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回來後,夏初的情緒明顯陰轉晴了。洗菜做飯,腳步靈活地在廚房轉悠,半點也看不出曾經骨裂住院的樣子。只是可憐了原本看她開心了自己也跟着開心的寧非少爺,在小胖回來之後,地位再度下降,變成了曾經夏初對他說的那樣……她老大,貓老二,他老三……
桌上那條紅燒魚他還沒動筷子轉眼之間就被夏初餵給了落魄貓三分之一,餓瘦的小花貓狼吞虎嚥,寧非覺得夏初就是光看着它吃,那神情就已經非常饜足了……
落魄貓吃飽,夏初扔下筷子,扔下一句讓他洗完,就抱着灰頭土臉的寶貝貓上樓給它洗澡去了,徒留寧少一個人坐在餐廳,對着滿桌子貓吃剩下的殘羹剩菜,再度哀嘆自己當初選擇這種方式重新接近夏初是有多愚蠢……
他一直哀嘆到夜深人靜,主臥裡面那小女人摟着一隻混賬貓睡得沉沉共赴美夢,然後輕手輕腳地開門回了自己房間。
當初那把刻着血色十字架的特製左輪手槍就被他放在牀最下面的抽屜裡。而現在,他半蹲下身把它從抽屜裡取出來,手指輕輕撫過上面的紋路……手槍熟悉的重量和手感讓他慢慢閉上眼睛。對於他這樣常年走在刀尖兒上的人來說,武器早就成了靈魂的一部分。只有摸到它的時候,纔會下意識的覺得自己安全……
原本讓他信任到毫不設防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他老爹,另一個是他發小。如今又多了一個……那就是夏初。
直到現在,他仍舊記得當初作爲阿飛的自己把這把槍收起來時候的心情,那時的他因爲想留在夏初身邊,而放棄追查自己的身份以及被暗算的真相。而現在,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已經恢復了寧家少主的身份,該挑起的責任他沒法逃避,所以只能重新拿起槍,爲了讓自己能一直陪在夏初的身邊,而用寧非的方式守護她。
微微眯起眼睛,少年把手槍放進自己上衣的口袋裡,披上大衣,輕輕帶上房門,下樓出了屋子。
約定好的盤山路上,路燈下的街道蕭瑟荒涼,空無一人。
他一個人順着山路慢騰騰地往下走,摩挲着口袋裡觸手微涼的槍管,原本在屋子裡因爲那個小女人而活躍的情緒,愉快的心情,都因此而慢慢沉澱下來。
在夏初看不見的地方,他仍舊是那個黑暗世界的太子,居高臨下,指點江山,意氣風發。
他素來行事低調,可這稱號卻光芒耀眼,帶來榮耀的同時,也帶來更多的危險。讓他防不勝防,稍有不慎,就可能萬劫不復。
寧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從寧天開始讓他查收幫會事務的時候就開始步步爲營,爲自己找後路。
所以現在,道上的人都知道他是寧天唯一的兒子,將來教父位置的繼承人。可是卻甚少有人知道他的另一個身份……連他的親生父親寧天,也不知道。
他們知道寧非的名字,就好像他們都知道那兩個從沒有過失敗記錄的殺手組織“尖鋒”和“鬼首”一樣,他們懼怕寧非的身份,防備這兩個殺手組織的手段,但是從來沒有人會把寧非和這組織中的任何
一個劃上等號。
黑道上一直以來都盛傳着三種最快的殺人利器,只要這三種武器出現,必定例無虛發,從沒有過失敗記錄。
這三樣東西是……鬼首的槍,狂骨的刀,幽夜的拳頭。
狂骨是“尖鋒”如今的當家,幽夜雖然沒有組織,卻也是有主人的。只有這個鬼首,殺手組織“鬼首”直接以他的稱呼命名,可是卻沒人見過他的如山真面目。
所以自然沒有人知道……這讓人聞風喪膽的殺手鬼首,就是黑道上名聲赫赫的太子寧非!
作爲殺手組織的“鬼首”人不多,算他在內也只有八個人而已。剩下的那七個人,全部都是受過他的恩惠,他自小經營起來的心腹。
他離開家的大多數時候都是跟他們在一起,只有這次,事先聽到了二叔寧君卓和堂弟說起這個地方,於是一時起了玩兒心,獨自一人跑到了這個北方的城市。除了給家裡打過一個電話保平安外,再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
所以泡吧的時候心無防備,一杯被人加了無色無味的麻醉劑的紅酒喝進去,等他反應過來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對方顯然有備而來,襲擊他的人下手準而狠,他被麻醉,渾身提不起力氣,勉強從酒吧跑出來,卻在半路被四輛機車截住……昏迷之後被夏初救起,也就因此跟所有人都失去了聯繫。
有微不可查的,彷彿枯葉落地那樣細微的聲音鑽進敏銳的耳朵,打斷寧非的思緒。
少年停住腳步,篤定的眼神慢悠悠地掃了一眼公路旁邊的樹林,漠然的語氣,沒頭沒尾地開口,他聲音不大,可是氣場強大的卻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我都來了,你們還要藏到什麼時候?”
