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大結局)

狂風呼嘯,飛雪交加,上官冷霖只覺腦中昏昏沉沉的,渾渾噩噩,彷彿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一般,身上,依然有隱隱的痛楚傳來。

他雖突破了仙魔之境,但先前在天刑玄雷已然受了重傷,再加上最後那一式“九龍翔天”之“混沌之龍”,消耗實在非同小可。

又痛又倦之下,卻是終於忍不住昏了過去。

身旁,似是有人開口問道,“你要走了嗎?”

“嗯,”一個溫和的聲音嗯了一聲,

“不等他醒來嗎?”

“不了,”那個聲音答道。

“爲什麼,”

“我……”那聲音似乎猶豫了一下,“我誤會過前輩,而且還害得他身中劇毒,更曾想要殺他,還哪有臉面見他……”

“你也不過是被騙了,不是嗎?”上官軒遙看着眼前的那白衣女子問道,

此刻,三人正在一間溫暖的亭樓之中,上官冷霖躺在牀上,還在昏迷之中,

“可是我終究還是做了,”白靈兒搖頭,苦澀地道,“都是我不好,如果……如果我一開始就相信他,就不會這樣了……”

她說着,咬着牙,望向上官軒遙,施了一禮,道,“前輩,靈兒告辭了,”

隨即“吱呀”一聲,那個女子推開了身前的木門,走了出去,

那一扇木門,在那隻白皙的手掌下,緩緩地,帶着些許的戀戀不捨,“吱呀”一聲,又輕輕地合上了。

彷彿,把誰與誰的心,一起隔了開來。

上官軒遙久久地看着那一扇門,嘆了一口氣,回過身來,卻見上官冷霖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已然坐起,

上官軒遙愣了愣,隨即微笑道,“你醒了,”

“嗯,”上官冷霖點了點頭,起身下牀,

“她走了,”上官軒遙看着他的樣子,道,

“我知道,”上官冷霖面無表情穿好鞋,站起身來。

那個青袍男子看着他的樣子,沒有說話,他忽然轉過身去,推開那木門,走了出去。

上官冷霖跟了上去,卻見門外,有風雪迎面而來,碧空幽幽間,遠處羣山綿延,漫無邊際,這一棟樓閣,赫然竟是在山崖之頂!

卻見那個青袍男子迎着風雪,走到山崖邊上,望着山間的飛雪漫漫,面上微笑着,

“這裡是什麼地方?”上官冷霖不由得問道,

“雪霖峰,頂峰,”上官軒遙淡淡道,

“雪霖峰?”上官冷霖楞了一下,隨即想起自己只到過最富盛名的碧水仙霖,頂峰卻是沒來過。

卻見上官軒遙微笑着,望着那飄揚的風雪,忽然問道,“你不去追嗎?”

上官冷霖在他身旁,沉默了一下,道,“她既然不想見我,那我又何必去找她,”

上官軒遙轉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問道,“你覺得她真的不想見你嗎?”

冷霖嘴脣動了動,只聽上官軒遙繼續問道,“你又真的不想見她嗎?”

上官冷霖低着頭,微微咬着嘴脣,沒有說話。

上官軒遙忽然長嘆了一口氣,擡頭望着天上的飛雪,幽幽地道,“你真的要讓這種無謂的堅持,而把自己與她都陷入痛苦之中嗎?”

上官冷霖顫了顫,沒有說話。

“當初……”上官軒遙開口道,“在天涯峰上,她想強行突破仙魔之境,用自己爲你吸引雷刑之力。”

上官冷霖的身子忽然猛地一顫,望着他,卻見他微微一笑,“去吧。”

冷霖猶豫了一下,看着他,“霖兒一定馬上回來,”

他說着,終於身形一縱,化作一道白芒沖天而起。

那漫漫的飛雪間,上官軒遙望着他的離去,微微一笑,只聽身後有人道,“師父,”

上官軒遙轉過頭去,微笑道,“痕兒,”

來人正是楊痕,只聽他道,“師父,師伯與師公在碧水仙霖,讓你過去。”

“碧水仙霖?”上官軒遙猶豫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他說着,邁開步子,忽地又停住,轉身望向楊痕,

楊痕不由得愣了愣,卻聽上官軒遙問道,“痕兒,我現在不過是一個殘魄,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師父?”

