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五年的日本,已經有了簡單的無線電設備,所謂的天皇面向普通平民發佈鶴音並不用面對面聲嘶力竭的扯着嗓子喊。不過明治這個人還是比較喜歡走出皇宮去接受平民的膜拜。
說起來明治作爲天皇還是比較牛x的,至少在日本歷史上,像他這樣能夠把皇權收回到手裡並且有所作爲的天皇其實並不多見。
聽說天皇要親自出面平息騷亂,桂太郎內閣的諸位大臣們都有些吃驚。明治在日本政壇的威信還是很高的,但是因爲這些年政府對民間的高壓盤剝,已經開始有一些平民對天皇不滿了,只不過這種人畢竟是少數,還沒有明顯的表現出來,當然也沒有誰會腦殘到去向天皇報告這種對皇權不利的消息
所以當聽說天皇陛下要出巡的時候,桂太郎內閣的成員們緊急碰了一下頭,決定遵從天皇的意願,讓他出面展示皇室在民間的巨大聲望,只不過爲了安全起見,絕對不能讓他跑得太遠,最好就在皇宮的門前說兩句就行。
總的來說,桂太郎內閣雖然還沒有糊弄天皇的膽量,但是也並不是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吉祥物什麼的,難道不是應該老老實實的當它的花瓶?
和所有高層管理人員一樣,桂太郎內閣的成員們也許在東京城內有自己或多或少的信息來源,但是並不能實際掌握全局,當然也並不知道,寺內壽一爲了維護皇軍尊嚴發動的鎮壓行動並沒有取得意料當中的效果,正想反,在一系列的意外當中,他已經成功的讓城內的環境惡化了。
當又一支近衛軍小隊被襲擊之後,鬆井石根發現自己居然又是第一個帶隊趕到現場的指揮官,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因爲有了一次經驗,鬆井石根處理得比較有條理,但是趕過來的寺內壽一已經很不高興了。他疑惑的看着鬆井石根,問他爲什麼襲擊總是發生在第四師團部隊的附近,偏偏受到襲擊的又總是近衛師團的士兵。
鬆井石根剛纔也在想這個問題,他覺得是有人在利用第四師團人生地不熟的不利條件在製造混亂,至於襲擊目標的選擇就很容易解釋了,任誰要拼命都是找欺負自己比較狠的那個。鬆井石根手下的士兵大多是生意人出身,秉承做人留一線的原則,撈到好處就罷手,可不像近衛第一聯隊的士兵們下手那麼黑。只不過這後一個理由就沒辦法和寺內壽一說了。
但是寺內壽一顯然想的的鬆井石根不同,畢竟東京都這塊地方從來就沒有發生過暴力抵抗軍警的事件,近衛師團駐防的時候沒有,第一師團在的時候也沒有,就連第五師團短暫駐防的幾天裡也很安靜,爲什麼第四師團一到就開始有人襲擊軍隊?這些人使用的槍械是從哪裡來的?戰鬥力又是如何保證的?
鬆井石根差點被寺內壽一隱藏在問題中的內容氣炸了肺,這分明是在指責第四師團與發生的騷亂有關。
不過日本軍中等級森嚴,他雖然不歸寺內壽一統屬,真要是被寺內壽一告到第四師團去,一個頂撞上官的帽子是跑不了的。他在第四師團又沒什麼根基,即使是爲了維護第四師團的聲譽才和寺內壽一對噴,恐怕也不會撈到好果子吃。
鬆井石根是士官學校畢業的高材生,前途正好,也實在不願意浪費在和寺內正一這種二世祖的爭持上面,所以乾脆裝沒聽懂,向寺內壽一表示自己只有一箇中隊的兵力,需要控制的地盤太大,所以纔會發生疏漏,請求寺內壽一準許自己收縮控制區。
寺內壽一其實並不是真的覺得第四師團有什麼問題,不過他的部下一直在遭受襲擊,被第四師團的人在旁邊盯着看總不是什麼有面子的事,所以才覺得第四師團礙事,現在聽說鬆井石根主動要求撤出東京都,立刻就同意了下來。
在他看來,鬆井石根只有一箇中隊,有沒有這支部隊其實沒什麼影響。等到自己肅清了城裡的暴民,再派人和第八聯隊的人接觸就是。
這麼想本來沒有錯,可問題是他忽略了鬆井石根是第八聯隊的先頭部隊,同時擔負着偵察搜索判斷戰區安全情況等等職責。
所以當第八聯隊的主力趕到,聽了鬆井石根的報告後,第八聯隊的指揮官就覺得近衛師團對於自己這支客軍不怎麼友好,現在進城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前面說過,第四師團上下其實沒有什麼爲國盡忠的覺悟,就算是聯隊長一級,考慮的事情也和其它部隊的主官不太一樣,他們首先想到的是不要給自己找麻煩。
