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皓清晰的記得那一年，他才六歲，手中抱着一個黃嫩嫩的小鴨子，滿地的追着那小鴨子玩耍。
而那一年，軒轅燁早已經十歲，十歲的軒轅燁早已經如大人一般，臉上從來都沒有笑容，一直以來，冷若冰霜。
那日，軒轅燁手中提着一柄短刀，而他那可愛的鴨子，卻不知死活的撞上了軒轅燁，軒轅燁的腳卻是直接重重的睬了上去，那可憐的鴨子，就那樣死在了軒轅燁的腳下。
軒轅燁卻連一個道歉都沒有，甚至還輕飄飄的扔下一句話，說道：“一個男孩子，如同姑娘家一般，養這些個沒用東西，以後莫不是要去學那女紅，假作紅顏！”
軒轅燁的話裡，絲毫沒有情面，他追着上去，捶打着軒轅燁，讓他還他鴨子，可是，軒轅燁卻只是大力的將他一扔，摔倒在地，痛的讓他做在地上不停的哇哇的哭。
而軒轅燁更加殘忍的是，將他直接扔在了剛剛死掉的鴨子的身上坐着，當他哭累了，站起身的時候，卻發現他的衣服上全是血，而一直陪伴着他的那隻鴨子早已經斷了氣，乾癟的身子，裡面所有的內臟都被壓了出來。
他當時看到，就直接吐了出來，一直吐到肝腸寸斷，也沒有停歇，晚上，他就一直腦熱不斷，迷迷糊糊間，腦海中不時交錯出現的是軒轅燁冷酷的身影和鴨子死的慘狀。
自那次後，他的心裡便暗暗的與軒轅燁較上了勁，他的心裡一直有那一道陰影，便是軒轅燁賜予的。
他嘗試過與軒轅燁正面決鬥，可是，他根本就鬥不過他，他太強大，強大到他不得不養精蓄銳，厲兵秣馬。
他一直隱忍着，不讓軒轅燁看出他的能力，他總是裝成一幅吊兒郎當的模樣，到處去招惹桃花。
而他這樣確實取得了成功，在軒轅燁逼宮的時候，唯一存活下來的皇子，只有他一人。
他沒有暴露出任何的想要奪取皇位的野心，也沒有讓軒轅燁找到任何的藉口來處死他，而是成功的讓他做了一名自由出入皇宮的王爺。
而此刻，軒轅燁這番肺腑之言，明顯是把他當作貼心人一般的，疏於防範。
“皓曾經有怪過朕嗎？”軒轅燁又大大的打了個呵欠，冷咧的桃花眼裡蓄滿了朦朧，手捂住脣，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軒轅皓看着軒轅燁那樣一幅神情，說道：“不曾，臣弟原本就是那不堪雕琢之人，皇兄曾經對臣弟做的那些，臣弟從不曾記在心上！”
軒轅燁聽着，嘴角掛着一抹淺笑，眼睛裡卻是隱晦不明，聲音卻是帶着些疲憊的說道：“朕近日這身體越發吃緊了，皇弟若是這些日子不忙，能不能過來給皇兄幫下忙。也算是皇兄求你了，可好？”
還不等軒轅燁說完，又一個呵欠，襲了上來，明顯的疲憊不堪。
“皓，你看我這，本想留皓一起跟朕說說話，可是朕這身體，實在是．．．．．．”軒轅燁神色間滿是煩躁，卻依然擋不住那疲憊襲來，眼睛甚至都已經開始打架。
軒轅皓立刻明瞭，趕緊的應道：“那皇兄趕緊歇息下吧，想來是太過於操勞的關係，這才如此這般！“
說完，忙告辭着，朝外面走去，明明關切的眼神，轉身之際，嘴角卻是不可抑止的流露出得意的笑容。
軒轅燁看着軒轅皓走出去的身影，神色間卻是恢復了清明，眼睛危險的眯着，只一瞬間，又恢復了那疲憊的模樣。
莫夕顏一直躲在牆角，看着軒轅皓離開的身影，這才從那牆角走了出來，身子靠在牆角邊，重重的嘆了口氣。
這才又朝朝龍殿走去，手中端着一杯菊花茶，凝了凝神，將頭髮整理了下。深呼了口氣，這才邁着小碎步朝朝龍殿走去。
衝戴公公點了點頭，茶給戴公公檢查過，這才進去。軒轅燁卻是已經趴在了那御書桌上，睡的正香。