楊痕愣了一下,答道,“自然是,”

“那好,”上官軒遙看着他,深深道,“既然如此,我最後一次以師父的名義命令你……”

楊痕一愣,未料到上官軒遙的語氣這般嚴肅,卻聽上官軒遙道,“去見她!”

楊痕身形猛地一震,望向他,叫道,“師父!”

“我讓你去見她,”上官軒遙深深地道,“當初是我把你帶到風月谷,才害得她變成現在這般痛苦,所以,我有義務,必須要幫她,”

楊痕咬着牙,忽然跪了下來,道,“師父,弟子如今活不過幾年,若是真的去見她,只會令她今後的幾十年更加痛苦而已。”

上官軒遙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弟子,扶起他來,忽然嘆了一口氣,道,“痕兒,你身上的病,是因爲當初你爹對你漠不關心,再加上當初因爲我殺入玄鬼門驚嚇過度才造成的吧。”

楊痕聽到“你爹”時,雙手忽然猛地握成拳,隨即漸漸舒展開來,他低着頭,點頭道,“是,”

只聽上官軒遙道,“也便是說,說起來,你的病,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爲心中有心魔罷了。”

他說着,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來,向着楊痕遞去,楊痕愣了愣伸手接過,卻見其上寫着五個大字——《明塵淨心訣》。

楊痕一愣,只聽上官軒遙道,“你每日按照上面的法訣運功一週息,尚可延壽五十年,”

楊痕身形一震,望向上官軒遙,只聽他看着自己,道,“五十年之後,她八十有餘,對一個普通人來說,應該算得上是一輩子的了。”

他說着,卻是再也不看楊痕,向着碧水仙霖方向走去。

天機山脈,某處山道上

“咳,”一聲咳嗽,有重重的喘息聲傳來,那個黑甲男子手扶着石壁,大口地喘着氣,眼睛惡狠狠盯着遠處的山河,“上官冷霖,上官冷霖!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要報今日之仇!”

卻正是魔君饕餮!

正所謂“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他卻是福大命大,從天涯峰上跌下後竟還活着。

“是嗎?”卻聽一個淡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個男子身子一顫,

“只怕你沒這個機會了。”

饕餮猛地回身看去,隨即身形一震,露出不可思議之色,“是你!”

卻見來人是一個女子,柳眉櫻脣,肌膚似雪,那一身翠青色的衣衫彷彿曼曼的楊柳,在風中輕輕拂動着,她的肩上,那一隻白貂彷彿一堆棉花團一般,可愛異常。

“葉水憐,是你,”那個男子震驚地看着她,“不,不可能的,你明明已經被我打落山崖,爲什麼你還活着?”

那翠衣女子微微一笑,“我還活着,你很吃驚,是嗎?”

“不,不可能,”那個黑甲男子不敢置信地道,他的身子忽然猛地一顫,彷彿想起了一個可怕的問題,你還活着,那,那他……”

“我自然也活着,”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饕餮全身一震,身上有冷汗流下,他緩緩地,緩緩地,帶着一分的畏懼,轉過身去。

身前的那一塊青石上,有一個青袍男子,淡淡然地站着。

碧水仙霖,

飛雪渺渺,上官軒遙走在湖心的木階上,卻見木樓中,那原本擺着的香案,蒲團已全然不見了蹤跡,唯有中間擺着一張矮桌,其上擺着酒水,那兩個男子席地坐着,等着他的到來。

他不由得愣了一下,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卻見寒龍擡起頭來看着他一眼,微笑道,“你來了。”

那一絲微笑中,彷彿夾雜着些許異樣的情緒,讓上官軒遙心中一突。

他硬着頭皮走入樓中,彷彿有些心虛一般,在兩人身前坐下,舉起面前的酒水,道,“師父,嘯天,我敬你們一杯。”

“打住,我可不敢當,”寒龍似笑非笑地道,“軒遙,說起來,我可有很多問題想問你呢。”

“什麼問題?”上官軒遙問道,

寒龍面容一肅,道,“我問你,那個名叫白靈兒的女子,‘夢道’奇術是誰

傳給她的?我記得……這天下間,除了你,逍遙子還有水憐,沒有人會這門奇術了吧!”

