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 滴血

寶物藏在城堡裡,寶物藏在城堡裡。

推開大門記得關,否則寶物會不見。

派只火龍守東邊,派只水龍守西邊。

絲絨包裹寶物盒,羽毛蓋住水晶鎖。

推開大門忘了關,寶物轉眼就不見。

東邊火龍在睡覺,西邊水龍飛上天。

絲絨撕壞一個角,羽毛折斷第三片。

到底是誰傳出去,寶物藏在城堡裡。

緩緩爬上旋轉樓梯,無聲的推開鑲嵌了寶石的大門,那後面不再是他看了三千年的熟悉佈置。

銀質雕花的暗紅色蛛網形天花板被換成了簡潔的白色天蓬,巨大精緻的水晶吊燈被換成了光線柔和的天然熒光漂浮球,黑色莊嚴的地板被鋪上了乳白色的毛絨地毯,冰冷的金屬雙耳骷髏花瓶也被一排結着粉白淺綠花苞的樸拙陶盆代替……

一向跟棺材氣氛沒差多少的布魯赫公爵的臥房,此時被改造得生機勃勃,充滿了罕見的女性氣息。這一切,都是因爲寶物同志表示:太華麗的花紋看久了眼暈,太黑暗的顏色看久了壓抑,太冷硬的房間住久了想死。

而孕婦的情緒是很重要的,所以改造工程幾乎不需要得到房東同志的批准,就在長老親批、國庫劃款的舉國支持下,大刀闊斧的進行完畢了……

花苞淡淡的氣息瀰漫在房間的空氣裡,城堡外的風透過打開的窗戶吹進來,在防護層上隔去了全部冷意,只留下清新溫和的絮絮暖風緩緩拂過窗口的踏腳沙發,上面的小小此時半靠着軟墊,膝蓋上攤着書本,一手壓着一本筆記,另一隻手裡還攥着幾片不知從哪兒拽下來的葉子,歪着腦袋打起了瞌睡……

布魯赫站在原地輕笑了一下,無聲無息的反手關了門,慢慢走過去,低頭看了看她膝上的書,確定只是普通的園藝書之後便輕輕收了起來。瞥了一眼她的筆記,上面全是他不懂的文字,偶有幾個蠢蠢的圖畫,線條太過簡單,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人類是種幹什麼都不精確的生物,畫出來的圖例也總是失真的,這在布魯赫看來完全不能理解。如果讓血族畫個簡筆畫示意圖,那麼無論是他還是梵卓,都是可以把一部粒子衝鋒槍的立體透視圖以精確的比例縮影呈現在紙上的。他曾經這麼做過一次,結果被她評價爲“很無趣”。

人類的“有趣”標準他真的不太明白。

翻了翻筆記本,上面沒有多少新東西,大部分還是從前的課堂筆記。三號管家提議把這本見證着兩人唯一和睦時期的筆記放在小小能看到的地方,以勾起其對美好時光的回憶,據說可以影響其現在對待對方的態度——人類是很容易受記憶影響的生物。布魯赫默許了,只提醒管家把其他科的筆記都撕了……

小小果然注意到了這個筆記,並且確實拿去用了(因爲沒有其他本子用= =),也確實翻看了從前的內容(主要是疑惑怎麼本子突然變薄了= =),但關係改善效果……至今沒看出來。

挫敗的丟開本子,布魯赫同志很鬱悶的在小小身旁坐下。單手支着頭,眯眼凝視着這個難養的傢伙……她還是不愛搭理他,也不肯跟他一起睡,寧願選擇更痛的抽血的方式,也不願意靠近他的身邊。

布魯赫覺得不滿足。明明已經弄到手了,爲什麼還是覺得不夠呢?想要的難道不是她的血麼?不是那份順着喉嚨流下的甘醇麼?

