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宗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葉初雪按耐不住地輕輕呻吟。他的手撫過她的面頰,脣落在她的脖頸上,溼熱纏綿。她攀上他的肩頭,激動地喘息,眼淚從眼角滲了出來,長久的分離,太過思念這個人的一切。她放任自己隨着他的動作而呻吟出聲。
但他爲什麼會出現在身畔?難道不需要攻打龍城了麼?難道輕而易舉地找到了他們深山之中的藏身之地了麼?葉初雪心頭疑惑,想要去捧起他的臉追問,然而手剛擡起,嘩啦啦的一陣鐵鏈聲響起,讓她又想起了當初在他帶着她上戰場,將她從睢子手下救出來,他們在馬背上攝取對方魂魄的深吻。
可是爲什麼此時此刻還會有鎖鏈的聲響?
葉初雪迷惑起來,彷彿時間倒流,又回到了陰山腳下的北苑一般。當初的生死之地,如今卻覺得無比親切,一切都是因爲有那個人在吧。
可是那人不就在身邊嗎?他的脣越來越火熱,手遊走在她的身上,像是帶着火種,一處處將她點燃,讓她幾欲焚身而死,灰飛煙滅。
她的身體像是有着自己的意志,不需要她去思考,便自動纏繞上了他,聽他在耳邊喟嘆,由他一點點探索她的身體。
遠處傳來狼嗥聲。
夜風掠過山林,松濤陣陣,拍打着夜色。
葉初雪茫然地睜開眼睛,寒意侵襲進來,鑽入她敞開的衣襟,激起一片慄皮。她無意識地轉動着眼睛,直到對上兩道明亮的目光。
整個世界清淨了片刻。
她突然清醒過來,一下子坐起來,驚恐地看着在不遠處沉默看着她的男人。
沒有平宗,沒有火熱繾綣的纏綿,沒有久別重逢的欣喜,有的只是手腳牽連在一起的鐵鏈隨着她的動作更加喧囂的撞擊聲,還有山濤深處的狼嗥聲。
“你……”她慌亂地掩住衣襟,清晰地看見胸前皮膚上被指甲劃出的痕跡,深重的恥辱感幾乎將她淹沒,而更恐懼更是席捲了一切理智,她顧不得手腳受束縛,飛速地後退蜷縮在帳篷的一角,努力縮小被他目光沾染的身體。“你在這裡幹什麼?”
睢子看着她的目光與以往不同。葉初雪能夠清晰地辨認出其中的慾望和征服欲。他的面色深沉,一言不發,走到她的面前蹲下,目光從她身上掃過的時候,帶着令人膽戰心驚的灼燙。
葉初雪努力想要制止自己的顫抖,兩排牙齒卻止不住地磕磕作響。兩個人離得太近,她幾乎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滾燙氣息。他的表情緊繃,眼睛裡泛着狼的光,渾身的肌肉在衣衫下僨起,散發出強烈濃郁的男性氣息。
葉初雪知道此時決不能再刺激他,費力地屏住呼吸,一手在身後摸索着,腦中謀劃着該如何才能全身而退。鐵鏈微微響着,像是在計量緩慢流逝的時間。
睢子的呼吸聲在這一片死寂的帳篷中變得清晰響亮。他擡起手,驚得葉初雪向後一躲,兩人便又凝固了片刻。葉初雪終於摸到了她想找的東西,擡手將一個冰涼的東西抵住了他的頸側。
那是一塊被磨得鋒利的石片。
她的匕首被睢子收走之後,便尋到這樣的石片,暗中打磨,權作防身之用。
然後他繼續自己的動作,手撫上她的前襟,目光從她自己留下的痕跡掃過,平靜地將她無暇顧及的衣襟拉得更攏,然後轉向頸側,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把她手上的石片奪了過來。
“這東西沒有用的。”他輕蔑地一笑,向後退開兩步坐下,好奇地偏頭打量她:“做夢了?”
葉初雪的臉一下子烘熱地燒了起來,夢中的潮熱如同火焰一樣,一下子席捲過來,又呼嘯着離去。她定了定神,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你呻吟得那麼大聲,以爲出事了,進來查看,沒想到……”他沒有說下去,意味深長的目光在她身上肆意遊走。
葉初雪在這樣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瑟縮,努力收回雙腿想要抱住雙膝,鐵鏈子嘩啦響了一聲。她卻因爲隆起的腹部無法用膝蓋護住自己。
“你很害怕?”睢子明知故問,帶着點兒悻悻然,“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葉初雪不說話,靜靜地看着他。
他於是瞬間明白了,卻更加不悅:“我不是我兄長,我跟他不一樣!”他猛地站起來,高大的身型登時將這個小帳篷撐滿。葉初雪益發向後縮,努力離他遠遠的。
睢子的動作頓了一頓,自己也覺得無趣,從腰間革帶上解下一樣東西扔到葉初雪腳邊:“留着用吧。”說罷低頭出去。
帳篷一下子空了下來。葉初雪這才鬆了口氣,大口呼吸以緩解胸口憋氣引起的疼痛。她捂住臉,羞愧得無以復加。竟然在做了這樣的夢,還呻吟出聲,以至於在睢子面前如此失態。她不敢想睢子都看見了什麼,但只憑自己的衣衫不整也能猜想的出來自己當時是怎樣一副情形。
她不敢想象,如果換一個人進來,看見她那個樣子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葉初雪只覺精疲力竭,無比委屈孤獨,側身躺倒在地上,默默地流淚。
懷孕令她的情緒變得起伏不定,身體上的疲憊和精神上的倦怠更是讓她幾乎崩潰。更糟糕的是她的身體無比想念平宗,甚至比她的心想念的更多。葉初雪心中充滿了挫敗,她此時甚至希望自己仍是當初在長樂驛初遇平宗時那個一腔孤勇,心無掛礙的葉初雪。
如果她肚子裡沒有這個孩子,如果她不曾被軟化瓦解,也許她就能像當初對付平宗一樣對付睢子,而不是如今這樣每天提心吊膽,度日如年。
像是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懊惱,腹中突然一動,牽扯得她整個人都微微一震。葉初雪呆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地撫上肚子,然後又是一下,像是一個小拳頭打在了她的掌心,激得她心頭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她猛然間醒悟過來,那是肚子裡的孩子在動!
