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段君逸已經可以下牀在房裡走動了,氣色也恢復的神速,花容多日擔憂的心事也有所放鬆下來,這個時候才注意到溪月已經有一天多沒出現了。
曹鬱的臉上又沒什麼異樣,應該是還沒被發現,如果是抓到了她要逃跑也會在落日堂把所有人召集起來再行處決,以儆效尤。
現在這麼風平浪靜,只可能有兩個原因,要麼是由於曹總管這兩人憂心公子的病情,放鬆了警覺,讓溪月真的逃脫了,但是這個可能微乎其微,朝天谷四面環山,谷外又有瘴氣,除了後山那邊的斷崖之外,沒有一處可以有逃脫的機會。
斷崖底下有深不見底。縱是絕世高手,有再厲害的輕功也難以逃脫。難道是曹總管秘密......
不,不會的,曹鬱沒有必要私下處決一個侍女,以他在朝天谷的地位,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來,而且曹鬱的爲人,還是值得相信的。
段君逸披了件外衣,躺在軟榻上握着一卷書,有些發黃的書頁襯得他的手指異常地修長潔白,半垂的眼瞼在暖煦的照耀下,投射出隨意慵懶的弧度。
一隻手探向旁邊溫着地茶,端起來,在嘴邊淺酌一口,才發現杯子空了。
擡眼看向站在一旁,眉頭緊蹙神遊天外的花容,忍不住勾起一個淺淺地笑意。
“在想什麼事,這麼出神?”溫潤的聲音雖然依舊有些無力,但是相較之前,已經好了許多。如果不是段君逸常年服藥,身上總帶着一股淡淡的藥香,倒是像極了個柔弱書生。
花容被喚會神,低垂着頭,爲段君逸的杯子添上新茶,搖頭道:“沒什麼。”
段君逸淺笑的嘴角有平了下去,她又恢復了一貫淺淡的樣子,像是要把自己掩藏的很深很深。難道墨舒的事,就真得那麼難以遺忘了嗎?她的警惕心還要維持多久?
“好了,你洗去吧,我累了。”段君逸失了興致,放下手中的書卷,轉了個身,背朝花容,意思再明顯不過。
花容福了福身,退了出來。
聽見房門一開一關的聲音,段君逸才又偏轉過身,下了軟榻,朝書架邊走去。
只見他上下抽出了幾本書,在疊放在最上面,房中央那塊鋪了厚重地毯的地方竟慢慢向下落!
等到陷落了兩米的距離之後,段君逸縱身一躍,身姿輕盈,跳在厚重的毯子上,竟沒半點聲音。
那陷落的地方接連着一道看不到盡頭的樓梯,下面幽暗地像是要把人吸進去,段君逸從壁上摸出一個火折,吹燃。藉着微弱的光,走下樓梯兩步,摸索到一個突出的石塊,按了進去,那塊陷落的地方慢慢升了起來。
段君逸十步左右便有一處火把,段君逸用火摺子將其點燃,然後順
着光又走到了下個火把的地方,依循上法點燃。
十幾個火把統統點亮之後,對面的牆壁隱約可見一幅幅描畫必真的壁畫,上面的人或是舞劍,或是盤腿打坐,旁邊又配着字解,招式心法精妙,凡是習武之人都會趨之若鶩。
然段君逸像是習以爲常,目不斜視,只管往前走去。這壁畫也正是他所刻,那些劍法配上心法,只要習武之人看了,必定忍不住練習,但不出十步,不是七竅流血便是走後入魔,這也是段君逸防止有人進入密道的方法之一。當然更多的機關還在後面。
越到底下,潮溼之氣越重,段君逸忍不住低咳了幾聲,輕捂着脣,蹙眉往下走。
大約走了一百來步,到了一塊四面是牆的空地,段君逸敲了兩下左邊的牆壁,石門緩緩向上移動。石門後面是向上走的樓梯,不過不似前面那截樓梯那麼長,大約只有二十幾個階梯,段君逸取過火把,向上去走。
走上樓梯的盡頭,一條漆黑幽長的通道,一直往裡走,漸漸聽到水流之聲,走了百餘米,竟看見一絲微弱的亮光,地底溼氣也漸弱。
朝光源走去,入目先是四扇用漢白玉雕着龍鳳屏風,那栩栩如生的樣子,堪稱巧奪天工,屏風後面是一汪冒着熱氣的溫泉,九個金做的龍頭裡水緩緩地流出,清澈見底的溫泉下面有一個碧色明珠散發着幽幽的光芒。
段君逸褪下衣衫,邁入溫泉之中,闔着眼睛靠在仰躺着,哪知那泉水似又浮力,整個人都漂浮在上面,底下的明珠頓時乍現把溫泉映成碧綠的顏色,煞是好看。