“這個,弟子也不知曉呢,”上官軒遙臉上不知爲何紅了一下,道,“或許是她偶然遇見那個逍遙子了吧,逍遙子傳給她的吧。”

“哦,是嗎?”風嘯天接口道,“那麼,當初在傲雲山,是誰在天刑之下救的我呢?”

“當初霖兒身中夢仙遊,服下解藥後,我分明看他撐不過去了,爲什麼忽然流光溢彩又變強了,救了他一命。”

“還有,”他望着上官軒遙,道,“霖兒和那個女子手上的‘纓連結’是怎麼回事?我記得,這天下間,好像只有水憐會編吧,”

“這個嘛,這個嘛……”名震天下的血魔,此刻卻忽然彷彿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般,紅着臉,吶吶說不出話來,,

“哼,”卻聽寒龍忽然哼了一聲,佯怒笑道,“你好啊,裝死居然裝了二十年,害得我這個做師父的還得給徒弟上香,不行,今日你非得給我一個說法。”

上官軒遙看着這“盛怒”中的兩人,吐了吐舌頭,突然身形一縱,化作一道青煙飄入揹負在背後的驚鴻天劍之中。

“當”的一聲,驚鴻劍掉落在地,木樓中,只留下那兩個男子面面相覷,

寒龍咬着牙,哭笑不得地恨恨道,“這傢伙,以後非要他好看!”

風月谷,此刻,夜幕不知何時已悄然降臨,夜空中點點的星光閃爍着,月華淡淡似流水,披在人的身上,彷彿輕柔的銀白絲綢。

那一座隱在山谷深處的木屋中,隱隱有昏暗的火燭撲騰閃爍着,彷彿誰的心,隨之一跳一跳的。

那一個白衣男子默默地站在那竹條編織成的門外,透過縫隙向着屋中望去。

這一眼,彷彿就是永恆,

燈火明滅,彷彿指引着遊子回家的路,那一個素靜的女子靜靜地伏在面前的木桌上,不知不覺中已經悄然入睡,只是那美麗的臉龐上,雙眼卻顯得有些紅腫。

他的心,忽然猛地一陣刺痛,

那個男子推開門,緩緩地走到屋中,看着她的臉。

她就一直這麼等着嗎?

等着那個一直見不着的人,能夠平安歸來嗎?

心底深處,忽然有一股莫名的火焰騰起,那樣的灼熱,彷彿要把那壓抑了多年的情感,一朝釋放開來。

他伸出手,輕輕地爲她理着鬢髮,那樣的輕柔,生怕驚醒了她。

只是,那個女子卻是那般的敏感,她微微地,動了一下,然後,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什麼?

在長久的沉眠之後,你最想見到了,又是誰的面龐呢?

她看上去呆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異色,帶着幾分癡惘,幾分驚喜,幾分迷離。

“痕,”她喚了一聲,伸出手去,彷彿想要確定這不是她的幻想。

那個男子看着她的樣子,心中一陣激盪,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是我,煙瑤,是我,我回來了,”

她有些癡癡地愣了幾秒,彷彿不敢相信一般,隨即,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狂喜之色,她一把撲入他的懷中,激動中帶着幾分哽咽地道,“是你,真的是你,你終於回來了,你終於肯來見我了。”

“是我,”那個男子輕輕地拍着她的背,似是也有些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地道,“是我,是我……”

那個女子輕輕伏在她的懷中,眼中,滿是溫柔。

她曾經設想過很多次再見的景象,要他道歉?跟他耍脾氣?還是當場就原諒他?只是到了現在,她才明白,不重要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原來,自己,也遠沒想象的那麼堅強嗎?

幽幽的火光閃爍着,落在人身上,彷彿有着異樣的溫暖,

這小小的木屋中。那兩個男女相互輕聲地訴說,這十八年來的相思與經歷,

楊痕微笑着看着屋中的一切,向着那個女子問道,“那個孩子呢?她在哪兒?她不是很想見我的嗎?”

