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終於到了邊界關口。這兒仍然有許多崗哨和盤查的士卒,而且手裡還拿了我的畫像,終究這些都不起任何作用。我們輕鬆的出了洛聖,不久就踏上了雲龍國的土地。看來我真的徹底與洛聖訣別了。
金戈雲恆臉上的陰翳不再那麼濃郁,多了一抹輕鬆閒散。這是因爲到了自己的國土,雖然他不是雲龍國的國君,卻是雲龍國的掌控者。如不是因爲先王駕崩時他才六歲,那王位肯定是他的。所以他僅比洛銘大幾歲而已。沫兒的臉上也寫滿了迴歸故里的喜悅與坦然,我知道她離開雲龍國有好幾年了,從雲嫣郡主住進太子府開始就到了洛聖。
我也掀開窗簾,向外面望去——一望無際的綠,平地是綠的,小丘也是綠的。這就是草原?原來是如此之美,空氣是如此清鮮,天空是如此明朗,我的心也被愉快盪漾開來。漸漸的,那無邊的綠毯繡上了白色的大花,一會兒上了小丘,一會兒又下來,是羊羣!小丘的線條是那麼柔美,就象沒骨畫那樣,只用綠色渲染,沒有用筆勾勒,於是,到處翠色慾流,輕輕流入雲際。
半日後,來到了一個驛站。幾頂帳篷有序的搭建於綠海之中,之間有士卒模樣的人來回穿梭。馬車來到其中一個最大的帳篷外停了下來,白色的帳幔在風中徐徐翻飛,不斷髮出“呼啦、呼啦”的響聲。
所有的人都下了馬,沫兒扶着我也下了馬車。長久馬車上的顛簸,實在有些吃不消,而且是頭一回坐這麼遠的馬車,腳觸地腿有些軟,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幸好沫兒一把扶住了我。迎面來的一路士卒剛好看見這一幕,眼中露出驚訝的神色,有的還不屑的撇撇嘴。怎麼我這男人還要一個女人攙扶着,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仔細觀察這些士卒們的穿着,甚是怪異,都是一種無袖套袍。上方開一圓洞,腦袋從這裡伸出,腰間緊繫腰帶,兩手從左右伸展。而且都是用黑、棕色氆氌縫製,也有的是用羊皮、獸皮縫製的。頭上戴的帽子有點像船的形狀,是用氆氌縫製,帽檐鑲有錦緞。腳蹬皮底氆氌幫的長靴,色彩鮮豔。腰繫銀片裝飾的腰帶,前面斜插腰刀,左側插箭,右側掛弓,個個顯得孔武有力。
“王爺,聽說您要路過這兒,我們在此恭候多時了!”驛站的驛官領頭來到了金戈雲恆的面前施禮道,“我們已經備好了酒食,今夜可以在此痛飲一番,然後好好休息一宿!”聽這驛官的口氣,好像與這金戈雲恆並不是那麼拘束的君臣關係。
“嗯,還是伽馬想的周到,每次都能算準我的時間!”金戈雲恆用手在伽馬的肩上重重一拍,表示讚賞他周到的接待。
伽馬再次抱拳道:“這是應該的!”然後把目光瞟向了我,一臉疑惑,“王爺,那位小兄弟似乎身體太弱,不像是我們這的……”
“嗯!”金戈雲恆瞪了伽馬一眼,意思是他多嘴了。
“呵呵,伽馬,他是和我們一起來的,身體不是一般的弱。你不用擔心,有我師傅在,死人也能變活人的!”陰柔男子扯着嗓子道,然後轉頭對那老者一晃頭,“師傅,你說是吧!”
“對對,墨璃說得是,瞧我這榆木腦袋,有墨老在,還有什麼不能解決的!”伽馬憨憨一笑,確實一個敦厚之人。
墨璃,原來這陰柔男子叫墨璃!不過和他的長相很相稱。水墨色的衣袍,墨緞般的長髮,琉璃般雕刻的精緻五官。我不僅輕輕笑了。
老者狠狠瞪了墨璃一眼,鷹眼中銳利的寒光似冰坨般,要把墨璃那張胡亂說話的美麗薄脣給堵上。可那墨璃偏不吃這一套,一揚眉:“我的師傅啊,不就是一顆金丹嘛,還不快給別人水姑娘用上,不然我們到哪兒去領賞去!”
“墨璃!”金戈雲恆怒道,“你嘴巴不說話要死人嗎?”然後氣憤的一甩袍袖,就進了帳裡。
墨璃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竟然叫我水姑娘!站在一旁本就好奇的人,聽他這樣一說,反而不奇怪了。也紛紛跟着進入了帳內。墨璃用纖長的手矇住自己的嘴,膛大一雙冰霧般的眸子,假作可憐狀瞧着我們,然後再瞧瞧那老者。最後又冷冷一笑,兩手一攤:“師傅,金丹!”
