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血液和脊髓匹配
蘇薇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斂起了雙眸，不與他的眼神相交。
怕看他，總是產生忐忑，不敢直視他的雙眸。
沈涼墨眸中有一絲一閃而過的嘲諷，淡淡道：“你放心，你成功懷孕後，我會給你應有的報酬。還有……我許諾過你可以陪伴他們倆，便會做到。只要你規規矩矩做到我所說的事情……”
蘇薇臉上浮現出希望的光芒，瞬間就像燭火一般的滅掉了。報酬……再生一個寶寶，拿走報酬，可是孩子呢？孩子怎麼辦？
良久，脣角邊浮現出笑意來。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爲了得到和小奶包相處的機會嗎？既然他願意給她，她就別無所求了。
現在她無法強求那麼多，只能多爭取一點，是一點。
只是，明日小奶包的事情……
蘇薇緩了緩，卻並沒有對沈涼墨說出來。心中總有一種感覺，只要說出來之後，小奶包便又會不屬於她了……
就在蘇薇和沈涼墨都沒有話說的時候，鳳卿探出個腦袋來，風華絕代的臉龐上閃動着笑容：“要生二胎了嗎？優生優育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僅關係你們夫妻二人，更是和一個家庭的未來息息相關，還關係國計民生！嗯，所以孕前檢查十分重要！”
“夫妻二人”。這四個字，沈涼墨和蘇薇聽在耳裡，各有不同的滋味。
畢竟是做過一段假夫妻的，那些場景還歷歷在目。只是，真實的身份卻又那麼的尷尬。
鳳卿抱怨地嘀咕道：“自從幫蘇薇做過不孕不育手術後，我的工作重心爲什麼就這麼奇怪了呢？一直致力於婦科男科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喂，沈涼墨，你倒是來跟我解釋解釋啊……”
沈涼墨瞥了他一眼，掏出匕首扔在他面前：“你讓它給你解釋！”
“……你當我是嚇大的嗎？”鳳卿不滿地說道，挑着眉十分不爽地看着沈涼墨。
又看一眼蘇薇，他拖過蘇薇的手道：“好了，好了，走吧，該去檢查了。”
秀氣的手掌抓過蘇薇的手，親親熱熱地帶着蘇薇往外走。鳳卿就是這個脾氣，做事全憑自己的喜好，根本不管別人死活。
當初沈涼墨的匕首架在脖子上，差點割破喉管，他也不曾屈服去給夏思琪治傷。
但是如果對方是蘇薇呢，他做這些又甘之如飴。
他不緊用手牽着蘇薇，蘇薇和他並肩的時候，他的手還搭上了蘇薇的肩膀，摸一摸，蹭一蹭。
他低頭親熱地說道：“蘇薇，話說你是想生兒子還是女兒啊，說不定本神醫還能幫幫忙呢。”
“只要寶寶健康就好。”蘇薇說出心底真實想法。
“健康？當然健康！你當我鳳卿是吃素的嗎？經過我鳳卿手的寶寶——雖然暫時還沒有給人做過孕前檢查，也還沒有親手接生過寶寶——但是隻要經我的手，怎麼可能會有不健康的寶寶？當年也是沒遇上我，不然你們家的小奶包怎麼會患上那樣的病？”鳳卿拍胸口，“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我保證讓你懷上健康又聰明的寶寶！”
鳳卿這話聽着歧義真是太多了。他，保證，讓她懷上寶寶？他又不是孩子的父親！說得他就像是孩子的父親一樣！
蘇薇被自己一口口水嗆得咳個不停，鳳卿的手在她的背上輕拍着，柔聲道：“放心啦，只要我努力一點，你一定能懷上健康寶寶的。我一定會努力的！”
他握起拳頭，發誓般鄭重！
沈涼墨簡直不能再忍了，什麼叫做“只要我努力一點，你一定能懷上健康寶寶的”？什麼叫“我一定會努力的”？他算哪根蔥？蘇薇懷孩子，跟他有一毛錢的關係？
還有，他的手一直在蘇薇的肩上背上，來回撫慰。是手太癢，需要人用鞭子給他鬆鬆嗎？
沈涼墨低聲冷冷道：“鳳卿！”
鳳卿扭頭回來，感覺到四周忽然之間變得超低的氣壓，還有沈涼墨比鍋底還要黑的臉色。他奇怪道：“墨少又有什麼事情啊？我還趕着讓蘇薇懷孩子呢！”