原來寶物不是用絲絨裹着用羽毛蓋着就夠了。

藏起寶物的人,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又是一陣軟風吹過,拂起小小腮邊的髮絲落在了她的嘴脣上……布魯赫盯着那顫動的髮尾一會兒,擡手關了窗戶,手指順着對方的臉龐滑過,勾去那根繞着嘴角不去的調皮髮絲,取代的,是落下的吻……

即使不敢用力,也感受得到那份香軟嫩滑……不行,這傢伙實在太像食物了,總會讓人聯想到好不好吃的方面。

咬緊伸長的血牙扭開頭,布魯赫對自己的自制力很失望。肩上卻忽然一重,溫暖的香味從肩頸間拂過,轉頭間茸茸的感覺蹭過臉側……

她睡得迷糊,失去了平衡,軟軟的歪在了他身上,垂着小腦袋,靠着他的肩膀睡得正香……

不能動,布魯赫想,僵僵的筆直的坐在原地,保持着肩膀的位置精確的停在她歪腦袋的方向。

不能動。一動,她就醒了。一醒,就會跑了。

天色漸明,外面的陽光愈發強烈,透過窗戶籠罩着一黑一白兩個人,將一切都曬得暖洋洋的,彷彿連體溫也漸漸上升……

布魯赫沉默着閉上眼,很久都沒有動。

…………

布魯赫本以爲只是打發時間的園藝,小小卻擺弄得很認真。孱弱的移栽幼苗在她精心的照料下日益茁壯起來,長出葉子,結出花苞。

布魯赫認爲如果只是喜歡花草,不必這麼費力,中庭的溫室花園隨時爲她開放。但小小似乎並不感興趣,寧願弄得兩手泥土也要自己培育。對於記錄植物成長情況比自己是否按時吃飯還關心。

研究院的人告訴公爵大人,這種行爲叫做“移情”。當想做的事不能做,想見的人不能見,行動受到壓抑的時候,人類就會傾向於做另外一件在允許範圍內的,需要一定努力的,能夠看到成果以自我滿足獲得心理安慰的事情。而且往往會相當投入。這其實是逃避現實的一種表現。

布魯赫並不覺得小小有表現出要逃避現實的傾向。但如果她已經認命的開始轉移注意力,而不是整天想着梵卓,總是好事。因爲事情只會繼續推進,舊人總會被新人無情的代替。繁育者的想法能改變,無論是對其他各方還是對她自己來說,都是最不痛苦的。

小小花盆裡的花苞綻放的這一天,布魯赫給她帶來梵卓審判的結果……

“已經決定明日行刑。”他看她一眼,“你要去看麼?”

小小轉過頭來,有點驚訝:“我可以去嗎?”

“因爲是在聖地的公開審判,只要是聖血族貴族都可以列席。”布魯赫淡淡道。

小小失望的轉回頭去,嘟囔:“我又不是聖血族……”

“你是我的伴侶,所以你能否出席,決定權在我。”布魯赫解開肩扣,褪下斗篷,緩緩走到她的身後,“你想去麼?”

小小沉默……布魯赫肯定是不想聽到她說“想去”的,如果她這麼回答了,說不定他反而不讓她去。可是她如果回答“不想去”,那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了吧?怎麼辦……她好想去,就算只能最後見一面也好……

布魯赫垂眼看着她低頭思考時露出的柔潤後頸,肌膚晶瑩細膩,讓人很想吻上去……可是他靠近,她就逃掉,而她現在身體金貴,他又不能硬來。更何況,他也不想看到她一臉不情願的躺在他身邊。

“沒有什麼話說麼?”收回視線,布魯赫轉身解下佩劍,開始除去外袍,“你不感興趣更好,那麼我要休息了……”

“我想去。”小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伸手拽住男人褪到一半的外袍,她仰頭看着他,帶點懇求的輕聲道:“帶我一起去。”

布魯赫垂下眼睫凝視她良久,淡淡道:“你用什麼來交換?”