“你說沐兒嗎?”那女子微笑道,“她早就睡了,”

“睡了?”楊痕楞了一下,隨即啞然失笑,“也是,都這麼晚了,是該睡了。”

“那孩子很聽話,”柳煙瑤微笑道,“只可惜,就是她的身世太可憐了,”

“怎麼了?”楊痕問道,

柳煙瑤嘆了一口氣,道,“十三年前,我路過彭蠡附近的一個村子,發現村子裡的人全都被殺光了,那副場景,當真是可怕,”

“彭蠡?”楊痕不由得愣了愣,想起了白靈兒來。

只聽柳煙瑤繼續道,“我本想馬上離開的,卻忽然聽見有嬰兒的哭聲,我循着聲音找去,發現了一個女嬰,見她可憐,就收留了她。”

“原來是這樣,”楊痕嘆了一口氣,“她能遇見你,也算是她的福氣了,”

他說着,深深地看着她,柳煙瑤被他看得害羞起來,臉上一紅,問道,“你看什麼呢?”

“看你啊,”楊痕微微一笑,道,“煙瑤,有件事,我很早就想問你了。”

“什麼?”柳煙瑤深情地望着他,道,

楊痕一笑,道,“這十幾年來,爲什麼你的容貌都沒有變化,是有什麼奇遇嗎?”

柳煙瑤聞言,不由得用手撫了撫自己的臉,微笑着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呢,”

楊痕問道,“這十八年來,你有沒有吃下什麼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柳煙瑤想了想,忽地道,“我想起來了,十幾年前,有一位老前輩給我吃了一個果子,”

“老前輩?”楊痕一愣,

“嗯,”柳煙瑤微笑道,“說起來,那位老前輩還給了我一件東西呢,他說你見了它就知道他是什麼人了、”

“什麼東西?”楊痕不由得好奇道,

卻見柳煙瑤取出一個紅色的沉香木盒,放在桌上。

楊痕打了開來,望見其中事物,頓時面色一變,望向柳煙瑤,“這真的是那位前輩留下的。”

“嗯,”柳煙瑤點了點頭,望着他,“怎麼了,那位老前輩是什麼人?”

“傻瓜,”楊痕苦笑不得地取出那兩個打着流蘇,閃爍着淡紅光芒的紅絲繩,道,“那哪裡是什麼老前輩,那是你師父啊!”

“嘰,嘰嘰,”翠衣女子的肩上,那隻白貂見着這青袍男子,立時歡叫一聲,白影一閃間已然爬到了他的肩上,雪白的毛髮蹭着他的臉,表示親暱。

“好了,貂兒,”那個青袍男子拍了拍白貂,微笑着道,他看着那黑甲男子,微微冷笑一聲。

“上,官,軒,遙,”饕餮看着眼前的那個青袍男子,一字一頓地咬牙道,“你竟然真的沒死,”

“你沒想到吧,”那青袍男子微微一笑,“我非但沒死,而且還突破了仙魔之境,回來找你了。”

饕餮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滿是仇恨,“既然你沒死,爲什麼還要等上二十年!”

“你不覺得很有趣嗎?”上官軒遙微笑道,“幾十年的苦心一朝流盡,這二十年來,我可是時時刻刻在想着與你再見時的場景呢,真是一場好戲呢。”

“你……”饕餮憤怒地看着那個男子,目光如欲吃人,而它身後的那個翠衣女子卻是微笑着搖了搖頭,彷彿有些無奈。

“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上官軒遙忽然面容一肅,道,“如果不是你,我還真是很難讓霖兒成長成現在這樣,”

他說着,望着他,深深地道,“要怪,就自怪你將我所關心的人全盤算入你的計劃中,這一點,不可饒恕!”

他說着,衣袖猛地一揮,狂風呼嘯而上,饕餮頓時身子一顫,面容變得扭曲猙獰起來,

“砰,”一聲悶響,那個黑甲男子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了風中。

上官軒遙身形一躍,落在地上,那翠衣女子迎了上去,一把將他的手攬入懷中,靠在他身上,高興地道,“軒遙,你終於回來了,”

“怎麼還這樣,”上官軒遙看着她無奈地一笑,颳了刮她的鼻子,道,“你都多大了。”

“你還好意思說,”葉水憐嘟了嘟嘴,彷彿小女孩一般,大異於她對別人時的氣質,氣鼓鼓地道,“這二十年來,你把握一個人丟下,去了哪裡?”

