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辛經過平宗的時候腳步不停,像是沒看見他一樣,一路飛快地往後園湖邊行去。平宗怔了一下,拔腳追過去。
府中的人都在前面聚集,偌大的園林裡一個旁人也沒有。平宗跟着晗辛越過北邊的橋,穿過小島,上了一座小山,越走越是心驚。他的王府佔地廣闊,府中人卻不算多,除了幾房妻妾和三個兒子之外,沒有太多家人。原先靠北邊山上的一片青磚樓臺便荒疏了下來。他這幾年忙碌不堪,連家都難得回來幾次,這裡就更是六七年來未曾踏足過。如今信步過來,才發現印象中本應是荒涼冷落的地方,卻收拾得井井有條。
這裡本是他妹妹平安的居所,所有房屋樓臺都依山而建,山林蒼翠,即使是寒冬裡,山上松柏成蔭,房前屋後一簇簇冬青簇擁環繞,令人行到此處不禁神清氣爽。
晗辛行走非常快,襟帶當風,在樹間時隱時現。平宗卻因爲想起平安在時的種種往事,不由自主放慢腳步。剛纔責打平若時緊繃着的心情到現在才略有所緩解,他深深吸了口氣,柏枝香氣沁人心脾。再睜開眼已經不見了晗辛的蹤影。平宗索性放慢腳步,緩緩而行。此處與六年前相比竟沒有太大的不同。想到妹妹遠赴大漠,已經多年沒有音信,想到前塵過往的那些如夢一樣的恩怨,自然而然又將思緒轉到了平若身上。
這些年,他威權聲望都已達頂點,只要再有一件開疆拓土輝耀千古的大事,他此生也就圓滿了。南朝內亂,柔然西撤本是最好的時機,然而卻不防最該支持自己的人給了自己一記算計。平宗的怒火憋在心頭,舉目四望卻發現無人可以傾訴。朝中家中,無論手足家人還是朝臣部下,一律分爲兩派,或是等他嚴懲平若震懾朝野,或是求情勸解想讓他放平若一馬,但最終決定始終要他來做,殺子還是徇私,他被兩條都走不通的路逼在了死角。
風突然大了,漫山松濤陣陣,如同天籟吟唱,平宗回過神來,長長長長地舒了口氣,忽覺掌心刺痛,原來剛纔看着平若捱打時,不知不覺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一道血痕來。風送來了臘梅的香氣。他擡起頭四顧,自己所在是一處山坡腳下,面前就是一排青磚石階,石階上有一間磚房。房前一株臘梅,淡黃色的花朵悄然綻放,在風中微微搖曳。
突然房門打開,一個白衣女子出現在門口。
山風浩蕩,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曲裾,寬大的袖口被風鼓盪着,在身側歡然翩飛,她瞧着他,似笑非笑。
平宗沒有察覺自己也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只是兩三步跨過臺階走到她面前。風太大,將她的頭髮吹亂,髮絲在臉畔飄舞。她的臉色蒼白,一雙眸子卻燦然有神。
“你不是死了嗎?”他悠然問着,多少天以來緊繃着的心情豁然鬆快下來,居然有心情調笑。
她脣邊又出現那種帶着輕微譏諷的微笑,淡淡地說:“永德早死了。我又不是永德。”略帶挑釁地看着他,兩人不約而同幾天前那場在雪地裡的對峙。
“嘴真硬。”他說着,到底沒忍住將亂飛的髮絲別到她耳後,藉機更進一步,縮短兩人間的距離,“身體好些了嗎?”