瞧他這幅做作的模樣,沫兒忍不住撇嘴輕笑。我也輕扯了一下脣角,沒想到,竟然有不怕金戈雲恆的人。墨璃雖然做出這樣一幅樣子,但可以看出,他根本就沒有把金戈雲恆放在眼裡。從始至終,他們和金戈雲恆把我從洛聖帶來雲龍好像就是一樁交易。
老者從懷裡掏出一個拇指大的瓷瓶,翻轉瓶口倒出一粒金色的藥丸,來到我的旁邊。用手指一點我的頸脖,我被迫張口,根本沒有容我拒絕,那顆藥丸就滑入了我的口中。頓時一股暖流從喉間傳至我的四肢百骸,果然精神倍增,舒暢之極,不再有任何不適。我回味着這藥的氣味,可是它進入口的速度太快,根本沒有辨認的機會。我有些好奇這,連我都不曾知曉的藥物。
“墨老,你能讓我看看您的藥嗎?”爲了滿足我對藥物的好奇,我很恭敬地跟着其他人一樣尊稱他墨老。
“可以,但我要知道你師傅是誰?”他銳利的鷹眼直視着我,好像我就是一個謎,要把我剖開來看仔細。
本來只是想看看那藥丸都有些什麼成分,結果被他這樣打量,心頭一緊。師傅?我牽強地傻笑:“我沒有師傅啊!”
墨璃向我靠了過來,一點也不信我的話:“哦,沒有師傅,那你的醫術是哪兒來的,天生打孃胎裡來的嗎?”
“你們怎麼知道我懂醫術,我也只是知道點皮毛而已!”我向後靠了靠,不喜歡這種被人逼視的感覺。
“女菩薩,洛聖國洛東城人人稱頌的女菩薩。我們怎麼會不知道呢!”墨璃聲音輕輕地在我耳邊說道,口中噴灑的氣息猶如寒冬的薄霧,讓我有些怔悚。
沫兒一把把我護在了身後,雙眸怒視墨璃道:“你這個不男不女的東西,是男人的,就尊重一下我的妹子!”原來沫兒也可以這樣罵人,一臉的寒冰,比墨璃更甚。
墨璃瞳孔猛縮,凌厲之氣如狂風般席捲而來,拳頭捏得咕咕作響,眼見就要劍拔弩張。我急忙攔在他們當中道:“不要這樣,是我不對,墨璃我給你道歉!”
“靈兒!”
“走開!”
沫兒連忙來拉我,墨璃作勢要掀開我。突然一個士卒道:“幾位,王爺還在等你們進去呢!”
“墨璃,男不與女鬥,我看那沫兒姑娘說得沒錯,瞧你那副德行!”老者終於陰鷙道。天啦,他這不是火上澆油嘛!
“你……”墨璃扭頭想頂撞回去,卻只看見老者進入帳內的墨色背景。他回頭睨視了我們一眼,也往帳內走去。
“姐姐,不用跟他計較的,我看他本就不是男人!呵呵!”我把臉放在沫兒眼前一晃,眨巴了一下眼,逗她開心。她總是一臉嚴肅的樣子。
沫兒倒是真的笑了,拉着我往裡面走去:“我們也進去吧,這麼久時間,也該好好吃一頓了!瞧你瘦成啥樣了。”聽她這樣說,心中感到很是幸福。看來老天對我也還是挺好。不由得又想到了泉兒,今天一定得問問金戈雲恆,泉兒到底在哪兒。
進入帳篷,金戈雲恆盤腿坐於主位之上。長形棕木條案擱置於前,伽馬於他旁邊也是盤腿而坐。一人一席,長條矮桌案,沒有上過漆,保持棕木本身的色澤。野獸皮毛軟墊,烘乾簡單製作而成。左右兩排依次排開。左邊是這裡的幾名士卒,他們已經安坐。右邊一排金戈雲恆趕馬車的那個親衛,老者,墨璃也已經做好,只等着我與沫兒就坐。
在此竟然也可以不同身份,不同層次的人同帳而歇,同帳用膳飲酒。完全沒有洛聖那樣過於嚴苛的規矩,也可能今天只是特殊情況,畢竟這裡只是驛站。
我靠近墨璃的左側席位坐下,沫兒自然坐於我的左側,怕他們靠在一起會再次點燃剛纔沒有燃起的怒火。看了一下僅有獸皮軟墊的席位,我猶豫片刻,也學着他們那樣盤腿坐下,但總覺得這樣的姿勢很是彆扭。
我看了一眼沫兒,她並沒有像他們那樣盤腿,而是雙膝跪地,疊坐在自己的腳上。看來這是雲龍國男女就坐時的區別,不過想想自己,現在可是男人啊!我糾結了一陣,臉色有些難看。墨璃睨了我一眼,面無表情的扯起一抹譏諷的脣角。
半個月的相處,已經習慣了他的陰柔冷傲,直接無視於他。眼光掃上條案上的膳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