莫夕顏輕輕的將門閉上，靜靜的朝軒轅燁走去，眼睛裡滿是掙扎的神色，垂下眼簾，看了眼這菊花茶，牙齒緊緊的咬住嘴脣。
將茶輕輕的放在了御書桌上，眼睛一眼瞥到了軒轅燁的睡顏。眉毛依然緊緊的擰着，嘴脣緊緊的抿着，原本冷冽的眼睛，此刻只有看到那長長的睫毛，溫順的垂下，在那眼圈下形成一道暗影。
也許又在想着怎麼折磨人吧！連睡覺都是這樣，莫夕顏不由得有些鄙夷，只是，臉上不由自主流露出的嬌嗔的面容，卻是連她都不曾發現。
既然他睡着，那麼她還是離開吧，將那茶杯朝御書桌的裡面輕輕的推了推，這才轉身準備離開。
只是，手卻突然被軒轅燁抓住了，莫夕顏正準備離開的身影突然頓住，扭頭看向軒轅燁，他依然在那閉着眼睛睡覺，沒有任何變化。
唯一變化的卻只是她的手被軒轅燁抓住了，莫夕顏的眉頭皺了起來，手試探的掙扎了下，卻是根本就脫不開。似乎，睡夢中的他也是在使勁。
這可該怎
麼辦？莫夕顏的眼睛慌亂的看着周圍的情況，周圍其實根本沒有一個人，可是，她的心很慌亂。
她可以使勁，將軒轅燁的手掰開，可是，看着軒轅燁一直緊緊皺着的眉頭，她卻是又狠不下心。
靠着那御書桌坐在了地上，手依然被他緊緊的抓着，莫夕顏閉上了眼睛，心裡嘆息了聲，她怎麼會這麼沒用，總是這樣猶豫不決。
嘴角苦澀的笑着，思緒直接放空，什麼也沒有想，只是靠在那御書桌的桌腳，頭抵在那書桌的背面，手卻是吊在了半空中。
“夕顏．．．．．．”軒轅燁的聲音突然含混不清的響了起來，身子卻是依然沒有動。
莫夕顏驚懼的擡頭，剛想應答，可是擡頭看到軒轅燁依然趴在那桌上，在那睡覺，心裡卻是鬆了下來，也許，她聽錯了吧！
低下了頭，剛想閉上眼睛，軒轅燁卻是又發出了聲音，這次，夕顏一個字都沒有聽錯。
“夕顏，對不起！”軒轅燁的聲音依然含混不清，可是卻清晰明瞭的傳入了莫夕顏的耳朵裡。
莫夕顏卻是沒有擡頭去看，眼睛卻是溼潤了，一滴淚珠沿着眼角落了下來。
滴答一聲，落到了那地板上，渲染，化開，沒有了蹤跡。
爲什麼說的這麼晚？在一切已經成爲了定局的時候，他卻開口說對不起。
若是他不那麼暴力，若是他不是總是勉強她去做那些事情，也許，她會好好做好她的宮女的本份，並且好好的尋找一條出宮的路，這樣，她會悄悄的悄無聲息的離開。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急於求成，與軒轅皓這般邪妄的人合作，做這些違背良心的事情。
重重的嘆息了聲，手上一股熱量源源不斷的傳來，眼睛微微有些疲憊，終是閉上了眼睛，睡着了。
夢中，她一直被一個人緊緊的抱着，很暖很暖，那樣的溫熱的氣息，那樣溫暖的身子，這麼多年的孤獨前行，讓她急切的期待着這樣的溫暖。
也許，只有在夢中，她才能得到這樣的溫暖吧，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容，甜蜜的，有些幸福的笑容。
當她醒來，看到依然坐在地上的身子，還有那已經空的手，心裡卻是嘆息了聲，這才覺得自己的可笑，居然在夢中期待着一個溫暖的身子，她居然如此的不要臉面，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掙扎的站了起來，腿上卻沒有痠痛的感覺，她卻也沒有發現一樣，只是，微微有些奇怪。
