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畏還沒來得及在陣地上轉夠一圈,天色就已經黑了下來,他們所處的位置並沒有深入西伯利亞荒原,緯度只比黑龍江要高上那麼一點,夏季的日照時間不算短,但是隻要還有黑夜,就總有到來的時候。
工事不可能一天就修築成功,所以大家也都沒什麼可着急的,只要有命在,總有精雕細琢的時間,看看天色已經黑了,大多數人就停下了手裡的工作,只有一些緊要部位點起了油燈趁夜施工。
吳畏指點了一下三個排的陣地建造,順手畫了一張大概比例的地圖,這種徒手繪製的地圖說不上什麼精度,也就比示意圖好一點,但是至少能讓人有一個直觀的認識。
回到連部的時候,他挖的那個坑已經被一排的士兵們按照他離開之前的囑咐修得差不多了,洞頂用圓木頂住大塊的彈藥箱板,倒也不用擔心會塌下來把大家活埋,只是這個活計大家心裡都沒什麼譜,反正木頭足夠,指揮所裡的柱子支得密密麻麻,看着跟樹木似的。
他離開這後,和團指的有線電話終於接通了。王啓年聽到在馬寶連隔壁的二連報告,新上來的連隊一直在忙着改造陣地,這纔想起來馬寶隸屬的二十八師從前就是老北洋的底子,戰鬥力雖然和大總統起家的四師、十師沒辦法比,比起老北洋精銳整編的六師、八師、十二師也遠遠不如,但是和自己從前的老部隊三十一師比起來戰鬥力也相差不多,當年中日鴨綠江事變的時候,二十八師也打過幾場血戰,只不過沒有三十一師打得那麼慘,鴨綠江事變第一階段之後,三十一師基本打殘了,後撤到山海關整編,部隊骨幹換了一茬,要說戰鬥力保持,現在還真不一定有二十八師強。
二十八師雖然從來不是精銳,但是士兵服役時間長、老兵多,又打過血戰,戰鬥力肯定比他現在的三十二師這種地方守備部隊整編的師強得多。
想到這個之後,王啓年就有點後悔剛纔對馬寶太冷淡了,既然增援上來的先頭部隊是二十八師的部隊,那麼後面跟進的肯定也是二十八師的人,他倒是很奇怪爲什麼三十二師的部隊沒有跟上來。不過王啓年是新調到三十二師的,全師上下沒有幾個熟人,自然也說不上什麼感情。現在他已經想明白了,自己這個團長多半是臨戰給個送死的官。當然話又說回來,要不是三十二師這種新近擴充的部隊,再臨戰也不可能給他騰出個團座位子來。
這個時候王啓年總不好意思再湊回去和馬寶拉關係,好在有線電話終於通了,他也就趁機在和馬寶的通話中關心了一下馬寶的連隊,聽說馬寶已經要求部隊徹夜,倒是放心了不少,心想不愧是老部隊,警惕性還真高,事實上同樣的命令他也剛剛下達下去,如果馬寶沒有發出這個命令,他肯定也會在電話裡交待的。
過了黑龍江之後,王啓年攜帶的大功率電臺就和後方聯繫不上了,馬寶說他上來的時候並沒有架設無線電中轉站的任務,那麼無線電部隊肯定是隨着大部隊一起行動,就算是呼叫到了番號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因爲那意味着增援部隊和他的距離已經很近了。
冷靜下來後,王啓年現在的感覺就很不好,他覺得自己已經猜到對面的俄國人前些天爲什麼態度那麼曖昧了。估計和自己一樣,都在等待國內的命令,今天的猛攻說明俄國人已經下定了決心,而自己部隊的戰鬥力也讓俄國人看到了希望,如果對面的指揮官不是個只會喝酒的笨蛋的話,肯定會再發動一次更大規模的攻勢,直接摧毀國防軍的防線。
從今天的炮擊規模來看,對面俄軍應該有一個集團軍級的炮羣,至少有兩個師屬炮團的數量,更不要說只有軍級單位纔會配屬的107毫米重炮。如果這個判斷是正確的話,那麼他這個團面對的就是最少兩個師三萬餘人,而他只有一個團三千多人,人數是對方的十分之一,重火力的比例更低。
如果馬寶連沒有及時到達的話,他還可以用敵情不明的藉口放棄金水河繼續後退,但是現在援軍已經出現,他再放棄河邊防線的話,很容易被指責殆誤戰機,所以實際上,他已經被馬寶連釘死在金水河邊了。
如果馬寶連沒有及時出現,王啓年的陣地肯定已經被突破了,但是如果馬寶連沒有及時出現,王啓年倒是有理由大踏步的後退,所以馬寶到底是來救命還是催命的還真不好說。
經過今天的戰鬥,王啓年有理由相信俄國人擁有成建制的騎兵部隊,他毫不懷疑經過今天的試探後,俄國的騎兵會向金水河上游迂迴,繞過自己的側翼陣地,然後出現在自己的後面,爲了這個猜測,他已經派了一個排的士兵攜帶一挺馬克沁機槍到上游方向設置陣地,不指望他們能擋住敵人,但是至少不要讓敵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自己的後方。
