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域如火如荼的戰局,並沒有影響到唐天。
石人五式之中的空靈式,是他最熟悉的手印,創造性地用神拳開啓空靈印,彷彿推開了一扇窗戶。他就像着了魔一般,沒日沒夜,對外界不聞不問。
緩緩拉開拳勢,無數法則線,向他的右拳彙集,轉眼間,他的右拳熾亮如烈日。
尖風城被照得亮如白晝,恐怖的氣息,籠罩全城。偶爾有人心驚膽戰地擡頭望向天空,但是更多的人,卻習以爲常。這幾天,像這樣的情景已經發生了不知道多少次。一晚上“太陽”會升起好幾次,每當這個時候,恐怖的威壓就像風暴般把全城狠狠犁一遍。
人們從最初的驚嚇,到後來的習以爲常,不得不承認,人類適應環境的能力頑強無比。
唐天仔細體悟着身體的每一絲變化。
他的眼界比起以前,不知要強多少倍,對力量的理解也遠超當年。武技、法則、機關等等,都無外乎內外兩個方面。所謂的“內”,是對人類本身的潛能的挖掘。而所謂的“外”,便是對自然法則的理解和利用。兩者甚至能合而爲一,因爲人類本身便是自然的一部分。這也是爲何,每一種形式的力量,到了最後,必然殊途同歸。
左手五指靈巧翻飛,空靈印迅速成形。
右拳神拳彙集的光團,好似融化的鐵水,沿着唐天的手臂向全身蔓延。光芒從刺眼稍稍黯淡了許多,但是依然明亮無比,它覆蓋唐天全身,猶如給唐天穿上鎧甲。
當最後如液體般的光芒,從腦後蔓延,從唐天的頭頂流淌而下,把他整張面孔包裹。
世界在這一刻,變得不一樣。
斑斕的世界,逐漸失去色彩,變成黑白。原本洞察如微的氣流,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些雜亂卻有序的線條,那是法則線。唐天第一次看到遊離狀態的法則線時過於激動,直接脫離了這種狀態。
連續幾天天的摸索,他已經相當有經驗。他甚至發現,這些法則線,並不是真正的“線”。它是由無數細小無比的“光點”組成,光點分黑白兩種。他還沒有弄明白,這些黑白的光點,到底是什麼。
唐天一點都不心急,力量的積累,從來都沒有什麼捷徑可走。人們總是熱衷於討論“頓悟”,卻少有人看到“頓悟”之前的積累,只有水滿了才能溢出來。
他的心神,彷彿在飛,越過尖風城,像躍出地平線的太陽釋發的光芒,沿着廣袤的大地掠進。
無悲無喜,他就像冷靜的旁觀者,看着斑斕的世界,被黑白吞噬,迴歸本源。
糅和了神拳、天魔六印、特殊臨界點,唐天所開創的全新戰鬥技能。
唐天覺得這種狀態,就像覺醒一般。他想起了巴巴拉他們的覺醒兵團,他不知道覺醒這個詞是不是這個意思,反正只要自己覺得是就行。光芒就像鎧甲,讓他想起了具裝,由神拳而來,那就叫神裝吧。合起來就是它的名字
——覺醒神裝!
他的身形一動,輕輕踏上空間法則線,他的身形驟然消失。千丈之外,他毫無徵兆地出現。
他伸指輕輕觸碰面前那條延伸到天際的法則線,那是風之法則線,他的身體就像羽毛般飄起,順着上升氣流不斷向上飄升。
他來到雲層,指出手指,輕輕撥動一根垂下的法則線。
轟隆!
