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跟了沈遲好幾年了，他還是頭一次看到他做晚飯。
這男人穿了一件乾淨的的墨色襯衫，袖子捋到手肘處。他眉頭緊鎖着，似乎在研究怎麼做。
這男人高貴冷峻，跟廚房的調調格格不入，老程看了，眼窩子一熱。
在沈家的時候，飯菜都有專門的廚師做，老程不知道水榭爲什麼沒有請廚師。
老程走到廚房門口時，有些害怕開口。因爲，他在沈遲的臉上看到了期待。
倒是沈遲一轉頭，就看到了老程。他微微勾脣：“她來了嗎？”
老程搖搖頭：“許小姐作業多，所以……”
沈遲的眸色頓時就暗了下去，他動了動嘴脣，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沒有說。
本來在切菜的手也停住了，雙眸中是一望無際的幽暗。
老程打破寧靜：“沈總，許小姐他們要期中考試了，作業確實有點多，我剛纔去的時候，看到她還有還幾份試卷還沒做。要不……”
“沒事。”沈遲沉了嗓子，擺擺手，阻止了老程繼續往下說。
他垂下眼瞼，繼續低頭切菜。
“沈總，我來幫您吧！”
“沒事，我一個人就可以。”沈遲語氣寡淡，低沉如水。
很快，沈遲就做好了幾樣拿手的菜，說起來是拿手，但其實都是她愛吃的。
等到他將做好的菜都端到桌子上時，正好是晚上七點半。
客廳裡的桌子雖然不大，但沈遲一個人坐在這，還是顯得特別空曠，特別冷清。
“老程，坐下來吧，跟我一起吃，這麼多菜，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老程的眼睛又是一熱，這些菜，都是許小姐愛吃的啊。
以前，老程就總是聽許朝暮跟凌管家嚷嚷“我要吃宮保雞丁，我要吃糖醋鱖魚，我要吃鮮蝦蛋餃湯”……
那個時候，沈遲總是呵斥她：“管家做什麼你就吃什麼，挑剔什麼！”
但每次沈遲一呵斥，許朝暮就會佯裝生氣：“四哥，你最討厭了，又沒讓你做，吼什麼嘛，你就知道衝我吼。”
回憶這些，老程眼睛又是一熱。
現在，沈遲真的親手做了她最愛吃的，她卻不肯回來了。
“來，坐下，陪我一起吃。”沈遲對老程道。
“哎。”
老程坐了下來，他害怕沈遲一個人寂寞。
偌大的餐廳，只有沈遲和老程兩個人在吃飯。
老程嚐了幾口，沈遲的手藝挺好。
但沈遲自己吃了兩口，卻皺起了眉頭：“老程，怎麼都沒什麼味道。”
老程拿筷子的手一頓，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食不甘味。
“沈總，您要是想許小姐就去學校看她吧，不要一個人悶在心裡。你們八年的感情，不可能因爲結束領養關係就沒了的。”
在老程心裡，許朝暮是沈遲最疼愛的妹妹，許朝暮在跟沈遲鬧脾氣，大概就是因爲沈遲主動提出結束領養關係的緣故吧。
有時候，老程真心覺得，沈遲對許朝暮比對白小姐還關心。
比如，他會給許朝暮做一桌子菜。
“吃飯。”沈遲沉着嗓子。
老程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然而，這頓飯，沈遲只吃了幾口，就實在吃不下去了。
他沉沉放下碗筷，獨自一人坐到沙發上看電視。調了一個頻道，他一聲不吭地看着。
老程也加快了吃飯的速度，但直到他吃完飯，他才發現，電視的頻道始終沒換過。
沈遲就盯着電視屏幕看，而屏幕上早已經在播一個冗長的廣告。
老程真是心疼沈遲，嘆了一口氣。
他幫沈遲收拾好了桌子，這才似長輩般諄諄開口：“沈總，您今天好不容易不要加班，早點休息。”
“嗯。”沈遲應了一聲。
“那沈總，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您隨時叫我。”
“好。”
至始至終，老程都沒有看到沈遲有什麼情緒變化。
這男人，習慣將所有的情緒收斂起來。
有時候老程想，這樣是不是很累。
老程走了，沈遲還倚在沙發上看電視。別人看電視是看電視節目，沈遲是真的在看電視。
他保持着一個姿勢，動也不動。薄脣緊抿，目光幽邃。
直到，他的手機響了。
“肖莫。”
“沈總，您讓我查之前許朝暮小姐被人綁架的事，我查到眉目了。”
“哦？”沈遲沒有想到肖莫這麼快就查到了眉目。
之前，他把這事交給厲北廷，厲北廷遲遲查不到線索，遲遲沒有任何結論。他就在懷疑，厲北廷是不是有事瞞着他。
於是，他把這件事悄悄委託給了肖莫。
“綁走許小姐的是****上做人口生意的，也就是所謂的人販子。”
“嗯，繼續說。”
“但他們也是聽命於僱主，沒有人給錢，他們也不會綁架人口。”
“所以……”
“這個僱主，是個女的，如果我查得沒錯，正是白曼小姐的母親蔣芝蘭。”
沈遲握着手機的手攥緊，眸子裡的冷意越發強烈。
本是幽邃的眸子，頓時覆上了一層猩紅。
“呵，蔣芝蘭。”
“是，沈總，至於目的，則是想讓這羣人將許小姐綁架到深山去，賣給人家做媳婦，一輩子都逃不出來。”
沈遲當然知道，一旦被賣進通訊不發達的深山，一輩子都別想逃出來，只能淪爲粗野男人的生育工具。
想到這，他渾身都散發着一股冷意，脊背更是冒出了一層冷汗。
心口一陣悸動，當時如果他沒有找到她……
後果不堪想象。
這麼多年，他都將她保護得很好，不讓她在任何媒體面前露面，甚至用白曼做擋箭牌，只爲保護她。
商業場上的人無所不用其極，如果一旦知道，他沈遲的命脈是許朝暮，那麼，遭毒手的肯定是許朝暮。
可他沒有想過，會被白家先擺了一道。
厲北廷一直很維護白曼，難怪……
“肖莫，後來，蔣芝蘭還做了什麼？”
“封口了。”
“那她爲什麼會綁架朝暮，而不是其他人？還有，她爲什麼不直接殺了朝暮，而是打算將朝暮送進深山？”
沈遲記得，他對朝暮的感情一直掩飾的比較好，在所有人眼裡，許朝暮只是他的妹妹。
蔣芝蘭綁架他的妹妹，這……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