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鎮定自若的阿飛看着忽然間像是堅硬外殼被人擊碎了一般脆弱起來的少女,對方的眼淚滾落到他手背上,燙燙的溫度,頓時讓他手無失措之外,還有點兒心疼。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笨拙地擦去女孩兒溼潤的眼角,阿飛擰起來的眉頭看起來很糾結,疑問的語氣也透露着不理解的情緒,“怎麼哭了?”
夏初側頭躲過他的觸碰,搖搖頭,她垂下頭,視線卻在下滑至阿飛胸口的時候頓住!不由分說地伸手揪住對方的衣領就要往下扒!“讓我看看你的傷!剛剛那麼大的動作,又抱又壓的,肯定裂開了!”
少年淡定地抓過夏初的爪子拿下來,露出很安撫人心的笑容,“我沒事,你不用擔心。”他說着站起身來,曲指輕彈了下夏初飽滿的額頭,“吃過藥了,好好睡一覺。我不打擾你了。”他轉身,只留一個瀟灑的單薄背影,在夏初的記憶裡,烙下深刻烙印。
阿飛一關上夏初主臥的房門,原本堅硬挺拔的背慢慢萎頓下來,整個人如同提線木偶的線斷掉了般,一下子就扶着牆半跪在了地板上!
少年鋒利的眉峰緊緊擰在一塊兒,嘴角倔強的抿起來,眉宇間盡是隱忍之色。
他咬牙撐着牆壁站起來回到自己房間,脫掉身上的深色睡衣,裡面原本裹緊傷口的雪白繃帶,此刻已經從傷處深處了一道醒目的鮮紅色……
傷口……果然還是裂開了啊……
苦笑着自嘲的挑挑嘴角,明明因爲疼痛眉頭已經緊緊皺起來了,可他臉上卻仍舊是那麼不在乎的表情。昨天夏初給他治傷時用的醫藥箱還留在房間裡,傷口崩裂妨礙行動,他吃力的把藥箱拎過來放在牀上,他現在動作不便,不耐煩一圈圈地解繃帶,所以拿着醫用剪刀直接從中間把繃帶豁開了
……
下面的傷比他想象中的嚴重。
被封住的傷口,隱隱已經裂開了一道縫隙,鮮豔的紅色從裂縫中滲出來,觸目驚心。
傷口失去了繃帶的纏繞,光憑藉着縫合傷口專用的細線收攏在一塊兒,傷口兩邊綻開的皮肉被拉扯,尖銳的疼痛讓阿飛頭腦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
他咬牙忍着強烈的痛楚,落下的冷汗滾過額角暴起的青筋沿着刀削斧刻般的臉部線條滑到強硬繃緊的下頜上,最後彷彿不堪重負一般,墜落下去……
可是少年倔強的臉上卻什麼表情都沒有。
冷靜的,淡漠的,拿着藥棉沾着藥水,擦拭傷口。
只是因爲失血而顯得蒼白的薄脣無聲地抿起,隱約地透露着一種少年隱忍的堅強。
他又用繃帶自己把傷口纏了起來。兩條手臂活動的時候必然會牽扯到胸前的傷口,他的嘴脣抿得更緊了,可是卻連一點忍痛的呻吟也都盡數壓在了喉嚨裡。
他不想讓夏初知道。儘管自己處理傷口的手法看起來沒有夏初專業,儘管自己纏的繃帶勒住傷口的效果沒有夏初好,可是他還是不願意發出一點兒動靜讓隔壁的夏初察覺到。
阿飛知道自己在下意識的關心這棟房子的主人……這個把他撿回家,兩人的相處時間大概連24小時都沒有的陌生少女。
這種情緒其實很好理解。他失去了一切有關自己的記憶的同時等於失去了曾經擁有的全部東西。在一個人什麼都沒有,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時候,他會下意識的尋找信任的人來依靠。
而救了他一命的夏初,恰好就擔任了這個角色。
他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她,她幫他買衣服,做飯,因爲照顧他而昏倒……
這一切,都足以讓阿飛卸下防備,把她當成自己唯一可以信賴的人。她照顧他,所以他理所當然的關心她。
更何況……這個少女給他的感覺,原本就是一種彷彿在隔着薄霧看她的感覺,身影蕭瑟中,有淡淡的憂傷……
重新穿上衣服的少年慢慢放鬆身體靠在牀頭上,眼角餘光掃到了那把仍舊靜靜躺在牀頭櫃上的有着精緻銀質槍柄的左輪手槍。
他思索着拿過來仔仔細細地查看,槍柄內側,有不寬但是特別長的十字形刻花痕跡。
血紅色的標記,觸目驚心。
“普通市民的話……應該不可能擁有這種東西的吧?”少年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着手柄內側的十字架深刻印痕,細長眸子漆黑幽暗深不見底。手中反覆把玩着那把槍,阿飛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何況,如果是普通被硬物擊中大腦的話,那應該是失去大段的記憶的可能更大吧?可我卻除了跟自己身份有關的事情忘掉了以外,其他竟然都記得……”
他說着,單手用熟練得彷彿吃飯一樣的動作把手中槍械迅速拆開,再閉着眼睛單手用讓人眼花繚亂的速度重新組裝在一起!然後唰的一下兀然睜開眼睛,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瞬間眯成凌厲的線條凌厲的弧度!
與少年不相符的老成出現在他臉上,阿飛的臉色沉沉的,嘴角涼薄地向上邪肆一勾,看着手中被重新組裝的手槍,語氣譏誚“連怎麼玩這東西都記得這麼清楚。”
“這麼說,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了……”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到的是誰?害自己的人又有什麼目的?
他現在忘記了自己的曾經,於是除了在這裡坐以待斃外,其餘什麼都做不了。
一切撲朔迷離,根本無從查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