沈涼墨的耐心用光了，聲音帶着殺氣：“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可以離開了！”
沈涼墨內傷，是他決策失誤，爲了最大限度保證蘇薇的身體情況，讓鳳卿連夜趕過來。孕前檢查而已，是個婦產科醫生都會做不是嗎？看着鳳卿，他覺得前所未有的鬧心。當着他的面就吃蘇薇豆腐，是一直以來，他忍他太久了嗎？
鳳卿嚷道：“喂……我剛剛下飛機就趕過來，連口水都沒喝上，你居然叫我走？”
“是。”沈涼墨毫不猶豫應承道。
“我，腳長在我身上，我來去自由！我想來便來，我不想走沒人能讓我走。”鳳卿智商超高，上帝爲了開了智商的門，便爲他關上了情商的窗。
所以他一向是沒有什麼情商。
他要是有情商，早被沈涼墨叫去給夏思琪做手術治傷了。但是就是因爲他看夏思琪不順眼，連沈涼墨也沒辦法強硬地要求他一定要做這件事情。
沈涼墨也在等……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
“那我讓你沒有腳，隨你怎麼自由自在地走。”沈涼墨眸光如利刃，直刺鳳卿。
鳳卿長身玉立，站在沈涼墨面前，篤定了他此刻的身體狀況無法碰到他，一臉的得意：“好啊，那也要等我將愛丁堡銀行裡的金條拿到手再說！”
“不要再被言以莫抓到就好。”沈涼墨冷冷聲音帶着一絲譏誚。
鳳卿這麼多年來，盜過巴黎盧浮宮的畫，上可進金字塔，下可盜取銀行金條，只在沈涼墨手裡吃過癟。但是好歹沈涼墨是國際刑警隊歷年來最英明神武的隊長，被他抓住，鳳卿還能想得通。
這一次被言以莫抓住，簡直是鳳卿人生最大的恥辱。真是夠了！
被沈涼墨提起，他馬上翻臉：“夠了啊沈涼墨，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再這樣沒得朋友做了！”
“呵，有幸，跟鳳卿神醫是朋友。”沈涼墨怒氣反笑，眸光冰霜一般。
氣氛十分不好，蘇薇馬上站過來：“沈先生，你別讓鳳醫生離開，我馬上就跟他一起去做檢查就是了。”
蘇薇是在狀況之外的，她以爲沈涼墨生氣是因爲鳳卿和她聊天耽擱了檢查。
認識鳳卿時間也不短了，鳳卿的醫術高明她比其他人更加清楚。所以有鳳卿在，她也會覺得安心……那樣的話救沈謹言便多了一份保障。
說完，她牽起鳳卿的手，將他往外拉：“鳳醫生，我們趕快去檢查吧……”
“好呀。我也不想跟這個臭硬脾氣的男人說話。在這個房間裡多呆一秒我都要受不了了。”鳳卿反手扣住蘇薇的手，和她手牽手一起出去，“還是蘇薇脾氣好，我願意跟你呆在一起。”
沈涼墨怒極，咬牙切齒：“夏蘇薇，回來！”
蘇薇頓住了腳步，沈涼墨說道：“我改變主意了，先不用檢查了。我現在要衝一下澡，蘇薇回來幫我拿毛巾。”
蘇薇意外：“不是早晨才衝過嗎？還有，沈木在這邊，他可以幫你拿……”
“沈木很忙！”沈涼墨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火氣，每個字都帶着極大情緒。這超出了他的自控能力，不適的感覺讓他挫敗。
沈木一聽，忙道：“是啊，我真的好忙，差點忘記了，還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做。真是糟糕，要不是少爺提醒，我真的差點忘記了……”
略顯浮誇地表演了一番後，沈木便離開了。臨走前，將死乞白賴還要賴在蘇薇身邊的鳳卿拖了出去。
沈涼墨才略略滿意了一點。雖然最近每個人都辦事不力，但是好歹還有一個沈木，處處深得他心。
他伸出長臂遞給蘇薇：“扶我起來吧。”
蘇薇咬脣，上前扶着他站起來。她儘量剋制心中情緒，如果說她和沈涼墨一起再生一個孩子，便能救沈謹言，那麼就當她自己是一味藥材，也當沈涼墨是一味藥材吧。
這樣，就當是在照料一塊藥材，一塊必須要精心保護的藥材，心頭就不會那麼苦惱和難受了。
沈涼墨高大的身軀壓在她的肩膀上，蘇薇明顯往下一沉，一個趔趄才穩住身體。
沈涼墨的大掌觸碰在她溫軟肌膚上，她髮絲之間傳來馨香的味道，勾得他的心跳快了兩拍。健康的體魄也一下子就昂起了勢頭，呼吸灼熱拍打在她的臉頰上。
