你對自己的定位真準確。”

趙巖笑得死去活來:“哎呦,現在的小娃娃嘴巴都好厲害啊。”笑得停下來後,趙巖仍在濫操心:“小丫頭你怎麼不坐飛機?又快又安全。”

南薇喝了一口水:“我覺得坐火車浪漫。”

這是真話,可是趙巖笑得更加慘無人道:“小娃娃家不學好,還懂得浪漫!”

南薇撇撇嘴:“叔叔你怎麼不坐飛機啊?”

趙巖已經脫了鞋,盤腿坐在牀上:“我也覺得浪漫。坐飛機呼啦一下就到了,多沒意思。”

南薇咕咚喝了一大口水,故意衝趙巖嘿嘿一笑,裝得很天真。

趙巖一路上對南薇照顧頗多,打水泡麪分零食,完全把南薇當孩子。剛剛結束旅遊的南薇心情是相當不錯的,吃吃喝喝又聊天,沒有像以前那樣坐火車時只聽歌睡覺。

近三十個小時候後,D市到達。晌午的陽光熱辣辣得直射下來。趙巖一邊幫忙找出租車,一邊問:“小丫頭,家在哪兒,叔叔送你吧。”

南薇踢踢發酸的腿:“不用啦。叔叔你不是第一次來D市嗎?你忙自己吧。”

趙巖有些惆悵:“哪個學校讀書?叔叔有空去看你。”

南薇:“保密。D市也不大啊,說不準哪天就又偶遇啦。”

世界確實小。一禮拜後,南薇居然又遇到趙巖。只不過這一次,趙巖是她的面試官。

南薇應聘的是某大型廣告公司D市分公司的總經理助理一職。那天南薇穿得不算太正式:薄荷綠的雪紡襯衫配一條白色的短裙,粉色的高跟鞋更添甜美。

雖然面試時南薇面帶微笑侃侃而談,但是心裡是緊張的。又加上坐的方向是逆光,根本沒看清兩位面試官的面容。其中的女面試官聽完南薇對幾個問題的回答後說:“不錯。明天來複試吧。”誰知男面試官翻了幾遍南薇的個人簡介,然後往桌上一放:“不用了,就她了。”緊張中的南薇有些懵,隨後趙巖高大的身軀矗在她面前:“D市也太小了,小丫頭大騙子,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最初工作時南薇總是小心翼翼,總怕趙巖報復他。趙巖時不時會恐嚇她一下,看到南薇噤聲的樣子卻又哈哈大笑。

雖然總開些沒正形的玩笑,但趙巖工作起來十分嚴謹,還常常加班。南薇只得跟着加班。不久之後,南薇覺得每天往返在家與公司之間確實有些吃不消,於是申請宿舍。沒想到趙巖狡黠一笑:“我去安排一下。”

後來才知道,趙巖爲了和南薇做鄰居,居然自己掏腰包租下自己對面的房子。南薇知道時已是一年後。心裡直泛嘀咕:趙巖這個混蛋,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自己工作出差錯趙巖也是毫不留情。而且趙巖比自己大六歲,當過五年兵,復員後又打拼多年纔有了現在的位置,時常聲稱不喜歡南薇這樣嬌柔的小姑娘,喜歡霸氣的大女人。於是這些年來,南薇一直認爲趙巖只是把自己當做當初火車時遇到的那個小姑娘小妹妹。

祁遠婚禮後,一切如舊。只是南薇的心裡如被山溪沖刷過一般輕盈起來。和趙巖一如往日那樣工作、打鬧、鬥嘴,週末賴着趙巖要吃大餐。趙巖每每圍着圍裙忙活時就嘮叨:“你這個丫頭,懶得就該拉出去斬了。”南薇每次都站在旁邊,一邊亂指揮一邊傻笑賣萌。

日子好像沒變化。只是南薇,再次情定,自己卻還不自知。

某個週末,南薇再次賴着趙巖要其做羊肉燉蘿蔔,還把胡芳喊來。胡芳和趙巖忙活時,南薇故作領導樣或指揮一下趙巖或鼓勵一下胡芳。

胡芳笑眯眯:“南薇你快去一邊玩吧!”

趙巖:“不行,我忙着她閒着就算了,再玩去我多孤獨。”

南薇立刻哭訴:“芳芳你看我們領導多殘忍。”

一桌子美味,南薇只是狂吃羊肉蘿蔔。胡芳笑:“南薇你這破毛病還不改,從小就是逮着喜歡的就使勁吃,你也吃點別的呀。我的尖椒炒豆角可是拿手菜!”

南薇吃得滿嘴油:“嗯,不用吩咐,會給你面子的!”

胡芳:“我怎麼就有你這麼一朋友呢?”

趙巖一邊給南薇遞紙巾,一邊說:“這小丫頭嘴巴最挑,羊肉多貴知道嗎?”

南薇含含糊糊:“反正你不差錢。”

趙巖突然嚴肅:“我說,南薇。”趙巖很少直呼南薇姓名,總是笑丫頭小丫頭地叫,這一聲讓南薇怔住了,趙巖從褲兜裡掏出一隻小盒子,打開後是一隻戒指:“你嫁給我吧。”

場面直接把南薇唬住了,南薇腦子開始不夠用。嘴裡的肉明顯嚼得慢了:“趙趙趙趙經理……”

趙巖憤然:“經理你個頭,叫老公。”說着不由分說直接把戒指套在南薇中指上。南薇有點緩過神來,怒拍飯桌:“混蛋,你都沒追過我,就求婚!哪有這麼容易!”

趙巖一臉茫然:“這三年我不是一直都在追你嗎?”

胡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活寶!絕配!”

南薇表示不滿,趙巖鬼鬼一笑:“反正你戴了我的戒指就是認同了。”說着湊上前吻了一下南薇嘴脣:“這輩子都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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