“好了,好了,”上官軒遙

微笑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切,”葉水憐切了一聲,道,“誰知道你什麼時候走,”

“不走了,”上官軒遙撫了撫她的秀髮,微笑道,“不走了,今後,我就一直陪着你,”

“當真?”葉水憐臉上露出喜色。

“自然是當真,”上官軒遙一笑,隨即他的面色忽然一變,變得有些奇異起來。

“這麼了?”葉水憐看着他的樣子,不由得問道,

上官軒遙苦笑一聲,“露餡了,”

葉水憐愣了愣,隨即“撲通”一聲笑了出來,笑顏如花。

“你別幸災樂禍了,”上官軒遙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姐夫他最疼你了,到時候你可得護着我,”

“切,我纔不呢,”葉水憐白了他一眼,撅嘴道,“這是你二十年不回來的懲罰。”

“感情真是好呢,”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來,

葉水憐面上一喜,叫道,“蕭前輩,”上官軒遙卻是頓時面色一沉,冷冷地道,“你來做什麼?”

葉水憐不由得皺着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卻見來人一身藍白衣袍,腰間還繫着一塊紫玉,正是蕭安。

他淡淡地看了上官軒遙一眼,道,“你還是這麼恨我,哪怕當初是我從天刑下救下的你們,”

“哼,”上官軒遙冷哼了一聲,“你害死我姐姐,我爲什麼不恨你?”

蕭安默默看着他,目光忽又落到他肩上的那隻白貂上,卻見它齜着牙,露出一副兇相,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道,“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不止是你,就連她養的一隻白貂也對她念念不忘,甚至不惜跟我拼命。”

上官軒遙哼了一聲,沉着臉,良久後,他忽然道,“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的,”

蕭安與葉水憐同時一愣,只聽上官軒遙默然道,“當年,我幫着我姐逃婚,結果害得爹全家的人都殺光,可是我卻從來沒後悔過,如果再來一次,我也同樣會毫不猶豫地再做一次!”

“只要姐她能幸福,我情願揹負不孝的罪名,情願承受一切罪責,只要她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可是,”他猛地擡頭,望向蕭安,眼中有無法掩飾的恨意,“這一切,都是因爲你,因爲你,她只來得及見上師父一面就猝死,因爲你,害得師父也要一世孤苦。”

“我在我姐墓前發過誓,”上官軒遙冷冷道,“無論如何,也要殺了你!”

山風凜凜,吹動三人的衣衫獵獵,異樣的氣氛悄悄瀰漫開來。

“你殺不了我,”蕭安看着他,開口道,“你我現在實力相近,就算你能打敗我,我也可以安然逃脫,而且……”

蕭安眼中寒光一閃,道,“我或許殺不了你,但對其他任何人,我卻有十足把握。”

上官軒遙全身一震,森然道,“你敢!”

蕭安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忽然開口道,“我給你一個機會,”

上官軒遙皺着眉頭看着他,只聽蕭安道,“你隨我去南荒的赤野蠻林一趟,回來之後,你我決一勝負,勝者生,敗者亡,”

“赤野蠻林,你要對付魔族?”上官軒遙心中一震,看着他,冷笑一聲,“找我做幫手,不怕我暗中下手殺了你嗎?”

“這個用不着你擔心,倒是你自己要小心,”蕭安淡淡地道,眼中光芒一冷,“說不定我會趁機除去你這個禍患。”

“哼,”上官軒遙冷冷一笑,“好,我答應你,”

“那好,”蕭安淡淡道,“說定了,七日之後,問情山再見。”他說着,身形一卷,化爲了虛無。

“軒遙,”葉水憐看着上官軒遙,忽然開口道,“你對蕭前輩的態度有些過了點,這麼說他也救了我們,而且還幫霖兒……”

“我跟他不共戴天,”上官軒遙面無表情地漠然打斷道,

葉水憐看着他冷漠的樣子,嘴脣動了動,終究沒有再說。

山風哽塞,帶着莫名的情緒,上官軒遙低下頭,看了看懷中的女子,微微露出一絲微笑來,“走吧?”