馬寶和王啓年溝通之後,更加確信俄國人會再次發動進攻,但是部隊連日行軍,已經相當疲憊,他也不可能要求連夜加固工事,而且今天沒有月亮,缺少照明設備的情況下也幹不了什麼活。
吳畏回來的時候,馬寶正和錢連副、趙排長一起站在一排的戰壕裡舉着望遠鏡觀察金水河,今天是個陰天,沒什麼自然光,從陣地上甚至看不到金水河邊,三個排都已經在金水河邊放置了暗哨,但是警戒範圍仍然只能推進到金水河中央,對面是什麼情況仍然沒辦法掌握。
西伯利亞的夏天,夜晚仍然寒冷,馬寶揪着大鬍子低聲說道:“我就擔心毛子趁夜偷襲。”
幾個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一連連日行軍,部隊已經疲勞到的極點,就算現在趁着熱情幹勁還足,也是靠着一股虛火支撐,這股勁一旦泄了,就再難鼓起來,如果不能準確判斷出俄國人的動向,就很難有針對性的調整戰士們的士氣。
幾個人沉默了一會,金立志說道:“要是能過去看看俄國人在幹什麼就好了。”
幾個軍官看了他一眼,都懶得笑話他異想天開,倒是吳畏心裡一動,他向河邊看了看,說道:“這倒是個辦法。”
“你瘋了?”錢勇說道:“對面都是毛子,有命過去還能有命回來嗎?”
吳畏搖了搖頭:“毛子也是人,這種鬼天氣,他們也看不出多遠,只要小心一點,我看沒什麼問題。”
馬寶和趙排長互相看了一眼,馬寶說道:“你敢過去?”
“有什麼不敢的。”吳畏說道:“這種事又不是沒幹過。”
對於傘兵來說,敵後破襲、捕俘、滲透都是必修課,所以吳畏這話說得理所當然。但是聽到身邊幾個人的耳朵裡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三個軍官交換了一下眼色,馬寶拍了一下大腿,結果觸到了傷口,頓時叫了一聲,倒嚇了其他幾個人一跳。
趙排長看着他說道:“這是啥意思?”
“我X。”馬寶說道:“老子想說的是‘那就這麼定了’,他媽了個巴子的腿上一痛,就沒說出來。”
衆人鬨堂大笑。笑了一會,趙排長向吳畏問道:“你要準備什麼嗎?”
“給我找個力氣大水性好的。”吳畏說道:“萬一要是摸到什麼好東西,總得有人幫我帶回來。”
他嘴裡說的好東西當然是指俘虜,結果另外幾個人又誤會了,心說果然不愧是積年老匪,都到這個份上了,還不忘了順手牽羊偷雞摸狗。
這個不算什麼過份的要求,再說幾個人其實也不怎麼放心吳畏,正好可以名正言順的派個人監視他。趙排長想了一下,說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成。”馬寶說道:“你那水性是罈子浮,下水就飽了,到時候還得他救你。”
趙排長倒是知道自己的水性不行,不過北方人水性好的沒有多少,金水河也不深,他估計並不需要游泳。
吳畏也有點犯難,趙排長是個老兵,今天拼刺刀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他的能力甚至還在馬寶之上。但是他畢竟是軍官,到時候倆人有了分歧,到底誰聽誰的?這次帶人過去又不是準備開打的,對岸都是俄國人,趙排長就算再能打也沒用,倒不如挑個老實聽話的。
正想着怎麼拒絕趙排長的時候,就聽到身邊有人弱弱的問道:“我行嗎?”
幾個人轉去看過去,發現說話的人居然是王大錘。這小子幹完了活,就靠在戰壕裡休息,幾個軍官勘察地形,也沒想着把普通士兵趕開,所以他正好聽到了吳畏的話。
馬寶倒是知道王大錘這小子有把子力氣,爲人也機靈,皺眉問道:“你會游泳?”
“俺村裡就條河,比這條深多了,俺小時候天天在河裡泡着。”
“你可想好了,過去可能就回不來了。”趙排長說道,他其實並不怎麼相信吳畏的能力,不過吳畏的建議也算是一個辦法,所以他纔想親自過去。
王大錘眨了眨眼睛,轉頭看了看吳畏說道:“他不怕,我就不怕。”
趙排長是馬寶手下最得力的干將,如果有可能,他當然不願意讓趙排長冒險,所以聽到王大錘的回答後,很高興的伸手拍了一下王大錘的肩膀,稱讚道:“行,是個好漢子,那就是你了。”
王大錘嘿嘿一笑,撓了撓頭,一時倒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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