無數電蛇,驟然在雲層亮起,向他手指彙集。
唐天的覺醒神裝泛着耀眼的電芒,有如雷神下凡。
前所未有的體驗,讓唐天異常的專注,他感覺自己就像天地的一部分,可是又如此冷靜。他仔細地感受着天地的變化,這樣的事情他已經連續做了好幾天。
天地間的變化,無窮無盡,呈現在他面前的世界雖然只有黑白兩色,卻又如此豐富多彩,在等待他的探索。
忽然,他停下來,有人朝這邊飛來。
一艘金色的大船破空飛行。
“蘇兄的這艘流蘇號,真是人間最頂級的享受啊。”說話的人約二十六七,名爲吉澤。吉澤相貌俊秀,雙目狹長,脣薄膚白,氣質妖異。
他伸了懶腰,滿臉享受。
其他人聽到這話,無不點頭。船上用品無一不是價格昂貴的珍稀之物,酒水點心也精緻得令人不捨咽食,身下所坐軟裘竟然是一張完整的黑水獺的皮毛製成。黑水獺生活在極寒之地,數量稀少,而且性情警覺,難以捕捉,它的皮毛昂貴無比。像品相如此完整的黑水獺皮毛極爲罕見,可是船上像這般完整的黑水獺皮毛起碼超過五十張。
蘇慶心中得意無比,哈哈大笑:“能讓吉澤老弟誇一誇,我這流蘇號,也沒白建。”
流蘇號是蘇慶的心頭至愛,這艘金色明黃色的木船,是整個罪域最有名的寶船之一。通體由一種名叫流蘇金楠的稀有木材製作而成,船身長二十二丈,佈置極爲豪奢。蘇慶爲之花費無數,請了最好的匠師,使用的無一不是稀有珍貴之物。
十名擅長風之法則的武者操控之下,船身輕如羽,借風而行,速度奇快。而且操船之人,無一不是高手,高速行駛中,船身沒有半點顛簸。
蘇家作爲中庭四城中的老牌家族,家底自然是深厚無比。而蘇慶身爲蘇家的實權長老之一,長袖善舞,又深諳享樂之道,倒是人脈極廣。
“流蘇號名不虛傳。”吉澤悠然道:“就不知道這鬼臉有沒有傳得那麼厲害,可別太讓人失望啊,那就太沒趣。”
吉澤狂妄的話,卻沒有誰反駁,在場諸人反而覺得一臉理所當然。
“妖刀吉澤,誰敢攖其鋒?”蘇慶聞言故作犯愁道:“吉澤老弟呆會可千萬別自報家門,要不然,把人家嚇跑了,咱們大老遠跑來,只看到對方落荒而逃怎麼辦?”
衆人鬨然大笑。
“可不是!”
“此言大善!”
“我等可是等着吉兄大發神威,若是被對方嚇破了膽兒,那可就不妙了!”
吉澤雖然面色笑吟吟,看上去似乎很是平靜,但是狹長的眼睛,還是隱約可以看到一絲自矝之色。不過,他到底還沒有被這些恭維衝昏頭腦,轉而對蘇慶道:“這鬼臉的來歷,蘇兄知道多少?”
“不多。”蘇慶收起臉上笑意:“說起鬼臉,就要說起大熊零部。這些人都是一批,被潮汐送上岸,數目大概在四五千左右。聖域沒有聽說有過什麼叫大熊洲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三百年出來的新勢力。不過大熊零部這個名字,聽上去倒是有點像兵團。”
“沒錯。”有人接腔道:“這些人確實是兵團,令行禁止,哪怕是作苦囚,也和其他人不一樣。不過說起來也怪,這些人個個硬氣得很,是好漢。”
吉澤眯着眼睛,悠然道:“蘇兄此行,想必不只是蘇家的意思吧。”
蘇慶點頭:“吉澤老弟目光如炬,果然一眼便看出其中玄機。雖然敝族與飛馬城盧家有所瓜葛,但是此行,卻是大人們的意思。”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自主放下手中的酒杯,認真聆聽。
“這鬼臉是不是李祖傳人不重要。”蘇慶目光環顧四周,沉聲道:“罪域歷經數百年,終演變以中庭四城爲中心的格局。這麼多年過去,大家日子也過得挺好,上面的意思,就這麼過下去,誰也別給大夥折騰找事。”
吉澤有些訝然:“莫非大人們認爲,鬼臉和他的大熊零部,會威脅到中庭?”
蘇慶陰沉沉一笑:“大熊零部能戰者,不過鬼臉一人而已,能掀起什麼風浪?上面只是擔心一些野心之輩,想借機生事。所以呢,最好的辦法,便是把這種苗頭扼殺在搖籃之中。”
吉澤若有所思,其他人皆緘默不言。
蘇慶舉起手中酒杯向吉澤致意:“若非此事重要,豈敢勞動吉澤老弟?不過在下一看吉澤老弟出馬,心就放到肚子裡了。”
吉澤嘿然笑道:“承蘇兄吉言。”
蘇慶接着一臉感慨道:“說起來,這鬼臉也是邪門。盧天問死於其手,何心亦敗在其手,如今尖風城亦落於其魔掌之中。這個個都是戰力榜的高手啊,怎麼就拿不下區區一個鬼臉呢?”
吉澤知道蘇慶激將之意,但是他性子本就疏狂,也不避諱,嘿聲道:“戰力榜?上了戰力榜就能算高手?哈哈!”
他像聽了什麼笑話一般,放聲狂笑。
蘇慶微微一笑,只要吉澤肯來真格的,那就什麼都好。
忽然,吉澤笑聲戛然而止。
他如同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目光死死盯着艙外。狹長如刀的眼睛裡的狂放消失得無影無蹤,表情凝固在臉上,血色一點點褪掉,蒼白如紙。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大家有些摸不着頭腦。
“吉澤老弟?”蘇慶試探着問道。
他心中暗想,難不成吉澤有什麼不爲人知的暗疾,此時突然發作?
只有吉澤身後服侍的侍女,捂着嘴駭然發現,吉澤如雪白衫,背上一灘水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