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雅若看來,最安全的辦法就是,早早離開鄭縣回京去,等回了京城,再把這個王暹宣進京述職,到時候派個欽差過來好好查辦,再處置王暹也不遲,可皇帝卻沒有如此做,皇帝大概無法解氣,所以想親自處置這廝吧。
她猜測的不錯,皇帝的確壓不住心中的怒氣,而且也不想這樣的蛀蟲繼續留在這兒禍害老百姓,這樣的人在巡撫這個位置上多留一天,皇帝都不能忍受。
雲來莊後頭小樓內,皇帝坐在一樓正廳正中的椅子上,把玩着手裡那串碧綠的手珠,看似雲淡風氣,但只要稍稍瞭解皇帝的人都知道,這是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兆。
雅若站在皇帝身側,心裡說不出的緊張,至於旁人,似乎都很淡定。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面,也不知道皇帝能不能壓下來,所以挺着急的。
“小丫頭你別怕,那總兵何通可是皇家的家奴,皇額娘她老人家提攜何通,何通才有今日的地位,要知道,最早的時候,何通的父親不過是皇家一個小莊子上的莊頭而已,沒有皇額娘,他就沒有今日,指不定還和那些奴才一樣成日忙着種地呢,哪裡會飛黃騰達,倘若王暹沒有派人叫何通帶兵過來,咱們還得小心應對,以防他狗急跳牆,可他居然叫何通過來,那咱們也沒什麼好怕的了。”博穆博果爾似乎看出雅若有些緊張了,忍不住笑着解釋道。
他本以爲自己一番解釋,胖丫頭總會感激一番,給點笑臉吧,可他等來的並不是雅若的迴應。
“恬躁!”皇帝突然把那碧玉珠子甩到了博穆博果爾臉上,若不是這廝還算反應快,一下子接住了,肯定就打在他臉上了。
“臣弟錯了。”博穆博果爾一臉委屈道。
雅若見此不知爲什麼,竟然有些想笑,但是在這樣嚴肅的場合裡,她若是敢笑,她敢保證,皇帝肯定會記仇的。
“我去泡茶。”雅若此刻也不擔心了,心道,怪不得衆人如此淡定,原來有這麼一層原因在裡頭啊。
見博穆博果爾將自己的手串恭恭敬敬遞了過來,皇帝忍不住多看了這位弟弟兩眼。
這小子平日裡看起來不學無術,沒個正經,對什麼事情都不上心,都不感興趣的樣子,總兵何通的事兒,這小子是怎麼知道的?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件事情,他從未告訴博穆博果爾。
不過,何通是皇室家奴這事,倒是人盡皆知的。
但是,提拔何通的是皇額娘,這事就鮮少有人知道了。
難道是懿靖貴太妃打聽到了,所以告訴這小子的嗎?
這些念頭,在皇帝心中一閃而逝,他也沒有多想,伸手接過碧玉手串後,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就在此時,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幾位客官,你們趕緊走吧,再不走,我們雲來莊都要被滅了,諸位貴客可不能牽連我們啊。”客棧的老闆衝了進來,一邊抱拳,一邊說道,似乎着急的不得了,只求沒有磕頭請他們離開了。
他家衙門裡的親戚剛剛跑來告訴他,說有人犯事了,去了鬼城又跑了出來,巡撫大人正在抓人呢,說要抓起來燒死他們祭瘟神,免得瘟疫蔓延。
其實,鬼城到底有沒有瘟疫,這鄭縣內凡是有權有勢的人都知道實情,都知道這其中的內幕,他不擔心這些人有什麼瘟疫會傳染給人,畢竟他又不是外頭那些被愚弄的平頭百姓,他擔心的是等會巡撫大人知道這些人在他這裡,會一怒之下殺他泄憤。
“你若是害怕,那就站在我們身後,爺我保證,王暹不敢把你怎麼樣。”博穆博果爾笑着說道。
“幾位客官,求你們了,趕緊走吧,我上有老小有小,這雲來莊廚子、夥計、老媽子,加起來好幾十號人呢,求你們行行好,趕緊走吧,巡撫大人和總兵大人正帶人過來呢,馬上就到了。”老闆說着就跪了下來,不斷的磕頭,眼看頭都要破了。
雅若真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正想說些什麼,皇帝已經站起來往外走了。
衆人連忙跟了上去。
到了外頭,雅若等人才發現,原來畢竟熱鬧的客棧,此刻居然空無人煙,連走動的人都沒有,看來住在這裡的人是得到消息,都跑光了,怕被他們牽連。
至於客棧那些店小二和幹粗活的老媽子們,一個個遠遠的站着,捂着口鼻,似乎很嫌棄他們一般,看來真把他們當成身染瘟疫的人了。
在這個時代,瘟疫是非常可怕且恐怖的東西,一旦蔓延,的確會死很多人,但是雅若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會利用這個東西去害人,用子虛烏有的謊言,將開封城那些僥倖活下來的可憐人給關了起來,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而現在,他們在老百姓眼裡,也成了身染瘟疫的不祥之人。
“他們去了鬼城,他們染上了瘟疫,燒死他們,燒死他們……。”
衆人到了客棧門口,見外頭圍滿了老百姓,一個個指着他們喊叫起來。
倘若不是客棧的大門關着,這些人肯定衝了進來。
可正因爲門兩邊的圍牆很矮,所以衆人才能看見裡頭。
震耳欲聾的喊叫聲,怒罵聲,讓雅若震驚之餘也感到可怕。
平常老實巴交的百姓們,只顧着爲生存奔波,爲了不餓肚子而努力的人們,一旦被人煽動,被人利用起來,是如此的兇惡,看着他們的眼神充滿了怨恨,充滿了殺氣,好像只有毀滅了他們,才能安心一般。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有人喊叫起來,從地上撿起石頭就砸了過來。
有人動手,自然有人跟着。
看着大大小小的石頭宛如雨點般砸了過來,雅若嚇得趕緊遮住頭,深怕自己被砸破頭,可下一刻,她只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住,整個身體一下子變得輕飄飄的,等她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上了房頂,離開了那些石頭的攻擊範圍,她偏頭一看,才發現把她弄上房頂的是皇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