頭微微有些眩暈的感覺襲來，眼睛突然一黑，身子朝後面倒去，她以爲她要倒在地上了，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再後面，她卻是不知道了，唯一知道的是她醒來後，卻是躺在她自己的牀上。
“丫頭，醒了嗎？”戴公公帶着微笑走了進來，手上端着一盅湯，
莫夕顏掙扎的爬了起來，有些歉意的衝着戴公公笑笑，點了點頭，應道：“恩，我怎麼拉？”
怎麼會突然暈倒？她好像一直也沒有這個毛病的啊？莫夕顏有些疑惑不解。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太醫說可能是由於太過於緊張，又加上休息不好，而導致的氣虛體弱，這才突然暈倒。幸好是皇上救的及時，否則，丫頭就該傷的不止這麼一點了。”
戴公公一邊笑眯眯的說着，一邊將那盅湯放在了莫夕顏的手上，示意着她先喝湯。
“是皇上救的我嗎？”莫夕顏依然還記得她落入的那個溫暖的懷抱，身體上還依然留着那溫暖的氣息。
只是她卻沒有想到，那麼溫暖的懷抱會是屬於軒轅燁的，她印象中的軒轅燁總是那麼的冰冷，繼而連帶他的氣息都是冰冷的，帶着地獄修羅的氣息，冰冷的，讓人恐慌的。
“丫頭沒有看到，皇上抱着你的時候，有多緊張，幾乎是一路小跑着將你送過來的。”
戴公公站着，眉開眼笑的說着，看着莫夕顏小口的喝着那湯，十分的滿意。
當然，他這話有半分真，也有半分假。皇上確實是着急的，但是，卻也沒有這麼誇張，可是，他總認爲皇上太過於壓抑着自己的感情，所以，戴公公還是想要爲皇上爭取下，起碼，他們兩個人不能總是這樣彼此折磨。
“是嗎？”莫夕顏嘴角含着一抹譏誚，他會緊張麼？怕是嫌棄她弄髒了他的朝龍殿吧，莫夕顏只是反問了下，手輕輕的舀起一勺湯，喝了一口。
“對呀，丫頭有時候也要多體諒下皇上，皇上有太多的時候，總有太多的不得已，所以，丫頭儘量多替皇上考慮考慮，不要總是惹皇上生氣。”
戴公公的聲音中帶着慈祥，循循善誘道。眼神間卻是帶着些笑意，看向莫夕顏。
“你知道嗎？我是從小看到皇上長大的。也是一路上陪着他從這場宮鬥中走過來的老人。皇上小的時候就很孤獨，哪怕是玉燕小姐在的時候，皇上也不曾怎麼露
出笑容。所以，丫頭若是有時間，儘量多陪陪皇上，其實，皇上很好相處的，只要你稍微多說些軟話，凡事順着他點，皇上就會很好！”
戴公公語重心長的說道，看着莫夕顏的樣子，回憶着軒轅燁的小的時候的情形，眼神中都有着一抹痛惜。
皇上有太多的時候，都是孤獨的，從小，他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過真心的笑容，更多的時候，只是倔強的，一個人將所有的一切都硬扛着。
莫夕顏聽着，卻只是笑笑，對於戴公公，她總是不願意反駁的太多，只是，她跟軒轅燁之間，卻是已經有了太多的間隙。若是她初入皇宮那會，她可能會聽着軒轅燁的孤獨，會感同身受。
因爲，她一直知道，他是那樣的一個人。心思總是藏在他的外表下面，若是她不去一層一層的剝開，她根本瞭解不了他的心思。
可是，此刻，她的心早已經千瘡百孔，而她與軒轅燁之間，已經隔閡的不止一星半點，他們間早已經隔了千山萬水。那麼大的橫亙，她早已經沒有了那個心思，也沒有了那個興趣，去努力瞭解。
她的心早已經麻木了，而她想軒轅燁怕是也不過如此。
戴公公絮絮叨叨的給莫夕顏講了些皇上小時候的事情，可是，更多的卻也只是他的努力，他的勤奮，還有他的孤獨，沒有一星半點，關於他小時候的趣事。
他的生活中除了努力，就只有努力，除此，別無其他。
莫夕顏聽着，卻是隻是淡淡的笑着，將那一盅湯慢慢的喝完了。
