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份文件長石早就已經看過了,所以拿出來的順序也有講究。沒想到本來覺得最重要的那份根本沒能引起吳畏的重視,這時心裡正覺得奇怪,突然看到吳畏對着另一份文件發呆,心裡就更奇怪了,乾脆站在一邊不說話。
吳畏手裡拿的這份文件外交部轉發過來的,內容是美國大使向外交部遞交的一份材料,裡面宣稱在美墨戰爭當中,發現有中國藉士兵成建制參戰,請共和國查實。
長石當年跟着葉知秋在美國也待過一段日子,自認爲對美國有了些瞭解。在他的印像裡,美國那地方哪個國家來的人都不少,就是本地人不多。
太平天國之亂的時候,很多國人都跑到美國去討生活。這些人除了一把力氣兩袖清風之外,就再沒什麼值得稱道的的能力,再加上言語不通,人生地不熟,然也賺不到什麼錢,爲了混口飯吃,基本上什麼活都幹。
所以在長石看來,美國人所謂成建制的中國軍隊,估計就是替墨西哥人打仗的中國人編成了部隊。美國好歹也算列強之一,打這種民兵性質的部隊肯定沒什麼壓力。只不過自從葉知秋訪問美國後,中美關係一直都不錯,多半是美國人殲滅了這支部隊後,發現都是中國人所以才通報給共和國。
在長石眼中是沒有僑民這個概念的,在他看來,跑到國外去的人就已經是外國人了,更何況是去替別的國家打仗的,就算是被美國人打死了,也那也白死,總不能還要共和國去替他們索命。
但是在吳畏看來,這份通報就很值得重視了。都不用多想,他就知道這裡所謂的成建制的中國部隊就是賀鎔莊的強偵營,而且他們很可能是取得了很大的戰果。
要知道美國人那個牛仔的形象可不是白得的,這幫傢伙崇尚武力,要不是被打痛了,根本不可能巴巴的來通知共和國方面,只是不知道戰況究竟怎麼樣。
和長石不同,吳畏很清楚這個時代美國陸軍的實力,因爲地理方面的原因,美國陸軍在二戰前一直都沒什麼像樣的戰鬥可打,獨立戰爭之後最大的兩場戰鬥,一場是自己的內戰,另一場的對手還是墨西哥這種弱鳥。
真要說起戰鬥力來,此時的美國陸軍連日本陸軍都打不過。只不過以美國人的戰略縱深、人口數量以及工業能力,真要是把他給打醒了,很快就能夠形成戰鬥力,這一點已經在二戰當中證明過了。
他拿着這份薄薄的文件翻過來倒過去的看了一回,也沒看出什麼東西來,美國人在這份通報上面語焉不詳到了極點,有用的幾乎一句話都沒說。
他想了一下,把文件遞還給長石,看到長石探究的目光,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掩飾的笑了一下說道:“也不知道美國兵的戰鬥力怎麼樣。”
長石心中釋然,以爲也只是好奇美軍的戰鬥力,於是笑道:“我還以爲你知道這支部隊呢。”
吳畏笑着搖了搖頭,又隨手看了看其它的文件,發現再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這纔拿起自己的信件告辭離開。
長石也沒有質疑吳畏身爲大使,在自己國家的大使館裡倒像是坐客一樣。很親熱的把吳畏送到大門外,看着吳畏坐上了汽車,向着葉卡捷琳娜的寢室駛去,這才轉身回到機要室裡,重新找出那份美國人的通報來,盯着上面的內容發起呆來。
雖然吳畏沒有承認,但是長石敢以自己這麼多年情報生涯積累下的名聲打賭,吳畏和這支所謂的華人部隊一定有什麼關係,唯一的區別只是關係的深淺程度不同而已。
共和國大使館離寢宮很近,汽車也就是幾分鐘的路程,吳畏看看來到了寢宮的門前,突然說道:“停車,鄭宇,你來開車,回軍營。”
鄭宇應了一聲,和司機調換了位置,將汽車換轉了方向向着城外駛去。寢宮門前站崗的幾個俄國士兵看着吳畏的汽車開過來又開走,疑惑的互相看了看,不知道今天這位中國大使是打算鬧哪樣。
司機坐到了副駕駛位子上後,轉頭向吳畏笑道:“司令,剛纔我還真怕呂記者認出我來。”
如果呂蘭清在這裡,一定能夠認得出來,這個司機赫然就是吳畏在日本時警衛營的連長劉馳。
吳畏回國的時候,並沒有把警衛營帶回來,後來張操從警衛營裡挑選了一部分官兵護送佔領軍總醫院回國,也沒捨得讓劉馳這樣的戰鬥骨幹離開。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居然出現在了葉卡捷琳堡。