段君逸的身體忽紅忽綠,浸泡了片刻,漸漸地恢復了常色。從水中走了出來,取下掛在屏風上面的白色外衣披了上去,赤着腳走到一張鋪着紅色錦緞的榻前,神態淡然的躺了上去。
不知是紅色緞面映襯的關係,還是溫泉浸泡的關係,段君逸的氣色竟比剛纔紅潤不少,完全看不出病弱的樣子。
才躺上去,一面的牆壁驟然開啓,段君逸依舊是神色淡然,微闔着的眼睛也微睜開。
只見一黑衣勁裝,身材欣長的人從牆外走了進來,單膝跪在地上,恭敬道:“參見公子。”
聲音雖是英氣勃發,依舊可以聽得出來是個女子的聲音,段君逸微睜開眼,挑着眼角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相比三年前長高了不少,眉眼也舒展開來了,越發的顯得亮麗,眉梢的那一粒紅痣越顯風情。
“你過來。”段君逸聲音依舊平淡。
那女子起身俯首走到段君逸身邊,哪知段君逸衣袖一揮,猛地一個力道把她捲進自己懷中,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撫上了她的眉眼,“死人果真永遠比得過活着的人。”
意欲不明的話,讓她身子顫了顫,身下
這副剛剛泡了溫泉的身體沒有半絲溫暖,反而越加冰涼,像極了他的心智,冰冷絕頂。
毫無預備之際,驟地又一把被推開在地方,她被重重摔了出去,又急速伏跪下,身,要說是不害怕,那是自欺。這三年裡雖然和他相處的時間不多,他的城府和心智,卻深沉的令人害怕,脾氣也令人捉摸不透。
“說說烏衣鎮的事吧。”慵懶地支着手,閉合着眼睛說道。
此刻的段君逸和在上面所見到的書生模樣截然不同,身上依舊是淡然,卻散發着令人肅然的強大氣息,彷彿彈指間,天地即可變色。
“二皇子,六皇子的人都已經在那裡,東西還未查到在哪個位置,周定緯好像也已經察覺到異樣,變得小心謹慎了。”三年爲了自由願爲榻上這個人獻上自己的忠心,她確實如願以償的出了該死的朝天谷,卻又陷進了另外一個牢籠,而這一次,陷得更深更緊。
沒錯,伏跪在地上的那女子,便是三年前死在花容面前的墨舒,段君逸不過用了些小把戲,小手段,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把墨舒救下,然後關進這暗無天日的地宮。
他用期許的自由交換了她的忠誠,之後利用這地宮通往外面的世界,出去爲他辦事,他當然不怕她跑了,在她的身上種下定期要服解藥的毒。
墨舒曾經掙扎過,也企圖逃跑,拿着那粒假意吞下實則暗藏起來的解藥,尋了幾處名醫,卻無一人可以研製,不甘願在第二月又回到這地宮之中。
在爲段君逸辦事的三年裡,她纔是真正認識到,這個自己伺候了十年公子,竟有那般的心計城府,明明一步未跨出這朝天谷,卻在谷外擁有着強大的勢力。廟堂之上,名流巨賈,青街柳巷,均是有他的眼線和勢力在。
還有這地宮,朝天谷不過近十五年的歷史,以前不過是塊荒地,段君逸是何時建造的。
其他且先不論,光是要瞞過這麼多人,打造這個地宮恐怕就是不易。而經過這三年,她也可以確定,段君揚也並不知道這地宮和他在外面的勢力。還有段君逸的病,和這地宮裡奇怪的溫泉,這個冷漠淡然的男人,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的秘密?
墨舒把自己推入了一個有一個的謎團,深陷其中抽不得身。
“他不是很喜歡你嗎?墨舒,到底是他察覺了,還是你動心了?”閒適地一挑眉彎,臉上依舊是淡然的神色,卻多出些懾人的森寒,“反正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我要得到那東西,你明白嗎?”
“是,屬下明白。”墨舒垂着眼睛,眼底一片晦澀。
段君逸不知從哪取出半顆丹藥,咻地一聲扔給伏跪在地的墨舒,道:“這個是半個月的量,如果再得不到那東西,你也別回來見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