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畏已經放棄了等待自己在炮彈上做的手腳發揮作用了,讓他感到意外的是,俄國炮兵們似乎並沒有在意自己破壞的勤務保險,至少沒有人對此產生懷疑。“也許他們已經習慣了”——吳畏充滿惡意的想。
他看着那個煙霧中時隱時現的裝填手,決定實施B計劃——雖然說這個計劃同樣不靠譜,但是對於他來說,已經是最可行的方案。畢竟這不是他熟悉的世界,敵人和自己手中武器對於他來說同樣陌生,他手裡既沒有定時炸彈也沒有RPG,就連手榴彈都沒有,準備比起抗戰時的民兵不惶多讓。
因爲炮手操作水平的差異,陣地上的炮擊開始顯得零亂而散漫,照這樣下去,速度快的炮位一個基數打完,速度慢的炮位也就剛剛過半,也不知道陣地上負責補充炮彈的士兵們會不會罵娘。於是吳畏決定幫一下他們,他定了定神,終於扣下了扳機。
槍響的瞬間,他感覺到面前的陣地上突然亮了起來,似乎有一道白光閃過,然後周圍的聲音都變得飄渺起來,就連手裡步槍擊發時的聲音都似乎變得遙不可及,那感覺就像他觸發了什麼開關,然後世界就突然改變了。
吳畏開槍之前預料到了很多可能發生的情況,比如他的槍聲被附近的某個步兵聽到,然後馬上有一大羣士兵大叫着烏拉向他衝過來。甚至他還想到俄國人及時調轉炮口對他的位置進行覆蓋——在二十一世紀裡,用炮兵對付狙擊手並不是什麼令人奇怪的事,美國人幹得最興高采烈的時候,還會用昂貴的航空炸彈來幹這件事,並此樂此不疲,可比各種敗家子系列有效率多了。
但是無論吳畏的想像力再怎麼豐富,他也沒有一槍打出去會有這麼強烈的效果,畢竟他槍裡裝的只是七點六二毫米的尖頭彈,可不是什麼反物質導彈。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過來,這是讓他煎熬着等待了許久的爆炸發生了,而且就是在他開槍的瞬間發生的。
當一個開始覺得疲勞的裝填手抱起一顆炮彈的時候,被吳畏用布條和這顆炮彈連接在一起的另一顆炮彈也被提了起來,然後瞬間滑落,早已被吳畏破壞了勤務保險的底面砸在另一顆炮彈的邊緣上,引發了彈殼中的發射藥,然後被彈出的彈頭擊中了另一個炮位旁堆放的炮彈,巨大的衝擊力使被擊中的彈頭保險失去了作用,於是連鎖爆炸瞬間就產生了,吳畏看到的閃光就是炮彈殉爆時產生的亮光,同時爆炸的巨響也掩蓋了吳畏開槍時的聲音——沒人能在如此劇烈的爆炸中保持清醒,更不要說判斷出一聲微弱的槍聲了。
吳畏離炮兵陣地並不算遠,只有大概二百米到三百米之間,這點距離保證了他可以有效觀察整個陣地,卻不能保證他在突發事件中全身而退,所以當他意識到不妙,掙扎着從晃動的地面上爬起來的時候,身邊的樹叢中已經燃起了大火。
如果還穿着他從前有阻燃效果的傘兵迷彩,吳畏也許還有勇氣嘗試從火叢中衝出去,但是現在,他就只能抱着步槍向火焰升起的反方向奪路而逃。
密集佈置的炮位讓殉爆瞬間蔓延到了整個陣地上,衝擊波把陣地上的炮彈高高拋起,然後再狠狠摔在地上。這個時候的火藥性能還遠不如後世使用的那樣鈍感,頓時就是連鎖的爆炸,很快陣地後面堆放的炮彈也開始爆炸,狂奔中的吳畏看到那顆高高飄浮在空中的炮校氣球被什麼東西擊中,然後裡面充滿的氫氣迅速爆燃,整個氣球變成了一團火球,觀察手從上面驟然跌落,摔在地上的時候,陣地上空還回蕩着他的慘叫聲。一門門曾經猙獰的火炮被氣浪掀翻,不可一世的炮管被巨大的扭力變成麻花形狀,悽慘的躺倒在地上。
陣地上到處都是豕突狼奔的軍人,不時有人被橫飛的彈片擊中。吳畏被裹夾在人羣當中向陣地後還沒有着火的樹林中跑去。一個跑在他身邊的俄國兵腳下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上,下意識的向旁邊伸出手去,正好拉住了吳畏的褲子。
吳畏的腰帶系得很結實,所以沒被拉掉褲子,頓時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上,他雙手在地上撐了一下,試圖掙脫那個俄國兵的手,但是那人顯然還沒有從驚恐中恢復回來,居然不肯放手。
還沒等吳畏回過身來拉開那人,眼角的餘光正好看到一枚拋射出來的炮彈落在前方的樹林中,濃密的樹冠阻擋了炮彈的下落,於是彈頭在樹冠上空爆開來,把剛剛跑進樹林中的俄國兵齊刷刷掃倒了一片。
一枚破片從天而降,正好插在吳畏身邊的土地上,灼熱的彈片立刻引燃了地上的枯枝,吳畏嚇了一跳,就地翻了個身,滾出老遠,這才發現那個倒黴的士兵已經放開了他。
吳畏喘了口氣,翻身從地上爬起來,覺得有什麼東西掛在褲子上,低頭去看才發現是一截斷掉的手臂,切口處還有血液在汩汩流出。