聽了劉馳的話,吳畏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呂蘭清又沒有繞到劉馳前面去盯着他看,劉馳穿軍裝還戴着大檐帽,背影看起來也沒什麼特殊之處,自然不可能認得出來。
他想了一下,說道:“日本那邊的通報已經傳過來了,你今天準備一下,明天就回去,到北京還找許晨劍,讓他聯繫大通的人送你回日本。我寫一封信你交給大通的陳家豪經理,到時候他會配合你們。”
劉馳答應了一聲,不好意思的說道:“總是給您惹禍。”
“滾蛋。”吳畏罵道:“就你們這幫傢伙,什麼時候不給我惹禍,那多半就是死絕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說道:“賀營長他們在美洲和美國人幹起來了。”
劉馳精神一震,嘿嘿笑道:“還是他們命好,我都想和美國大鼻子練練手。”
他這句話也就是順嘴一說,心裡已經做好了捱罵的準備,沒想到吳畏居然並沒有說話。
劉馳是三天前喬裝到達葉卡捷琳堡的,他也算是吳畏一手訓練出來的,雖然在俄國人生地不熟,卻並沒有莽撞行事,到這裡後沒有直接去獨立團的軍營,又花了一天的時間觀察確認後,才和王翔手下的一個警衛聯繫上,見到了吳畏。
就是因爲他在這裡,所以吳畏纔會對通報中駐日佔領軍發生的那些事無動於衷,因爲他早就知道了,而且知道得比通報上的要詳細得多。
這位新任司令被刺殺其實和佔領軍的高級軍官們有很大的關係。
吳畏離開日本後,陸溢光暫代了一段時間司令的職務,然後就回國去了。新來的這位是從前跟隨葉知秋起兵的將領,當年也算是一名猛將,資格夠老,但是水平不行。
清室退位後,像他這樣的人大多沒了實缺,算是被養了起來。這次不知道走了誰的路子,謀到佔領軍司令的差使,上任第一件事居然就是向手下的幾位團長索賄。
在這位司令看來,佔領軍在日本連皇宮都打下來,好處自然是大大的有,他老人家遠渡重洋到這個鬼地方來,自然是要發財的,大家都是軍人,也不用掩飾。
沒想到佔領軍有吳畏的約束,本來就沒怎麼吃飽,再加上國庫拿不出撫卹金,陸一師自籌的這筆錢都要着落在搜刮來的錢財上去,衆軍官並沒有落下多少好處,自然拿不出來,就算能拿得出來也捨不得。
陸一師團營一級的軍事主官都是跟着吳畏摸爬滾打出來的,天老大地老二師長老三,這些沒什麼好講的,誰是第四那就得仔細商量,哪裡肯吃這個虧。
大家明面上唯唯諾諾,暗中就開始使壞。
吳畏離開之前,曾經委派駐日佔領軍配合東京警備司令部抓捕抵抗組織成員,結果把內田詩織的老爹內田太郎也給抓了。
內田詩織攀上了吳畏的大腿,吳畏親自把內田太郎撈了出來,但是內田詩織的弟弟內田彥卻是的的確確的抵抗組織成員。
內田詩織和她弟弟不一樣,爲了報答吳畏救父之恩,在總醫院裡工作很是盡心盡力,深得韓樺祖等人的賞識,佔領軍的高級軍官們也都很喜歡這個小姑娘,對內田彥的事情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反正一羣中二少年也辦不成什麼大事。
吳畏手下的軍官都有兩個共同的特點,一是個不吃虧,第二個是蔫壞。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給這個新司令點苦頭吃吃,於是就通過內田彥把新任司令的行程給泄漏了出去。就連刺殺時用的衝鋒槍都是這幫傢伙通過內田彥提供的。
然後事情的發展就比較順利了,新司令被亂槍打成了肉醬,大家已經放進口袋裡的東西自然也就沒人惦記。沒想到這位猛將兄帶來的警衛部隊卻都是鐵桿親信,當時就發現了破綻,在佔領軍司令部裡鬧了起來。
張操雖然沒有參與其中,卻也能猜到這件事裡面的貓膩,根本不敢和這些人對着幹,得理不饒人的新任司令副官居然帶着警衛營佔領了司令部,要徹查刺殺案。
陸一師的軍官們怎麼可能受這個氣,乾脆帶人把新司令的警衛營也一鍋端了,敢嗆刺的當場打死。不過這回事出突然,可安不到抵抗組織的頭上去,這口鍋只能自己背了。
事情鬧大了,吳晨等人知道張操指望不上,匆匆商量了一下,就把劉馳打發了出來找吳畏拿主意。
北俄太遠,這一去一回耽誤的時間太多,高級軍官們都沒辦法出來,劉馳的官不大,卻全程參與了這些事情,又是吳畏的警衛連長,讓他出來最合適。
於是劉馳就出現在了葉卡捷琳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