除了她之外，他並沒有過別的女人。
不是潔癖，也不是他不需要。他也是正常健康的成年男人，只是從未有過女人讓他產生本能的衝動。
這些年來，將全部的精力都發泄在了高強度的訓練上，所以反倒對這些方面沒有什麼想法。
可是一旦遇到蘇薇，他的身體就像是被突然解除封印一樣，需求非常強烈而豐富。那種如魚得水的美好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
蘇薇離開這段時間，他又恢復了和從前那樣完全禁|欲的生活，只是每次一想到她的身體，便會有剋制不住的衝動。
所以此刻……觸碰到她的時候，刻意壓制多時的激情和念想又被全部點燃，一旦有星星之火，便呈現出燎原之勢。
他反手將蘇薇撐住在牆壁上，揉身而上欺住她的雙脣，將她雙手舉在腦後，身體的本能在叫囂，他想要她。先要重溫當日的甜蜜美好，想要將她一|夜七次，一點不剩地拆吃入腹。
如果說現在對她的需求和以前有什麼不同的話，以前是初嘗歡悅，食髓知味，而現在是一旦嘗過，便成了戒不了的癮。
他是天生具有超強學習能力的男人，表現在這件事上，只一整晚，便知道她的所有敏|感點，便知如何挑起她的歡愉，讓她敞開來接受他。
蘇薇的腦子裡一片空白，被身體的陌生感受弄得發顫。
她的雙手格在兩人胸前，使勁要推開他，卻無論如何都推不動。昨晚他傷重無力，她已經是毫無反抗之力。
今日他恢復了不少，更是強健有力。
蘇薇怎麼能夠推得動他……她被動地接受着，腦海裡情緒複雜，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情緒。
正在這個時候，病房的門忽然之間被推開了：“墨少，我媽說想見見你……”
是易沈軒的聲音。
他的聲音像炸雷一樣的在蘇薇耳朵邊炸開，她慌得一跳，推開了沈涼墨的胳膊。
易沈軒已經看到了他們剛纔的動作。蘇薇頭髮零散，臉頰紅紅，胸口起伏地喘息着。因爲被易沈軒撞見，她真的羞愧至死。才離開易沈軒不到兩天，她已經被沈涼墨吻過多少次，她自己也數不清楚了……她做過掙扎抗拒，她是被動的，也是難堪的。但是也唯有她知道，沈涼墨吻她的時候，她不規律的心跳和發顫的肌膚，在述說別樣情緒。
易沈軒靜靜地看着蘇薇，她的臉上是慌亂的，但是讓人莫名覺得她帶有一種光彩，一種和以往完全不一樣的光彩……
而沈涼墨因爲上半身全部都是傷口，紗布纏裹，所以並未着衣服。八塊腹肌彰顯健康男人力量，麥色肌膚好得讓男人羨慕嫉妒，讓女人忍不住伸手要去摸摸……
易沈軒收回了目光，儘量平靜，聲音卻淡了下來：“墨少，我媽說想見見你……”
沈涼墨眸色沉沉，瞬間便壓制住了自己剛纔如火的熱情，冷靜回眸。
他的自控力一向都強大得無以倫比……唯有在蘇薇面前屢次失控。
他隨手拿起一件外套套上，坐進了輪椅裡。然後纔不緊不慢地道：“什麼事情？”
易沈軒壓制住怒火：“媽媽受傷在病榻上，你現在可以過去一趟嗎？”
“沒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沈涼墨態度冷傲。
母親，永遠都是他內心不可觸碰的傷痛。
易沈軒也不退讓：“媽媽爲的是你的事情，你最好過去一趟。”
說完，他轉身便離去。
蘇薇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是離開，還是留下？他捉摸不透的脾氣和情緒讓她不敢輕易做出決斷。
就在她忍受不了這讓人極度窒息的氣氛時，門叩叩地響了起來。
轉眼，門被推開，一輛輪椅緩緩進了來。
這一輛輪椅裡，坐着的人是楊素青。她被易沈軒的槍誤傷，打中了腹部，所幸傷並非很重。不過依然讓她的行動殊爲不便。
她進了來，揮手讓護工出去。
蘇薇站過去，也輕聲道：“伯母，我也先出去了。”
“蘇蘇，你先別出去，我說的話，跟你也有關係。”楊素青和善地笑笑，叫住了蘇薇。
蘇薇只得停住了腳步。
不顧沈涼墨態度冷淡，楊素青自顧開口，道：“墨兒，我今日才聽說謹言的事情……謹言患病是大事，我居然不知道。是我的失職。”
“那不是你的失職，只是你的習慣。”沈涼墨輪椅轉向一邊，目光看向窗外的天空。