現在不是大叫晦氣的時候,吳畏蹲下來扯掉斷手,又一顆炮彈在不遠處炸開,吳畏下意識的伏身隱蔽,目光卻被草叢中的一樣東西吸引了過去,他伸手拉了一下,發現居然是一根電線。
吳畏心中一動,炮兵陣地上使用的是篝火和油燈照明,並沒有電燈,那麼這根線只有可能是電話線,這個並不難以理解,像這麼大規模的炮兵陣地,肯定有電話線與指揮部連接。
如果有時間仔細想一下的話,吳畏很可能會意識到電話線另一端的指揮部至少也是一個師級單位,光是附近警戒的士兵就比得上馬寶連的人數了。
但是破襲炮兵陣地的成功讓吳畏的頭腦有些發熱,所以當他發現自己終於找到了對方的指揮單位之後,他想的第一件事和逃命一點關係都沒有,而是立刻彎着腰順着電話線跑了下去,只留下身後遍地火光的炮兵陣地,和被炸得散成滿地廢鐵的八十七毫米火炮。
估計俄國人也對西伯利亞這遍地的原始森林頭痛,所以指揮部並沒有靠前安置,而是放在一片丘陵地帶間的空地上。
俄國人再毛燥,對於自己的前指也不會敷衍,所以吳畏順着電話線很快就找到了架設在樹林間的一排原木搭建的小屋。
這裡離發生爆炸的炮兵陣地並不遙遠,八十七毫米炮彈殉爆的時候當然打不出標定射程,但是落在一兩公里以內還是可以的,所以指揮部周圍也有炮彈落下來,而且事實上,做布朗運動的炮彈纔是最難防範的,吳畏從前的時代裡,就有某個大國以這種原理宣稱其導彈不可攔截。
吳畏趕到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木屋外正有幾輛汽車緩緩離開,應該是某些重要人物在緊急避險。
這還是吳畏第一次看到這個時代的汽車,看起來有點像那種尖頭的老式卡車,車身大概也就比皮卡長一點,在急造公路上開起來慢悠悠晃來晃去,實在看不出多少優越感來。
看起來卡車上有什麼重要人物,所以指揮部附近的警衛人員跟車走了不少,混亂中吳畏得以接近了木屋。
在這裡他就不敢大搖大擺的冒充俄國軍人了,保衛指揮部的士兵大多是憲兵,警惕性肯定會高一些,他可不想賭自己的運氣。
木屋一側的幾個房間裡點着電燈,門前不斷有人出入,引導吳畏過來的電話線也是通到那裡去的。吳畏看看人多,沒敢湊過去,選擇靠近了木屋另一端。
在他想來,這些木屋既然建在一起,內部很可能是連通的,他可以想辦法一間間的鑽過去。結果鑽進去後才發現,這些木屋中間都有板材隔斷,至少靠他的軍刀一間間挖過去是不可能的。
他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決定試試能不能從房頂上爬過去,找東西墊腳的時候才發現,屋子角落裡居然有兩大桶汽油,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
他遲疑了一下,終於決定再冒個險。於是抽出軍刀撬開桶蓋,然後找了塊破布塞住桶口,再把汽油桶慢慢放倒在了地上,讓裡面的汽油慢慢浸潤破布。
木屋裡堆放着很多雜物,在等着汽油流出的時候,吳畏四下看了看,發現大多是些服裝備品之類的東西,也不知道俄國人的後勤是怎麼管理的,居然把汽油和易燃物放在一起。
當濃烈的汽油味開始在房間裡出現之後,吳畏走到門前,取出火柴點燃了一塊破布,反手把它扔在油桶附近,這時已經有汽油從桶裡流出來,氣化後的汽油很容易引燃,所以吳畏這麼做其實很危險,只不過他現在也沒什麼好辦法,臨時做個延時發火裝備需要的材料他一件沒有。
吳畏拉開房門的時候,火焰在身後猛烈的燃燒起來,站在門邊都能感覺到身後傳來的熱浪。吳畏頭也不回的從門裡閃了出來,然後隨手關上房門。
天色已經大亮,木屋裡的火焰並不顯眼,所以吳畏期待的混亂沒有立刻發生,望着面前遲鈍的俄軍,吳畏真想提醒他們一下,可惜俄語他只會“哈拉紹”和“哈拉不紹”,現在顯然紹不紹都不合適。
好在除了火光,燃燒時產生的濃煙和氣味更好的起到了提醒的作用,很快有士兵注意到了木屋裡冒出的黑煙,一個士兵大揹着槍跑了過來,然後猛的拉開了木門。
這是一個錯誤的舉動,大量涌入的空氣讓原本得不到充分燃燒的火焰猛的升騰起來,撲面而來的熱浪吹掉了那個魯莽士兵的帽子,順便點燃了他的衣服。
吳畏一直站在木屋不遠的地方,在不能確定木屋裡有沒有爆炸物的情況下,這個距離並不安全。但是在明亮的白天,他暴露在人羣裡的時間越長,就越容易被發現,所以只能想辦法儘快混進人羣中去。
那個士兵捂住臉慘叫着倒下之後,吳畏第一個衝了上去,按着那個士兵在地上滾了一下,熄滅了他身上的火焰,然後才發現這人的臉和手都被燙傷了,緊閉着眼睛躺在地上不停的用俄語大聲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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