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音先是愣了一下,猛然醒悟過來,登時怒容滿面:“羅邂?他來幹什麼!”中秋宮變永德獲罪,一切根由都源於羅邂的背叛,若說離音在這世上有什麼人是恨之入骨的,那就非羅邂莫屬了。
她豎起眉,正要再說什麼,龍霄已經穿戴整齊從裡面出來,笑嘻嘻地“咦”了一聲,“他如今是琅玡王身邊的紅人,怎麼想起到我家來了?難道不怕離音姑娘剝了他的皮?”
他這麼說,離音反倒不好發作,瞪了龍霄一眼,轉身要走,卻被他叫住:“你不跟我一起去看看麼?”
離音冷笑了一下:“你就不怕他知道我在你府上?”
龍霄哈哈大笑:“知道了又如何,他羅家還能打上門來?青奴,咱們去看看。”一邊說着,徑自帶青奴出去。
羅邂早已經在書房等得不耐煩,見龍霄不緊不慢地進來,耐着性子寒暄完,待青奴給兩人上了茶出去,來回踱了兩步,終於決定開門見山。他兩手撐在書案上,逼近龍霄,盯着他的眼睛問:“我就問你一次,永德究竟死了沒有?”
龍霄撲哧一聲笑出來:“這是怎麼了?想是昨夜佳人入夢,又動了你哪根經脈?當初只有你在場,,這冷不丁突然跑來問我這句話,文山侯,你以爲你還是當日謝紫欽麼?再說,人是你去葬的,就算當初沒死,到如今只怕也早就被你給悶死了。”
“你!”羅邂暴怒,指着龍霄半天找不出反駁的話來:“是你親眼看見她死的!”
龍霄不爲所動,用摺扇撥開他的手,懶洋洋地一笑:“這麼重要的事兒你沒趕上,這能怨誰?”
“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羅邂暴跳如雷地辯解,當時的情形不顧這些時日來的抑制,一幕一幕重新浮現,“她把我弄昏了……”他的話音在看見龍霄脣邊譏諷的笑意時消失無蹤。這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兒,羅邂意識到自己還是着了對方的道。
龍霄唰地一聲甩開摺扇,優哉遊哉地扇着,扇底風起,將秋後的涼意推送到羅邂面前,自然還伴隨着他輕描淡寫的託辭:“反正人是你埋的,屍是你驗的,這會兒跑來戳着別人的鼻子喊上當,羅大人,你也不怕傳出去讓人笑話。”
羅邂冷靜下來,冷眼打量龍霄,心頭漸漸雪亮。他沒有否認!對於永德生死的謎題,龍霄始終沒有給出確切的答案,那麼,就不是自己眼花了。
他頹然坐倒在椅子上,雙手覆住臉,只覺一股酸慟從心底深處冒了出來。這一個多月來,像荊棘一樣纏繞在他五臟六腑上的疼痛,把他捆成了囚犯,讓他徹夜不寐,害怕一閉眼就會看見那個淒冷的夜裡,逐漸消失在覆土下的蒼白的臉。
那一夜月色如玉,她敷着*的臉在月光下慘白一片,脣間的胭脂色,頰邊的淡金色花鈿都看上去無比詭異妖媚。此刻想起來,他不敢確定被自己埋葬的究竟是誰。
“我看見她了。”近乎示弱的聲音從手掌下傳出來。
龍霄手中的扇子驀地一收。他垂目細心整理好留在外面的扇骨,忽而輕聲一笑:“死人復活?這可奇了。”
羅邂的手放下來,盯着龍霄,這回無比確定:“她還活着!”
龍霄盯着他,笑意不減,眼中卻漸漸漫出了寒意,語聲卻愈加輕佻起來:“羅大人,先長公主……哦不,她已經被廢爲庶人了,這個女人好歹是你曾經的未婚妻子,爲了你得罪了那麼多人,爲你孤注一擲,不顧一切,難道連她死了你都還不放過她?死都死了,你自己眼花看混了吧?”
羅邂聽出他話中規勸警告的意味,疑惑地擡起頭問:“當初她可是要跟我聯手收拾你,你倒幫她這麼多?爲什麼?”
龍霄向後仰靠在椅背上,搖着扇子慢條斯理地說:“你在北朝這麼多年,難道不知道好獵人都要放過最兇猛強壯的公狼嗎?因爲這樣來年狼羣纔會更加壯大……”他衝羅邂擠擠眼睛,“收穫更多。”
羅邂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龍霄站在門口高喊送客,立即有在書房伺候的下人小跑着一路領羅邂出去。龍霄手中的扇子慢慢停了下來,臉色也變得異常嚴肅,“青奴!”
青奴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去明光軍大營,給我把他們這半個月的巡防檔案調來。尤其是咱們羅大人,都巡了什麼地方,捉到什麼活口沒有,都給我打聽清楚。”
青奴響亮地答應一聲:“是!”
龍霄這纔回頭皺眉看他:“這麼咋呼可不成,這事兒不能讓別人知道。”
青奴趕緊壓低聲音,低聲答應:“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