“去哪?”經過蕭安的事,葉水憐似乎也沒了方纔嬉戲一般的心情,靜靜地問道,

“回家?”上官軒遙一笑,

“回家?”葉水憐愣了愣,“那兩個孩子呢,他們的事可不好辦啊?”

“由他們去吧,”上官軒遙微微笑了笑,撫了撫她秀美的發線,柔聲道,“你要對自己的孩子有信心啊。”

憐心林,

“吱呀”一聲輕響,那個白衣女子推開門來,

“憐姨,你在嗎?”她開口問道,只是屋內卻寂然一片,沒有任何的聲音。

白靈兒眉頭皺了皺,憐姨不在,她會去哪了?

她想着,目光一瞥,卻見木桌上留着一張字條,她愣了愣,上前拿了起來。

卻見其上唯有幾個娟秀的字體,

“靈兒,勇敢的人裡幸福比較近哦。”

白靈兒默默唸了一遍,忽然咬緊了牙,一滴淚水“啪嗒”一聲打落在紙條上,浸溼了那字跡。

勇敢的人離幸福比較近嗎?可是,憐姨,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他,我還要怎麼去見他……

那個女子默默退了出去,關上了門,天際上,繁星漫天,彷彿一隻只調皮的眼睛,閃爍不停,月光輕柔柔的,夜風悽悽中,有清脆的蟲鳴聲傳來,

那個女子默默地擡頭望着天,

都走了,現在,連憐姨也走了,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

她邁開步子,由着自己,在林中漫無目的地走着。

那一片熟悉的廢墟,再度出現在眼前,

白靈兒愣了愣,隨即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來,

娘……是你嗎……

她邁開步子,向着那座小墳走去。

“啊,”驀地,她忽然輕呼了一聲。

那一座墳前對面的廢墟中,一個白衣男子揹負着長槍,以手扶額,有些頹然地坐着,那一頭雪白的髮絲在風中飄揚着,彷彿誰在靜靜地述說着什麼。

那個男子聽到呼聲,不由得一震,轉身望來,見了她,不由得一下子站起身來。

有風吹過,輕輕拂動着他們的髮絲,兩個人靜靜地對望着,沒有說話。

那個白衣女子忽然輕柔地一笑,“是你啊,”

“是我,”他點了點頭。

那個女子微笑着,靜靜地走上前去,然後……

轉過頭去,望着那座墳墓,沒有說話。

能回去嗎?

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你是否還能直面?

你是否還能像過去一樣,牽起他的手,再叫上那麼一聲,“冷霖哥哥”呢?

那個男子靜靜地看着她,然後,也隨着她一起轉過頭去,看着那一座小墳。

有異樣的沉默,在兩人之中盪漾開來,彷彿一道無法逾越的溝壑,將兩個原本靠在一起的心,生生阻斷!

原來,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嗎?

夜風吹拂,這般的淒冷。

“汪”,驀地,一聲響亮的狗吠聲響起,兩人同時望去,卻見一隻大黃狗歡叫着,跳到白靈兒的身旁,用那毛茸茸的腦袋蹭着她的腳。

“大黃?”白靈兒微微一訝,隨即俯下身子,用手輕輕撫着它的腦袋,微笑道,“你方纔跑到哪去了?”

“汪”,大黃響亮地應了一聲,也不知說些什麼,但見它那烏黑的眼中忽然一亮,向着上官冷霖蹦去,高興地汪汪蹦跳個不停。

“大黃,”那個男子愣了一下,隨即微笑着俯下身子,“你還記得我啊,”

“汪,汪汪”,大黃衝他歡叫了兩聲,冷霖不由得啞然失笑,輕輕地撫了撫他的毛髮。

他站起身來,看着望向這邊的那個女子,道,“它還是跟以前一樣呢,”

“是啊,”白靈兒微微笑着,看着他,“跟以前一樣呢……”

兩人微笑着,一動不動地彼此凝望着,彷彿看穿了多少的年華,多少的過往,都深深地化入了這一眼之中。

然後,他們忽然一起笑了起來。

繁星漫天,夜風悠然吹過,林葉深處,彷彿有悠悠的琴簫合奏之聲傳來,彷彿那一日,在碧水仙霖那澄澈幽藍的湖水中,那兩隻碧玉鴛鴦的齊鳴。

全書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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