短暫的寂靜,少年的聲音彷彿沉入了漆黑夜色,在空寂中響起,然後又隱於空寂。
可是他卻不急,牢牢地盯着林中一處,抿着脣,狹長眸子染着彷彿像是在看戲般的冷漠。
片刻安靜過後,被他盯着的那處樹林有腳踩枯枝的聲音悉率傳來,五男兩女從林中走出來,一行人出了林子見到他遠遠的就彎腰行禮打招呼,“少爺。”
寧非挑眉,沉默的揮揮手示意他們起來。
他們直起身來,七個人清一色的黑色西裝,只不過跟本家那些下屬統一的制服不一樣,雖然顏色相同,卻是不同樣式,七個人袖口上袖釦質地顏色全然不同,反倒成了最搶眼的地方。
他們顯然沒有寧家本家那些人面對寧非時的拘謹嚴肅,爲首的男人人高馬大的,一臉的精明。直起身來後就徑直走到寧非身邊,內斂地勾起嘴角笑起來,“親眼看到您沒事兒,我們幾個就放心了。”
“放心?”想起那個雨夜倒在地上被人扎針劑的畫面,無法忽視的恥辱感從心底一直蔓延到頭頂,讓少年原本只是淡漠的眸光驟然鋒利。慢慢勾起菲薄嘴角,他嘲諷冷笑,“我被人襲擊,還被紮了一針……要不是他們弄來的病毒是半成品,我現在恐怕連自己是誰都記不起來了。”
站在他面前的七個人頓時神色一凜!
“
少爺……”
寧非搖搖頭,不等他們問出口,就徑自說道:“別問我是什麼人,對方手段嫺熟的很,一點兒蛛絲馬跡都沒留下。所以讓你們來……”他頓了頓,刀削斧刻一般的五官頓時陰冷非常,“把他給我揪出來。”
最後這半句話,被他一字一頓的說出來,字字擲地有聲。
爲首的男人點頭,“這件事少爺不說,我們也會去做的。”
寧非的手指在大衣的口袋裡輕輕釦着金屬槍管,“這是在夏家的地盤上,那天晚上鬧出的動靜雖然不大,但多少也應該傳進了他們的耳朵。回頭兒你下個帖子給夏家主事兒的,就說我想親自去拜會。”
這話剛說出口就忽然想起來夏家現在主事兒的是夏初那個禽獸哥哥、在醫院外面還跟自己打了一仗的夏東陽……
還不想夏初這麼快就知道他身份的寧非頭疼地擡手揉揉太陽穴,有點兒不自然地改口,“算了,帖子直接給他家老爺子吧。”
這事兒不找主事兒的人,偏偏要找半退休狀態的老頭子,這是什麼道理啊?
男人奇怪的看了寧非一眼,看他沒有要再度改口的意思,也不便多問,只能點頭應承下來。
交代完了正經事兒,擔心離開太久被夏初發現蛛絲馬跡的寧少於是準備打發了面前這幾個人回去睡覺,“我現在住在別人家裡,沒空地方給你們住,所以你們自己下山去找酒店。”
他說着,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麼的停住腳步轉過身,目光若有所思地放在隊伍裡唯二的兩位女同志身上,打量半晌,眼珠上下一轉,計從心來的某人氣定神閒地發號施令,“橙子和小羽,明天一早到我家來一趟,就順着這條路一直往上,南邊兒正數第三棟就是。那屋子兩個月沒住人,髒的很,過來幫我掃掃。”
被叫到名字的兩位女士:“……”
在場的其他男士:“……”
頤指氣使的某人:“對了,記得冒充鐘點工,別露了我的身份。”
在場的其他人:“……”
寧非走後,愣怔在原地的七個人,帶着紫色袖口的少年吐了個鬼臉,“誒,你們說咱家少爺是不是泡妞泡到人家裡去了?要不怎麼又是不讓我們去,又是要幫他隱瞞身份的……還得親自找人去他那兒打掃房間?這要是擱在以前,就少爺那潔癖,兩個月沒住人到處都是灰的屋子,他那是絕對連進都不會進,掉頭就走的啊!”
衆人臉色各異……
剛纔被點到名兒的小羽梳兩個辮子,眼睛圓圓的,打扮得就跟剛出校門的黃毛小丫頭似的,聞言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我看是根本就墜入愛河了,不然少爺那肯下這麼大的犧牲?還把我和二姐搭進去了!”
被她叫二姐的橙子長髮梳成水邊一直吹到腰際,繃着臉冷冰冰地撇了他倆一眼,一句話沒說,就這麼讓八卦的兩個人驟然噤聲了……
不過她一向冷淡慣了,倒也沒人太介意。剛纔爲首的男人這時走過來在他倆額頭上個彈一下,“都瞎說什麼呢,當心少爺聽見折回來教訓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