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聲響起的時候,吳畏正在村莊外帶着人剪電線。日本人看起來在基礎通訊設施方面還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在曠野裡樹了不少木質的電線杆,而不是直接把電線拖在地面上。
吳畏他們也沒客氣,直接放倒了兩根電線杆,然後把電線通通剪斷帶走,希望日軍的通信兵來查線的時候能帶着足夠的電線。
炮擊開始之後,吳畏立刻踩着炸點向村裡衝去。
因爲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一種可以被輕步兵隨身攜帶的火炮出現在身邊,所以當炮擊開始的時候,村子裡的日軍第一個反應不是去查找附近的發射陣地,而是以爲又有哪個倉庫被破壞了,就像凌晨那次一樣,這些零星落下來的炮彈是被殉爆拋射出來的。
等到發現炮彈一個勁的往頭上招呼的時候,又有人以爲是鴨綠江對岸的中國軍隊在使用重炮轟擊他們。
直到終於有人發現落下來的炮彈威力偏小,不可能出自大口徑重炮之手後,又開始懷疑是附近自己的炮兵陣地出了什麼問題。
總之完全沒有人想到正有一夥敵人躲在附近向着他們開炮,在日軍僵化的腦子裡,大炮必須是那種安裝在堅固炮架上的粗管子,怎麼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自己的指揮部旁邊?
這個村子不大,日本人沒本事玩須彌藏於芥子的把戲,所以爲了駐軍,把老百姓都趕了出去,現在村子裡滿滿的都是日軍,當炮彈帶着尖利的嘯聲落下來後,幾乎每一顆炮彈都能收割走幾條人命。
村東頭的大路旁有個日軍的哨所——不是側所,其實就是一間民居。迫擊炮發射的第一發炮彈沒能打中這個目標,而是從它的頭上飛了過去,直接落進了村子裡。
吳畏離開的時候叮囑兩個炮手要速度不要準頭,只要別把炮彈扔到自己的頭上,儘管隨便打,掉到哪裡算哪裡,所以炮手們也沒有修正,直接按標尺繼續步進,這個哨所裡的幾個哨兵算是撿了一條命。
吳畏衝過來的時候,站在哨所外的日軍還在盯着村子裡的炸點發愣,順便感嘆今年的煙花特別耀眼,然後就被吳畏一槍撂倒,只剩下滿眼的煙花繼續寂寞。
跟在吳畏身後的士兵舉着手榴彈直接扔進了哨所裡,當爆炸產生的氣浪把茅草屋掀翻的時候,吳畏和他的戰士們已經越過了哨所,向着村子裡衝去。
村子裡到處是亂竄的日軍士兵,吳畏兩次分兵之後,跟在身邊的人數已經大爲減少,只剩下兩個戰鬥小組,所以這個時候也不搞什麼分割包圍,只是端着槍一路前進,連兩側房屋裡竄出來的日軍官兵也無瑕顧及。
這次戰鬥達成了足夠的突然性,再加上太陽已經落山,視線不清,村子裡的日軍根本沒有意識到已經有一夥殺神突進了村子裡,只顧着在炮火中尋找安全的地方,有些反應快的人則在尋找自己的軍官詢問命令。
電線杆上架設的電線給了吳畏最好的指示,他帶着人很快穿過村子裡唯一的一條街道,出現在了日軍前線指揮部的大門前。
這裡看起來應該是從前朝鮮村鎮的政府所在地,兩扇大門很是寬敞,不用吳畏命令,跑在他身邊的士兵就舉起衝鋒槍打倒了門前的幾個衛兵。
一個軍官終於意識到了危險,舉着轉輪手槍從門裡衝出來射擊,子彈擦着吳畏的臉飛了過去,裸露的皮膚立刻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吳畏眼睛都沒眨一下,舉着上了刺刀的步槍一步衝到了軍官的面前,把他釘在了門後的照壁上。
身後的戰士直接把手榴彈從照壁上面扔了過去,爆炸聲中吳畏看到一個轉過照壁繼續衝鋒的戰鬥一頭栽倒。
他大叫了一聲,一腳踹在刺刀挑着的日本軍官胸膛上,順手拔出了刺刀。
軍官的身體伴隨着半截照壁向後倒去,吳畏抽出腰間的毛瑟手槍翻身從倒塌的照壁上方越了過去,幾個沒有被手榴彈炸到的日本兵沒想到照壁會倒,調轉槍口已經來不及,被吳畏開槍打倒。
身後有人叫道:“掩護我。”又有人叫道:“張偉中彈了。”
吳畏認識張偉,知道他是那個喜歡用霰彈槍的小個子士兵,總是喜歡衝在最前面。
這個時候他不可能回頭去救人,只能埋頭向前衝去。
二十發的毛瑟手槍在混亂中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從後院裡衝出來的幾個士兵來不及開槍就被子彈放倒。
朝鮮是個窮地方,村長家也沒什麼餘糧,有兩進的院子就算是豪宅了,所以吳畏再擡頭的時候,發現已經到了後院,面前是一圈房子,院子中間放着一臺石磨,旁邊還有個水井,就差一頭毛驢。
幾顆子彈從旁邊的房子裡打了出來,吳畏腳下不停,在地上翻滾了一下,直接躲到了石磨的後面,同時轉身向身後的房子裡開了幾槍,打倒了一個舉着步槍衝出門來的軍官。
又有更多的子彈從四面飛過來,把石磨打得火花四濺。吳畏縮在石磨後面,覺得自己就像風雨中飄搖的小船,隨時可能觸礁沉沒。
就在他摸出一顆手榴彈打算出去拼了的時候,身後的士兵終於跟了上來,兩支衝鋒槍頓時壓制住了日軍的火力,一個士兵舉着手榴彈衝到一側的廂房旁邊,把它從糊着窗紙的木製窗櫺間投了進去。
這裡的日軍戰鬥意志顯然要比外面遇到的日軍更強,有人頂着衝鋒槍的彈雨與特務營的戰士對射,吳畏看到一個正在掃射的戰士身子一震,仰面倒了下去。
他一聲不吭的從石磨後衝了出來,一腳踹開正房的房門,把手榴彈扔了進去,開門的瞬間,一發從門裡射出來的子彈從他的身邊劃過。
連續響起的爆炸終於摧毀了日軍的抵抗,院子裡的槍聲終於平息下來,吳畏大叫道:“打掃戰場,我們撤退。”
一面叫着,他已經闖進了被炸飛房門的正房裡。
屋子裡一片狼藉,本來點燃的油燈被炸飛了,灑落在地上的燈油開始燃燒,倒是省了吳畏動手放火。
他衝到靠牆的桌子前,伸手把桌子上的雜物打落在地上,一把抄起鋪在桌子上的地圖,轉身往外跑,看到一個肩膀上扛着金花的中年日本軍官滿身鮮血,靠在窗下的牆壁上,正費力的向着他舉起手槍。
吳畏罵了一句,一腳踢在他的下頜上,那個軍官矮小的身體被踢得飛了起來,在牆上撞了一下,滾落在地上,手槍也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庚子年一月三日,日軍朝鮮駐屯軍少將指揮官大島義昌陣亡,終年五十二歲。在這個世界上,他沒能像吳畏那個世界裡一樣打響甲午戰爭的第一戰,而是被吳畏一腳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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