她笑起來,“多謝晉王殿下惦念,還好沒在宗正寺凍死。”
“我知道,你這種人一般沒那麼容易死。”他說着話,手捏上她的耳垂,輕輕摩挲。她的耳垂圓潤小巧,被凍得冰涼,在他的指尖下漸漸綿軟。“但你何必如此折騰,兜兜轉轉,不管你承認不承認自己的身份,不終歸還是落入我的手中?”他說這話時幾乎帶着炫耀的口吻。丁零男人骨子裡對烈馬有着特殊的喜好,越是無法馴服的,就越是想要收入掌中。平宗也不能免俗,她的倔強狡猾,激起了他前所未有有的征服欲,他想看她向自己認輸妥協。
“所以我最早也沒說錯,你就是想帶我進你的晉王府來,不是嗎?”她笑吟吟地順口迴應,眼睛遊走在他的周身,像是在說另外一件事。
平宗幾乎快要忘記最早那一夜過後,她直接戳破他的身份。彷彿這一刻的所有糾纏都印證了她的說法一樣。“認輸吧,你終歸要在我的羽翼下,受我的保護。即使你是葉初雪,女人不能沒有男人的護持。”
“說的對。”她似笑非笑地迴應,像個好脾氣的大人不屑於跟孩童多費口舌一樣,眼神分明在宣告她的口是心非。她的目光從他肩膀挪到正對着自己雙眼的喉結上。他身穿繡有纏枝葡萄暗紋的黑色圓領窄袖袍服,上下一體,長及小腿,腰間束着蹀躞帶,整個人看上去修長矯健,與江南那些身着着的廣袖博帶俄冠的名士大異其趣。
葉初雪伸手探上他頸側的脈搏,平宗一驚,向後讓了一下,卻沒有躲開。她的手指冰涼,搭在他的頸子上,讓他對自己的脈搏的跳動也有了清晰的感受。她湊到他的耳邊,吐氣如蘭,氣息落在他的耳中彷彿羽毛在心尖上拂過:“心跳得這麼快?死裡逃生似的?”
也就是剎那,電光火石,須彌芥子,如同混沌中劈裂天空的一道閃電,平宗驚覺自己所有的左右爲難糾結擔心惱恨羞愧都在她的指下一覽無餘。她壓住了他的脈搏,知道他心底最隱秘的私心,也是他唯一的破綻。她從不會浪費良機,幾乎是從最早知道原委的那一刻就已經爲自己找穩了退路。他的一切在她眼中無所遁形。
幾乎是惱恨地,平宗捉住她的手將她扯進自己懷裡,低頭惡狠狠地吻住她的脣。
葉初雪雙臂勾住他的脖頸,大膽地迎了上去。他解決難題,她暫脫險境,從葉初雪出嫁之夜到現在,不過二十天不到的時間,卻天地翻覆了好幾輪,漫長得像是有一百年。令這兩個機變無儔的人也都感到身心疲憊,必須要以一場放縱來緩解纏繞在全身四肢深入皮膚腠理的緊張感。
他擁着她進了屋,將她用力推擠在門上,頭埋入她的頸子,惡狠狠地吸吮,並且輕而易舉在南方女子纔有的細嫩皮膚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印記。葉初雪呻吟出聲,大膽熱烈,主動去解他的衣帶。綴滿了金銀飾物的蹀躞帶鏘然落地,在青磚地面上發出叮叮噹噹好聽的聲音。
“你的鈴鐺呢?”他想起當初在長樂驛的那一夜來。當她隨着自己起伏搖動的時候,腳腕上一隻銀鈴鐺一直響個不停。那聲音彷彿有魔力,以至於每次不經意想起她的時候,耳畔都會想起鈴鐺的聲音。
“逃命的時候弄丟了。”她忍不住笑起來,似乎覺得這樣的話很好笑,“我現在連貼身衣服都得別人施捨。所有家當丟得精光。”
“不怕。”他放慢節奏,一件一件將她身上的衣服脫掉,目光在她胸前流連,兩手撫上她的腰肢,輕輕一握,恰好握滿:“你太瘦了,省布料,我還供得起你。”
她的胸卻一點兒也不瘦,因着寒冷空氣顫巍巍挺立起來,桃子一樣鮮嫩水靈。平宗忍不住低頭去咬了一口,刺激得她連連吸氣,嘴上卻不示弱:“我說了要你養嗎?”她捧起他的臉,像是要在這個時候得到答案。
平宗哪裡容她如此放肆,摟住她高高舉起,葉初雪驚叫一聲,雙腿已經不由自主纏上了他的腰。平宗得意地笑着,轉身抱着她走向屋裡那張大牀。葉初雪纏繞在他的身上,低頭與他纏吻,在他要將自己摔進牀裡時緊緊勾住他的脖子,將他一起帶倒。
紅浪翻滾,錦被纏綿。一個充滿慾望的長吻之後,兩人衣衫褪盡,她被他壓在身下,兩人額頭都開始冒汗。平宗卻一時沒有進一步動作,而是深深凝視着她,手在她胸前腰間緩緩遊走,直到吸引將她惹得也停下來回望他。
“怎麼了?”她問,有些急切地去握他。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說出心裡話:“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