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苦從來都沒有想過,在他與玉簫在這個無人知曉的谷底生活了多年後,還會有人掉下來。他依舊記得那一天,他去谷底的一片荒林裡採摘野果子,就在荒林附近的水潭邊發現了昏迷不醒的允蓮衣與莫子軒。他們兩個人都受了傷,本着出家人慈悲爲懷的信念,他救下了他們。
無苦將允蓮衣還有莫子軒帶回茅草屋時,正被玉簫看到,玉簫想都沒想便將允蓮衣送進了自己的茅草屋,白了無苦一眼去爲允蓮衣檢查傷勢。莫子軒恢復的很快,可是允蓮衣卻一直昏迷不醒,玉簫說,她在掉下的時候腦部受過傷,能不能醒只能靠她自己。
這麼多年了,這是第一次有人進來。無苦並不是不知道他們來自雲峰山,可是他卻不想問,外面的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呢?可是如今,莫子軒問到這裡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真的有些事情,是放不下的。他自信佛法精通,卻參不透情關,摒棄不了雜念,滿心執念卻還悠然不知。
無苦對上莫子軒的眼睛,依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他:“如果有方法可以喚醒那位女施主,你可願意一試?”
莫子軒當即點頭:“就算拼了性命我也願意!”
無苦無奈的苦笑:“原來這就是情,情到了極致,連性命都變得渺小了。”
“大師……”莫子軒的眼睛裡滿是渴望,他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就算不知道那一絲希望是否真實,他卻還是希望那是真正存在的,人若是沒有了希望,纔是真正的死去了。
無苦望了眼明亮的月,說:“還記得我曾經告訴你,救你上來的那一片水潭嗎?”
莫子軒點頭:“自然記得!”
“在水潭低,有一種草,只要將那種草採摘上來熬成湯給女施主喝下,相信女施主很快就會醒過來。”
莫子軒雖然很想馬上將允蓮衣救醒,可是他的大腦還有着清晰的理智:“就是如此簡單?”
“簡單?”無苦瞬間變得甚是嚴肅,“那水潭看似平常無奇,可是當你潛入水底後便會發現,那水潭的水奇寒無比,你想要潛入水潭將藥草取出來,怕是有去無回!”
莫子軒眉心微蹙:“既然如此,大師爲何會知道水潭之中有那等靈草?難道大師曾經去過?”
無苦忍不住瞟了眼玉簫那邊的茅草屋:“幾年前,我同你一樣落入這谷底,同樣爲了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子牽腸掛肚。”
“那個女子就是仙姑?”
“沒錯!”無苦終於點頭承認,“當年我與玉簫落入這谷底,這裡便已經有了這兩間茅草屋,我想,一定是在很久以前,就同我們一般來過這裡吧。”
“那大師又是如何知曉水潭中的秘密?”
“當年玉簫昏迷不醒,我想盡了辦法都是無效,後來在茅草屋中找到一本血書,從樹上得知,原來那水潭之中有着這樣一種靈草,於是我便下了水潭,好在佛祖保佑,讓我拿到了靈草活着上岸,並就行了玉簫。”
莫子軒終於明白,看着無苦一直舉頭望着天空的明月,他想,他一定很愛很愛玉簫吧,可是爲何玉簫醒了之後,兩個人的關係卻有些彆扭呢?
無苦似乎看出了莫子軒的心思,一拍他的肩膀說道:“年輕人,我這一生就執念於一個‘情’字,我一直無法參破‘情’爲何物,可是現在我懂了,我想,當年我可以爲了玉簫下那水潭,便是一種情吧!”
莫子軒靜靜的聽着無苦的說道:“當年,我與玉簫在雲峰山偶遇,無意之間聊了兩句,竟發現彼此竟是知己。當年根本更是不知情爲何物,只是每日都想與之見面促膝長談,於是我們每天夜裡都會相約與雲峰山,直到被他人發現。”
無苦回想着過去,那個懵懂的時候,就算是曾經經歷過苦難,也覺得是美好的。
“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剛剛接任雲峰寺主持,我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雲峰寺,可是就是因爲我摒棄不了七情六慾,就是參不破情關,所以纔會造成後面的慘劇。”
莫子軒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問:“那……那場大火……”
“那不過是一個幌子!”無苦的眼睛裡似乎有着一樣的光芒,他看着對面的茅草屋,看到玉簫好似與他心有靈犀一般打開了房門向着這邊望過來,才繼續說道,“我放了一把火,只是想借這一場火製造
我死去的假象,然後我可以與玉簫長相廝守,然後我們卻被發現了。”
“發現?”
“是啊!那場火不受控制的將雲峰寺幾乎焚燒殆盡,玉簫在仙女廟放的火更是將仙女廟徹底燒燬。我們兩人逃到了雲峰山的一處峭壁之上,看着下面不受控制的大火心中恐慌,卻就在這時,雲峰寺與仙女廟的人追了上來,我們因爲懼怕被他們發現,才一起跳下了懸崖……”
“你們……想要殉情?”
“殉情?”無苦似乎懵懂,“大概是吧,但是便覺得,只要我們在一起無論去了哪裡都是好的!可是當我們跳下懸崖,來到這個谷底卻沒有死的時候,才發現,就算我們在一起了,可是心中的罪孽一直糾纏着我們,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便會想起那一場大火,想起多少無辜的人因爲我的一己私念而喪生,便會感覺到痛苦,我始終沒有原諒自己。”
“大師……”莫子軒不知該如何勸解,或許是因爲他與他有着同樣的罪孽吧。他對允蓮衣的罪孽。
無苦深深的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這麼些年來,我一直被自己的罪孽所折磨,不明白,爲了‘情’就要死掉那麼多人,真是值得嗎?這一想就是好幾年,我與玉簫都老了,卻還是想不通。”
“那大師現在想通了嗎?”
“想通哪裡會那麼容易?”無苦不由眯起了眼睛,“不過我學會了釋然,既然老天要我與玉簫一起生活在這谷底,那便是老天垂簾佛祖開恩,我又何必一直苦苦活在過去的陰影之中?”
莫子軒同樣彎起了嘴角:“大師能如此想,再好不過了。”
無苦點頭:“我釋然了,你呢?我看得出,你對那位姑娘有歉意,既然有歉意,還有很多話想要說給她聽,就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莫子軒用力的點了點頭,起身便跑出了茅草屋,走的時候,還不忘和無苦說一句:“多謝大師指點!”
莫子軒離開後,無苦便出了茅草屋,他與玉簫四目相對,良久才釋然的一笑,竟是臉頰一紅說道:“這些年,是我錯了!”
玉簫笑容柔和:“這麼些年,我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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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