那個無論她如何擔驚受怕跋山涉水,都在努力成長的孩子,給了她平生最不可思議的其妙感受。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身體裡還孕育着另一個生命,一個正通過她而努力成長的生命。
葉初雪百感交集,五味陳雜,死死捂住嘴,渴切地感受着腹中傳來的動靜,之前因爲疲憊和羞愧而產生的挫敗瞬間煙消雲散,她振奮自己的精神,明白不能再如此消沉下去,必須要想辦法擺脫眼下的困境。
捧着肚子躺在原處瞪了許久,等到那陣動靜終於平靜下來之後,她才緩緩起身。伴隨着手腳間鐵鏈嘩啦啦的聲響,站起來向外面走去。腳下踢到一樣東西,叮得一聲響,葉初雪低頭去看,是剛纔睢子從革帶上解下來扔給她的。
到此時纔看清楚,是那個匕首。睢子曾經留給她想要借她之手傷了平宗的匕首,也是平宗曾經交到她手中,許她性命的匕首。當初睢子將她帶往山中時已將匕首收走,沒想到如今又還了回來。
葉初雪十分意外,將匕首抽出來對着門縫漏進來的光線看了好一會兒,確定是沒有毒的,這才放入懷中收好,掀開門簾走了出來。
外面照例燃着篝火,睢子遠遠坐在火焰熱度影響不到的陰影裡,默默地喝酒。葉初雪行動間鐵鏈的聲響驚動了他,見她出來倒是一點兒也不意外。一雙眼眸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火熱慾望,變得冷靜清澈。
他默默看着葉初雪來到他的近前,便向旁邊讓了讓,指着不遠處的樹墩:“坐吧。”
見她伴着鐵鏈叮叮咚咚的聲音坐下之後,將酒囊遞過去:“喝點兒?”
沒想到她卻搖了搖頭,一手撫着腹部輕聲解釋:“聽說孕婦不太能喝酒,對孩子不好。”
睢子冷笑了一聲,便不再理她,又仰頭喝了一口酒,身體向後仰着,左手在身後作支撐,眼睛卻盯着天上一輪將圓未圓的月亮,“你還不肯承認麼?若是我兄長的孩子,你又怎麼會這麼在意。”他突然轉頭盯住她,“你還在怨我將你鎖住?”
葉初雪苦笑了一下,雙手一抖,腕間鐵鏈發出叮咚的響聲:“其實你就是不鎖住我,我也不可能逃跑。我一個人在這大山之中根本活不下去。”
“你有狼,我不得不防。”就在說話的當兒,遠處山間狼嗥聲也沒有間斷,像是要證實睢子的擔心:“你這女人太過狡猾,居然敢用肚子裡的胎兒做賭注,簡直就是個亡命之徒,我當然要小心爲上。”
葉初雪不屑地嗤笑:“說得你像個老好人似的。如果當時我不這麼說,你不就要血洗阿斡爾草原給你兄長報仇了麼?”
睢子居然還有心情舉起酒囊衝她致意:“彼此彼此,你我其實是一種人,爲了最好的結果,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葉初雪低頭撫着自己的肚子:“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孩子你肯定是不要了,帶我去見平衍也肯定行不通,那就只有一條路可走,拿我去與晉王做交換。”
睢子好奇起來:“爲什麼去見秦王就行不通?”
“他雖然想要除掉我,卻總不能不顧晉王的骨肉。如果留着我,瞞不住晉王,反倒會鬧得兄弟反目。他這樣的人肯定不會給自己留下這樣的隱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會否認和你的一切交易,一旦你帶着我出現在他的面前,就會被他下手滅口。”
葉初雪說的正是睢子心中糾結矛盾的地方。他藉着月色細細打量她的神色,突然好奇起來:“你到底是怎麼猜到是他的?”
葉初雪卻不回答,擡頭望着那一輪明月,幽幽嘆了口氣:“就快中秋節了。你知道去年中秋節發生了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