軒轅燁到的時候，莫夕顏已經睡着了，戴公公並沒有在一旁跟着斥候着。
馬上就該是中秋了，宮中的事情也漸漸多了起來，戴公公並沒有太多的時間來照顧莫夕顏。
軒轅燁看着莫夕顏散落在耳邊的長髮，輕輕撥到了耳後，看着莫夕顏的嬌俏的模樣完全展現在他的面前，心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那會太醫檢查出來的結果是，莫夕顏除了心虛氣短以外，可能有喜脈，只是，不太明顯，還不能完全斷定。
軒轅燁沒有想到，莫夕顏會有可能懷了他的孩子，這樣的消息，讓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對於他後面將要做的事情，突然有些束手束腳。
他在糾結，後面他該如何繼續？
挨着莫夕顏的身子，軒轅燁躺了下來，伸手，將莫夕顏攬入了懷中，眼睛一直盯着看着上面，眼睛卻是有些澀澀的感覺，終是閉上了眼睛。
懷中的嬌小的身子，手摸上去，很少摸的到肉，她怎麼這麼瘦？而那些日子，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居然對她做出了這麼殘忍的事情？
軒轅燁有些悔恨的想着，懷中的人兒卻是不舒服的動了動，頭卻是在他的懷中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卻又睡着了。
而他的心卻是提着的，心裡全是忐忑。他是第一次害怕面對醒來的莫夕顏，可是，此刻，他確實貪戀着懷中的人兒的溫暖。
眼睛閉着，不多會，卻完全睡着了，手一直緊緊的抱着莫夕顏，沒有半分鬆動。
莫夕顏醒的時候，看到的是那張放大了的軒轅燁的臉，這張臉在她的牀上出現的頻率已經越來越高了。
而她的心明顯對於眼前的這張臉，沒有了那些大驚小怪的尖叫聲，只是，她卻依然是不舒服的。
她沒有想到，她夢中那溫暖的懷抱，居然真的是抱着她睡了一夜的軒轅燁，這個事實，讓她很唾棄他自己。
她討厭她的心爲軒轅燁而沉淪，她不要！所以，她不能讓軒轅燁看到她窘迫的模樣。
只能依然閉着眼睛假裝睡覺，眼睛卻是微微睜開了一點縫，看着軒轅燁的舉動。
當看到軒轅燁微微的睜開了眼睛，莫夕顏趕緊的閉上了自己的雙眼，緊張的等待着軒轅燁的離開。
“夕顏，別怪我，好嗎？”軒轅燁的聲音低沉，沙啞，帶着濃濃的鼻音，手撫上莫夕顏的臉，輕輕的將莫夕顏的頭髮撥到耳後，聲音裡有着壓抑的心痛。
莫夕顏沒有想到軒轅燁會突然出聲說話，緊張的手緊緊的捏緊，害怕她一個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已經醒着的事實。
只是，她沒有想到，軒轅燁會對着她說出這樣的一句話，而且，他的動作好溫柔，讓她幾乎要起雞皮疙瘩。這樣的溫柔，她卻是承受不起。
軒轅燁沒有想到莫夕顏已經醒來，眼睛裡有些痛楚的感覺，他做了一個夢，夢中莫夕顏騎着白馬，決絕的離他而去，帶着他的孩子，他拼命的去追，卻總也追不上。
夢中莫夕顏那帶着仇恨的話語，一直在他的耳邊迴響着，那麼真實，讓他的心裡不由得有些恐慌。
“夕顏，不許離開，好麼？我不允許你離開！夕顏，陪着我今生今世，好嗎？”軒轅燁的話語更像夢魘一般，輕輕的，卻如魔咒一般的響着，在莫夕顏的耳邊，不停的，溫柔的，霸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