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畏把內田詩織留在司令部裡的時候,說的是讓她照顧葉黛,但是卻把內田太郎也留在了司令部裡。
內田詩織當然知道這是爲了方便自己照顧父親,所以對吳畏還是很感激的。她沒有內田彥那麼強烈的民族自豪感,既然受了吳畏的恩惠,再照顧起葉黛來就更加盡心盡力——她很相當然的覺得既然葉黛可以留在吳畏的司令部裡,那就一定是吳畏的親人,那麼把葉黛照顧好了,自然也就算是報答吳畏。
但是今天一早,葉黛突然就回使團去了,內田詩織這個時候才知道,葉黛竟然是共和國來受降的使團副團長。
葉黛既然離開了,那幾個被派來照顧葉黛的日本護士自然也都走了,只剩下內田太郎父女兩個外人在司令部裡
。
內田太郎倒是想在這裡多賴上幾天,但是內田詩織沒有那麼厚的臉皮,就想着搬回家去住。
昨天還沒覺得怎麼樣,直到真的到離開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佔領軍司令部對自己意味着安全。
正在依依不捨的時候,葉黛一轉身又回來。她是讓程斌給趕回來的,相比之下,實在是佔領軍司令部要安全得多。
葉黛自然不會高興,不過倒是讓內田詩織少了一樁心事。
在司令部裡住了兩天,內田詩織發現這些中國軍人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可怕,更多的時候,他們在面對自己這個女孩子的時候,反而會更害羞。
剛纔聽說吳畏找她,內田詩織以爲吳畏是想問葉黛的病情,連忙走了過來。一眼就看到吳畏正站在辦公桌前凝神想着什麼。
雖然已經不再害怕,但是面對這位佔領軍的最高領導人的時候,內田詩織仍然忍不住要緊張起來。
吳畏看了她一眼,隨口問了一下葉黛的情況,又說道:“你父親怎麼樣了?”
“託您的福。”內田詩織說道:“他已經好多了。”
現在整個日本國內藥品奇缺,就算是東京大學附屬醫院裡的患者,大多數時候也只能依靠自己的身體硬撐。
但是佔領軍司令部裡當然不用擔心缺醫少藥,軍醫處理起外傷來也更有效率,有這些方便條件,內田太郎的外傷其實算不了什麼,養一段時間也就好了。
吳畏點了點頭,說道:“有你弟弟的消息了。”
內田詩織一驚,這幾天她和父親一直在擔心內田太太和內田彥母子兩人,但是現在東京都裡兵荒馬亂的,也沒辦法出去尋找,只能祈求神佛保佑。
現在聽到吳畏說有了內田彥的消息,內田詩織又驚又喜,連忙問道:“他怎麼樣?”
吳畏看了她一眼,說道:“據說他是某個反抗組織的骨幹
內田詩織的臉色頓時失去了血色,她遲疑了一下,驚叫道:“這不可能。”
吳畏看着她,“年青人總是熱血的。”他說道:“他覺得是在爲國家而戰。”
內田詩織搖着頭說道:“不,他一定是被騙了,天皇已經投降了,這個國家不需要一個孩子來戰鬥。”
“你不會爲他驕傲嗎?”吳畏說道:“他也許會成爲日本的英雄。”
“他是我弟弟。”內田詩織說道:“日本不缺少這一個英雄,我卻只有這一個弟弟。”
吳畏點了點頭,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內田詩織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他被抓住了嗎?”
吳畏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內田詩織鬆了一口氣,向吳畏深深鞠躬說道:“請一定要想辦法救救他。”
看着內田詩織離開後,吳畏敲了敲桌子,示意內田彥站起來。
內田彥磨蹭了一下,才緩緩站起身來,雖然低着頭,但是仍然可以看出他剛剛哭過。
吳畏淡淡說道:“後悔嗎?”
“不。”內田彥堅定的說道:“我的選擇沒有錯。”
“是啊。”吳畏感嘆道:“錯的是這個世界。”
他看着內田彥,說道:“你真的以爲,不斷的破壞就可以把我們趕走嗎?”
他笑了一下,“我剛纔告訴過你,我們來到這裡,就是爲了制止日本對我國的騷擾,所以如果能讓日本變成一片焦土,那才正是我們想要的。”
內田彥看着吳畏,抿着嘴不說話。聽到吳畏慢慢說道:“我聽說你這個組織的成員是文化水平最高的,那麼也許可以想清楚這其中的道理。”
他看着內田彥,輕聲說道:“你想講道理嗎?”
內田彥一愣,疑惑的看着吳畏,不明白他要做什麼
。
吳畏也沒有心思去拯救一箇中二少年,要解決內田詩織父女的困境,對於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所以當他心情好的時候,也就幫了一把,至少內田詩織的笑臉看起來比較養眼。但是他可沒有時間來對內田彥進行說服教育,這個少年又不是他小舅子。
所以他直接讓人把內田彥送到着幸德秋水那裡去,越是年輕的學生,越容易接受幸德秋水的工人運動理論。在這個時代,工人運動的領導者們還沒有受到大鬍子同志的薰陶,是真正的無國界組織。而且此時的無國界組織也都還是幹實事的。所以當內田彥接受了幸德秋水的理論後,他當然也就不會再有國家的概念。
這樣做當然不是爲了拯救內田彥,而是爲了幸德秋水。他的工黨要在日本這個地方生根發芽,最需要團結的其實並不是工人,如果真要把宣傳的目標放在工人們身上,發錢顯然比發書要有效得多。
按照吳畏的經驗,其實學生這個階層更適合快速洗腦。
而更重要的是,內田彥的新撰組雖然成事不足,畢竟還是有一定的武力保證的,如果能夠加入幸德秋水的工黨,也就有了自保的能力,日本的中學生們,行動力可是比成年人更強的。
送走了內田彥,他坐下來開始寫東西,這個時候內田詩織端了一杯茶走了進來。
同樣的茶葉,讓內田詩織來沏和讓鄭宇來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效果。就連吳畏聞到茶香都忍不住擡頭看了她一眼。
內田詩織看起來應該是專門打扮過了,頭髮還溼漉漉的。
她放下茶盤,輕輕爲吳畏斟上一杯茶。
吳畏隨手拿起來喝了一口,擡頭髮現內田詩織站在身邊並沒有離開的意思,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內田詩織猶豫了一下,低下頭輕聲說道:“請讓我服侍您……”
吳畏手一晃,茶水從杯子裡撒了出來,頓時浸溼了一片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