在第八聯隊的聯隊長看來,近衛師團即使只有一個聯隊,要驅散城裡赤手空拳的暴民也不困難,自己的兵進城後反而容易與近衛師團發生矛盾,費力不討好。鬆井石根的中隊就是例子。所以不如安靜等待近衛師團平息騷亂後再進城。
就這樣,當第五師團迅速撤離之後,本來應該接防的第四師團第八聯隊並沒有在東京城外展開,反而蝟集在一起,在城外找了個山青水秀的地方安營紮寨,準備過夜了。
此時的東京都城外,除了第八聯隊所在的方向外,就只有近衛師團的第一步兵聯隊,和近衛師團以及第一師團兩支部隊在城內的零星直屬部隊了。
偏偏此時的諸位高官們並沒有人意識到,本來應該重兵防禦的東京都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城。
第八聯隊的指揮官覺得自己還沒有接管防禦,淺田信興和寺內壽一則以爲第八聯隊既然已經到了,當然應該和第五師團交接。而第五師團此時卻已經離開京城,向着北方疾進,追求武勳去了。
而佔在更高層次上的各位高官們也都有各自的重點需要去關注,在這個紛亂的日子裡,也沒有人去關心一下所處這個城市的防禦工作。
除了正忙着安排明治出巡這件事的桂內閣成員外,其他一些人也都在爲了自己的事情奔忙着。
西圓寺公望離開內閣會議後,就驅車向伊藤博文的住處趕去。
他乘坐的是一輛從美國買來的小汽車,去年剛剛海運過來。事實上這輛車還沒有到手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到了共和國漢陽產汽車的資料,知道漢陽產汽車的功率更大,造型也更符合他的審美。可惜漢陽汽車廠的產量有限,中日兩國又正是緊張的時候,別說漢陽廠不可能賣給他,就算是真買回來,說不定也要讓國內的憤青們給砸了。
所以他現在也只能坐着這輛美國產汽車,一路享受穩當的速度和巨大的音響了。唯一的好處就是,這種車雖然故障高了一些,總算平日裡的維修養護都比馬車更便宜,而且在這個全民支持國戰的時候,在家裡養馬車影響也不好——說來也算好笑,這個時候世界各國都沒有把柴油和汽油列入軍事管制用品,只要能搞到,就可以隨便用,反而是馬匹要算入管制物資。
伊藤博文的家佔地面積不大,除了所處地段之外,也沒有一點高門大宅的樣子。
西圓寺公望算是常客,所以一路登堂入室,直接見到了一身和服的伊藤博文。
說實話這兩個人的政治理念其實不盡相同,西圓寺公望更親近西方,而伊藤博文在文化上比較傾向於東方。
但是兩個人又有同樣的願望,那就是集合東亞的力量,將白人的影響力控制在亞洲之外,讓亞洲成爲亞洲人的亞洲。
也正是這個原因,所以西圓寺公望才能被伊藤博文委以重任,擔任政友會總裁。但是同樣的,伊藤博文雖然欣賞西圓寺公望的能力,但是也並不像山縣有朋對待桂太郎那樣信任,畢竟西圓寺公望和明治的關係非淺,並不像桂太郎那樣需要山縣有朋的扶持。而且兩個人的政治理念也不盡相同。
聽西圓寺公望說明來意後,伊藤博文沉吟了一會,突然問道:“那位杜迪夫人爲什麼會熱衷於調停這些戰爭?”
西圓寺公望遲疑了一下,正容說道:“據說吳畏與這位夫人關係匪淺,吳畏陪同葉知秋訪問法國的時候,吳畏曾經多次留宿在杜迪夫人的莊園。”
伊藤博文嗯了一聲,半晌才說道:“我聽說吳畏與俄國北方那位皇后的交情也很深?”
西圓寺公望眨了眨眼睛,到了他和伊藤博文這樣的地位,即使是在私下裡也是要注意形象的,總不好這樣八卦鄰國的皇后。所以他雖然已經猜到伊藤博文想說什麼,但是仍然覺得難以啓齒。
伊藤博文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得意弟子在想什麼,皺眉說道:“你啊,就是太君子了。”
西圓寺公望倒是知道伊藤博文這是在善意的提醒自己,俯身答應了一聲,然後沉聲說道:“我覺得,作爲一名政治家,是不應該用陰私的心理來考慮問題的。”
伊藤博文搖了搖頭,感嘆道:“我從前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你不這樣做,就很容易倒在對方的陰謀當中。”他看着西圓寺公望,說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啊。”
西圓寺公望這次卻沒有伏身,只是坐直了身子看着自己的老師,並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