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便宜

“這……這是真瘋假瘋啊?”

幾人從郭氏房中出來, 面上仍舊驚疑未定。

“應該是真的,郭氏這個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裝不出什麼。何況現在裝瘋賣傻又有什麼用?對她有什麼好處?”

不僅對郭氏自己沒好處, 對他們這些人也一樣沒好處。

若她真是瘋到什麼都不記得了還好說,太后的死他們還可以隨便編一編, 推給皇上和皇后, 讓永平王藉此機會嫉恨上他們。

偏偏她張口閉口就是自己殺了太后,他們根本就隱瞞不了, 就是想找她商量一下都不行。

一個瘋子能商量出什麼來?

衆人急着想對策時,下人卻又急着來報, 說是永平王派人來了。

“這麼快?!”

有人嚇的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臉色煞白。

其他幾人臉色也不是很好, 神情慌張。

“也是,郭氏是他的生母,他知道之後肯定第一時間就派人趕過來了, 怎能不快?”

“那……那怎麼辦?讓人進來嗎?”

進來的話見到郭氏怎麼辦?要怎麼解釋剛剛發生的一切?

“還能怎麼辦?這個時候難道要把人攔在外面,惹怒永平王嗎?太后都已經死了, 你們要與永平王爲敵是你們的事!我可沒這麼大的膽子!”

“我這就出去見永平王的人了,你們去不去是你們自己的事,等到被永平王清算的那天, 別拖我下水就是!”

說着大步便邁了出去,頭也沒回。

其他人見他走了,哪還敢停留,也紛紛跟了上去。

原本並不支持這一做法的那人見他們全都走了, 自己留在這裡也是獨木難支,保不齊最後所有的責任都要落在自己頭上,只能也硬着頭皮跟出去了。

魏禕派來的是自己的一個部下,叫周鳴。

周鳴原以爲自己會被擋在門外,怎麼也要等一會兒才能進去。

誰知守門的下人半點兒沒爲難他,滿臉堆笑甚至帶着幾分緊張忐忑的將他迎了進去,安排他等在了一處偏廳,說是已經有人進去通傳了。

沒過多會兒,來了四五個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中年男子,一進門還沒等他開口,便先七嘴八舌的把魏老夫人的死訊告訴了他。

周鳴還沒消化過來,又聽說郭氏瘋了,腦子裡登時嗡的一聲,險些直接抽刀將眼前幾人砍了。

臨出門前王爺一再交代他要以夫人的安危爲先,結果他剛來還沒坐穩就聽說夫人瘋了,這讓他怎麼跟王爺交代?!

“你們……你們……”

他氣地咬牙,一甩袖道:“夫人呢?帶我去見見她!”

衆人忙將他領了過去,周鳴見到了已經瘋的認不出人的郭氏,心中最後一點兒希望也沒了,當即命人找來紙筆,提筆寫了封信讓人送回去交給魏禕。

“王爺認得我的字跡,你們最好別耍什麼花樣!”

他視線如鷹隼般在衆人臉上劃過,衆人趕忙應諾,心道這個時候了他們還能耍什麼花樣?敢耍什麼花樣?那不是找死呢嗎?

現在老老實實交代之前做過什麼,把責任推到已死的太后身上,或許永平王惱怒之下殺了他們幾個出出氣也就是了。

但他們若還敢有別的舉動,只怕舉家都要被牽連,到時候死了都沒臉去見列祖列宗!

有人接過那封書信派了個穩妥的人送去了,周鳴則留在了郭氏的住處,親自守着她。

他一個外男留在這裡雖然於理不合,但現在把郭氏交給別人他一點兒都不放心,只有自己親自守在這裡纔可以。

信寄的很快,不到兩日便送到了魏禕手中。

魏禕以爲是周鳴寄來報平安的,誰知打開一看,便見到自己母親已經瘋了的消息。

他眼前一晃,身子歪了一下,脊背無力地靠到了椅背上。

瘋了?他的母親竟然瘋了……

他那個軟弱不堪的母親,竟然親手殺了祖母,然後就瘋了。

魏禕捏着信紙,緩緩彎下腰去,額頭抵在了桌案上,沒有發出聲音,肩膀卻開始隱隱發抖,被臉龐擋住的看不見的地方留下了一灘淚漬。

他知道母親其實與祖母的關係一直不好,只是因爲性格怯懦不敢違抗罷了。

但她從不知道,她對她恨到了這種程度,恨到竟然會親自動手殺了她。

那樣一個性子的人,到底是有多恨多惱,纔會做出這種事啊?

魏禕哽咽着一拳一拳砸在桌子上,發出咚咚的聲響,喉嚨裡憋着的哭聲將臉頰漲得通紅,額頭上的青筋似乎隨時都會崩裂。

早知道他就不該回來,早知道他當初離開時就該把母親帶走。

離京城遠遠地不好嗎?爲什麼非要去追究那些陳年舊事!

悔!悔啊!

他嘶吼着最後捶了桌子一拳,猛地直起身來,雙目赤紅。

祖母死了,母親瘋了,已經發生的再也無法更改了,可是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他既然已經回來了,那這趟就不能白白回來!總要有人付出代價!

魏禕擡袖擦乾臉上的淚痕,伸手提筆疾書了兩封書信,即刻命人送了出去。

…………………………

三月二十七,永平王魏禕回京後數日便向魏帝辭行,再次回到邊關。

然,他行至途中便忽然舉起了反旗,言道魏帝不仁不孝,無故戕害其母以及太后,導致太后慘死,其母發瘋。

其因不滿魏帝暴行,暗中將其母接出魏京,並率麾下八萬大軍叛出魏國,自立爲王,同時舉兵攻向距其不遠的魏太子人馬。

經此一事,天下譁然,魏國一時間亂象盡顯,魏帝弒母的流言傳的紛紛揚揚。

周國世子周昊此時站了出來,以弒母之人不配稱帝爲由,與魏禕聯手伐魏。

另一邊,大燕,已經廢掉小皇帝自己稱帝的劉承亦收到了周昊的邀約,請他一起出手討伐魏國。

在之前這一年中,魏國佔盡天時地利人和,將他們燕周兩國打的落花流水,如今儼然成爲第一大國。

再這樣下去,他們兩國誰都不會有好結果,唯有聯起手來方可對付魏國。

阿四恭敬地站在房中,問道:“陛下,要給周世子回信同意與他聯手嗎?”

這次機會實在難得,弒母以及殘害大嫂兩條罪名,可不是有徐公相助就能輕易洗脫的。

劉承沉默半晌,似乎是在認真的考慮,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了。”

說着竟直接把手中的信燒了,一副根本不打算回信的樣子。

“陛下!”

阿四皺眉不解:“機會難得,陛下真要錯過嗎?到時候便宜可都被那周世子一個人佔了!”

劉承搖頭失笑,擡手撫了撫額。

“我總覺得……周世子在面對魏國的時候比較倒黴,所以……還是不摻和了吧。”

雖然他並不覺得周昊比魏祁和珍月差到哪兒去,但這些年他確實一直在那兩人手裡吃虧。

誰知道今日他佔的那些便宜來日會不會吐出來,而且吐的更多更狠?

大燕如今局勢不如當年,已經不是他能任性妄爲孤注一擲的時候了,這種時候……他還是謹慎一些,相信直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