楊素青被刺得雙目一下子就紅了。
蘇薇站在一旁，很不明白他們母子之間，爲何次次都到這種互相傷害的地步。她其實知道，沈涼墨並不是喜歡逞口舌之快的男人。
大多數時候，他話都不多。他一向習慣於沉默，用盡量精簡的詞句來表達意思。
可是在楊素青面前，他卻總是表現得像是帶刺的刺蝟，只要碰觸他一下，他便用刺將自己周身都武裝起來。
蘇薇一下子又想到了小奶包……小奶包在沈涼墨面前，也是這個樣子。可是那是因爲沈涼墨對於小奶包傾注的愛和關懷遠遠不足以稱爲一個好父親，才讓小奶包情緒反彈。
這麼說……楊素青也沒有給過沈涼墨足夠的愛和關懷嗎？
可是……楊素青明明那麼和藹，善良，對於易沈軒也是極具母愛。
蘇薇望向沈涼墨，只見陽光下，他坐在輪椅裡的身影，忽然顯得落寞而憂傷。讓她的心，突然之間生出不知名的憐憫來……
楊素青擦了擦眼淚，道：“不管怎麼說也好，我今天才知道，確實是大大的不該。我想，你是不是還沒有檢查過，我和謹言的血液和脊髓，是否匹配……畢竟，我也是孩子的至親……”
沈涼墨沒有做聲。沈謹言患病之初，他就已經將所有沈家的人血液和脊髓拿去匹配過一遍，包括不知情的易沈軒，也不例外……
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去匹配楊素青的。
心一旦將某人排斥在外，緊緊封閉，便不想再對她敞開。
也許楊素青的是合適的……也許她能夠救小奶包。
可是他卻不願意接受這個被稱爲母親的人的饋贈和施捨。
這麼多年了，他需要她的時候她在哪裡？他還不到小奶包這個年紀的時候，午夜夢迴的時候她在哪裡？他在童子軍訓練營，徒手將匕首送進惡犬的脖子裡時，他就知道，他的一生，必須要自己來承擔，不能假手於人！
但是他確實想過這種可能性，她的血液和沈謹言匹配……如果真的走投無路，如果真的毫無辦法，如果那個代孕母親已經死在那次醫院被血洗的慘案裡，如果這次沒有找到蘇薇。他會向母親提出這個需求……
可是不會是現在！
他絕不會給她機會，來償還她的缺失，讓她的心靈得到救贖！
“不用你的好意，我們已經不需要了。”沈涼墨聲音忽然變得輕而淡，好似他說的話，隨時會隨風飄散。
楊素青道：“不管如何，我會去查是否匹配。到時候如果真的匹配，墨兒，我請你做出你的選擇。”
楊素青看着蘇薇，蘇薇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還愣怔着，原來，還有機會……原來，並非一定要她來做藥材，來爲沈謹言治療。
她朝楊素青點點頭，聲音發顫：“伯母……”
“蘇蘇，你會陪我去檢查，是嗎？”楊素青溫和地問道，笑着說。
“是，我會陪你去。”蘇薇鄭重點頭。只要是有可能救小奶包的事情，她都願意配合。而顯然，楊素青的血液如果匹配，她配合起來的難度和心裡所受的折磨，都要低很多。
聽她一口答應，楊素青笑得更溫和了，如果事情真的能夠這樣解決……蘇蘇便可以和沈軒再次在一起了，不是嗎？
蘇薇推着楊素青的輪椅往外走去，早已顧不得沈涼墨了。但是蘇薇想，沈涼墨應該是高興的不是嗎？因爲小奶包多了一個機會，意味着小奶包的救治時間也可以提前。
而她們身後，沈涼墨驀然站起身來，將窗臺上的插花和杯子全部掀翻在地，發出劇烈的砰砰響聲。
他張鼓的肌肉和健康的肌膚上，冒出一層薄薄的細汗……腿傷牽扯，讓他疼得肌肉抽搐，最終，迫使他不得不倒進輪椅裡。
他緊緊閉上了雙眸，感受着每一絲清醒的，能將他吞噬的疼痛。
呵，真是好笑啊，難道她們都以爲，他從來沒有查過楊素青的血液和脊髓是否匹配小奶包嗎？
他有過不負責任的母親，深知那種痛苦，所以決意做一個好父親！
雖然很生疏，雖然有違他的性子。但是他一直有在努力……
呵，現在她倒以關愛兒子、關愛孫兒的名義來告訴他，她是多麼偉大，她是多麼無私，她是多麼捨得付出！
但是……難道她們都以爲他不知道，她做出這個選擇，只是讓蘇薇有機會離開他的身邊，回到易沈軒懷抱裡嗎？
好偉大的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