小小拉着他衣袖的手,下意識的緊了一緊……

…………

第二日正午過後,聖血族齊聚薩恩帝都城外的聖地。

陽光普照的時刻,是人類昏昏欲睡的晴朗午後,卻是吸血鬼絕不會出門的休眠午夜。太陽下的行刑,是隻有聖血族才得以參加的儀式。哪怕是被剝奪貴族身份,聖血族的落魄時刻也不容平民目睹,這大概就是貴族式的奇怪自尊心吧。

小小隨布魯赫抵達之時,聖地內已經站了不少貴族。黑壓壓的一片肅穆人羣,配着高傲冷淡的銀髮紅瞳,和背景那古老精緻的墓地,如此和諧。吸血鬼獨有的陰暗華麗的氣質完全壓倒了周圍繁盛植物的生氣,讓小小几乎很難想起當初這裡作爲她與梵卓宣誓結婚之地的美麗……

小小微微低頭,擡手整了整頸上的細紗,銀白色的刺繡針腳若隱若現的遮蓋住頸側的咬痕……她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嬌小人類少女手中色澤嬌嫩的捧花和腳後雪白的裙襬,在風中與一片血色暗黑格格不入……

血族在正式場合的着裝一向是莊重的黑色,斗篷的內襯則是血一般的鮮紅,高聳的肩飾,華麗的寶石,配上蒼白的皮膚尖厲的指甲俊美的容顏,這羣生物彷彿暗黑的祭司,強大美麗又妖異,與一切光明之物背道而馳……

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爲什麼自己會跟這種生物中的一隻成爲戀人呢?小小有時候會想。看,他們悄悄的側眼看着她,從斗篷的縫隙和高聳的衣領下送來讓人毛骨悚然的渴望目光,又傲慢又貪婪,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人產生好感。就是旁邊牢牢抓着她的手的男人,那份冰冷也讓人一點也不想靠近。自己怎麼會看上這麼危險的對象呢?

可是梵卓出現的一剎那,所有的疑問便都被拋在了腦後……

要什麼理由呢,因爲他就是他啊。

哪怕經歷了興師動衆的拼殺拘捕,哪怕被剝奪全部身份淪爲階下囚,如今出現在衆人面前的依舊是那個風姿卓越氣場強大的親王!華麗的銀髮,天神般的側臉,偉岸的身軀……哪怕雙手被反縛在身後,也絲毫不影響他不可一世的步伐和漫不經心的微笑。懶洋洋的視線彷彿巡檢自己的士兵一般掃過全場!無論當初有沒有在申請狀上簽名的貴族們在這樣的目光下都下意識的垂下了頭顱……血族對於力量對比的感知,幾乎是天生的。

而當那個視線與人羣中的小小對上時,便彷彿瞬間膠着,隨着男人微縮的瞳孔,立時靜止不動了。

他看着她,眼角漸漸帶出笑意,輕輕開口說了句什麼。

小小沒聽清,周圍的貴族們卻都變了臉色。

梵卓停下腳步,就那樣站在原地,靜靜的看着她的方向。他身後的押解官面面相覷,卻都不敢妄動,紛紛仰頭望向高臺上的三長老……

小小忽然明白,這就是他留給她的時間了,而這時間不會很多。

她低頭,做了她一直以來都在準備的事,揚手將捧花扔進祭祀的火壇裡,然後舉步毫不猶豫的朝着梵卓走過去……身後的布魯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她甩開,加快了腳步朝着她的丈夫跑過去……

布魯赫詫異的看着自己的手——從來沒有過的事,他伸手抓她,卻抓了個空!她白色的柔軟的裙角從他的指尖擦過,彷彿一隻飛走的蝴蝶,不堪一握,轉瞬即逝……

布魯赫擡頭,視線隨着動作跌落……不,是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在癱倒在地!包括梵卓。

可是她跑過去了,越過一地的黑色貴族,跑到她丈夫的身邊,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仰頭親吻他的嘴脣……然後,本已經跟他一樣僵硬跌倒,無法開口的梵卓便輕笑出來,細吻着她的臉頰輕聲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是啊,她是怎麼做到的?

推開大門忘了關,寶物轉眼就不見。

到底是誰傳出去,寶物藏在城堡裡……

布魯赫最討厭這首童謠。他一向不喜歡沒有邏輯和道理的事,比如,根本沒有人知道所在地的寶物,到底是被誰偷走的?

可是此時,他忽然想起了小小當初讀到這首童謠時發表的感想。

她說:誰說寶物一定是被人偷走的了?誰說寶物不能自己想跑了?

她吻着她的男人輕聲說:“這次,要不要換我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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