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兵帶着房海濱穿過大廳往後走,房海濱疑惑的說道:“不是去處置室嗎?”
醫務兵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房海濱在託帕爾城裡蹲了一年多,這還是第一次到這棟房子的後面來,發現這裡的房舍比前面修得精緻得多,看起來就算條件再簡陋,當權者也還是會想辦法讓自己住得更舒服一點的。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他擡頭看到兩個穿着白色長身制服的護士迎面走過來,頓時大吃一驚,一失神間,差點踩到醫務兵的腳上。
醫務兵早就見怪不怪,這也是醫院的人討厭十二師那些看熱鬧士兵的原因
。他笑着向兩個護士打了個招呼,問道:“藥房有人嗎?”
兩個護士向他點了點頭,個子高一點的護士用清脆的聲音問道:“是十二師要用藥品嗎?”
房海濱聽着這個聲音,再算上白色制服加成,頓時覺得心都要醉了,萬萬沒想到,獨立團的野戰醫院裡居然有女護士,還這麼年青。
其實要說起來,房海濱也不是沒見過女人,這兩個小護士也不過中人之姿,但是託帕爾就是個大兵營,就算有一些平民,也都是大媽級的人物,回疆生活艱苦,討生活不易,平民大媽們也都是一幅彪悍體格,一張嘴那嗓子和七五炮一個分貝,要讓人意識到她們是女人着實爲難。兩個身姿妖嬈的少女再穿上制服,也難怪十二師的士兵們明知道丟人到姥姥家了也要腆着臉來挨白眼。
矮個子的小護士看着房海濱的樣子,覺得有趣,笑道:“怎麼包成這樣?看你的樣子也不像傷得很重啊。”
房海濱咳了一聲,心裡居然覺得很慚愧,似乎自己沒有缺胳膊少腿的很對不起大家一樣。
醫務兵正想解釋,就看到前面一個房間裡又走出來一個女護士,手裡端着一個盤子,叫道:“小慧,把這個送二號手術室。”
房海濱聽這個女孩子的聲音很軟,有點生硬,不像剛纔那兩個女孩子的官話說得那麼好。
高個護士脆聲答應了一下,接過盤子轉身匆匆走了。那個護士這纔看到房海濱,向醫務兵問道:“怎麼了?”
醫務兵說了房海濱的事,然後說道:“我帶他進來檢查一下。”
那個女護士打量了一下房海濱,點頭說道:“我來吧。”
醫務兵有點意外,遲疑了一下,才點頭答應下來,臨走的時候向房海濱擠了擠眼睛,低聲說道:“這位是韓護士長,司令都認識,你老實一點。”
房海濱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他,心想這又和司令有什麼關係了?
護士長向房海濱招了招手,帶他走進旁邊的一個小房間,示意他坐下來,自己走到他的身後,拿了剪刀解他頭上的紗布
。房海濱聞着護士長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居然覺得有些心猿意馬,沒話找話的說道:“獨立團的野戰醫院夠大的。”
“我們是駐日佔領軍總醫院先期回國的部分。”護士長用糯軟的口音解釋道:“聽說吳司令追擊叛軍,院長就帶着我們趕上來支援,上個月才追上部隊。”
房海濱這才恍然大悟,他還以爲獨立團地位特殊,一個團級建制就能配野戰醫院呢,沒想到人家是駐日佔領軍總醫院的,難怪陣容這麼豪華。
護士長嘴裡說話,手上的動作仍然極快,解開纏繞在房海濱頭上的紗布後,皺眉說道:“紗布被血粘住了,你忍一下。”
她的口音很怪,說家常話的時候房海濱都得集中注意力,剛纔這句他就沒能及時明白過來,突然就覺得腦袋上一涼一麻,然後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痛得他啊了一聲,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
護士長吃吃笑道:“是酒精,我要把凝固的血液稀釋。”說着話,她一面用酒精棉浸潤紗布,一面慢慢的往下掀。給房海濱處理傷口的醫務兵給他的傷口用了兩包消炎粉,但是他的傷口範圍太大,消炎粉沒有覆蓋的地方,紗布已經被血污牢牢粘在了頭皮上,一碰就痛得房海濱吸涼氣。
護士長輕聲說道:“說說你們的戰鬥吧,你不是十二師的人嗎?怎麼跟獨立團混到一起去了。”
房海濱明白她是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過有個女孩子在旁邊,難得人家肯聽自己嘮叨,還是忍不住說了起來。
本來還只是想簡單說一下,但是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他就完全沉浸了進去,想停也停不下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回憶託帕爾的戰鬥,戰友們在身邊紛紛倒下的情景歷歷在目,彷彿就發生在身邊。反倒是和姚文建等人並肩作戰的時候,因爲他的注意力都在機槍和敵人身上,對獨立團戰士們的傷亡過程沒什麼印象
。
等到他說完,看到站在身邊默默看着他的護士長,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傷口已經處置完了。剛纔說得動情,居然都沒感覺出來。
他尷尬的咳了一聲,向護士長點了點頭,起身想走,卻看到門邊站着一個身穿獨立團野戰迷彩的女人,這女人看起來年紀不大,雖然一身軍裝,卻仍然可以看出容顏俏麗。給他處理傷口的護士長就已經漂亮得讓他不敢直視了,這個女人卻似乎比護士長還要美麗。
房海濱沒敢多看,低下頭說了一聲謝謝,就想從女人身邊繞過去。沒想到那個女人主動扔出手來,說道:“你說得太好了,能再和我說一遍嗎?”
看着完全愣住的房海濱,她笑道:“握個手吧,我叫呂蘭清,隨軍記者。”
房海濱迷迷糊糊的和呂蘭清握了一下,只覺得呂大記者的小手軟軟的,還有點涼,拉起來舒服極了,甚至不願意放手。
這個念頭一起,房海濱心中一驚。像被蜜蜂蟄了一下似的放開了手,惹得身邊的護士長笑了起來。
房海濱這纔回過神來,不知道爲什麼,和韓護士長在一起,他會覺得很安心,反倒是面前的這位記者,讓他覺得侵略性極強,下意識的要小心一點。
呂蘭清怕房海濱難堪,向他微笑着點了點頭,向護士長問道:“雅穹,他的傷怎麼樣?”
韓雅穹微微皺了一下眉,溫聲說道:“傷口很長,再低一點就傷到頭骨了,我有點擔心感染。”
“不是有特較藥嗎?”呂蘭清說道:“這可是共和國的英雄,我去和你哥哥說。”
韓雅穹看了看房海濱,俏皮的笑道:“呂姐姐出馬肯定成功,那我就先去藥局取藥了。”
呂蘭清點了點頭,向房海濱說道:“你留下來住院觀察幾天,我給你寫個專訪。”
她看着一臉莫名其妙的房海濱笑道:“肖大記者專門給大人物寫文章,我就偏偏喜歡寫你這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