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之行!”藺紹衡大吼一聲。
“把他給我。”嚴之行哪還用等藺紹衡喊他,人早已奔了過來,可當他從藺紹衡手中接過昏迷的許鬆遠的時候,卻發現藺紹衡在發抖。
“紹衡……”嚴之行皺着眉推了他一下,他看得出,藺紹衡的眼中不僅僅是憤怒,而更深地藏着的是……害怕。
向來泰山崩於前,而鎮定自若的藺紹衡,居然……在害怕。
現場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動作,也沒有一個說話。
此時,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
“老闆,電話。”
在所有人的驚愕中,趙銳澤匆匆跑了上來,打斷了現場的靜寂,藺紹衡極力剋制着怒火,穩定着自己的呼吸,這才接過電話。
他一言不發,只是聽着,很有耐心地聽着,鬱明熙卻看到他臉上的神色,漸漸變冷,漸漸變得鐵青。
“砰!”
藺紹衡猛地摔了手機,目光死死地盯着鬱明熙,呼吸都變成粗重起來,而後,在衆目睽睽之下,一把扯掉了自己的領結,隨手扔在地上,竟是一腳踩過。
快步離開了這個婚禮儀式的現場。
藺紹衡的腳步越來越快,鬱明熙拿着捧花,冷眼望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那條白玫瑰鋪就的婚禮路的盡頭,到最後,他竟然飛奔着離開的。
“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會這樣?”
“這婚禮……到底還繼不繼續呢?”
縈繞在所有人心頭上的疑問。
鬱明熙拋下捧花,鎮定自若地摘掉頭上的紗巾,從身旁那位已經呆若木雞的司儀手中拿過話筒。
“諸位,不好意思,讓各位白跑一趟了,今天的這場婚禮……取消。”
“什麼!取消!”
“藺家在搞什麼啊!”
“天哪!”
“明天的股市一定會瘋狂的大跌!”
“這是怎麼回事,新郎一句話不說地跑了,新娘呢……”
“新娘也跑了!”
反應最快的還是嚴之行,可他手裡這時還有一個昏迷不醒的許鬆遠。
“ERIC!攔住她!”嚴之行高聲喊道。
直到鬱明熙已走出好幾步,ERIC才從震撼中驚醒,好在他人高腿長,幾步攔住鬱明熙,可他的人卻還是滿臉的不敢相信。
“鬱明熙,你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ERIC吼她道,“爲什麼要這麼做!藺紹衡哪裡對不起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對他!”
鬱明熙漠然地看着他,那個曾經毫無節操的男人,可以爲所欲爲吐槽的朋友,這一刻,估計他的心也盪到了谷底了吧。
“我說過了,婚禮取消。”
“不會的……爲什麼取消?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這裡是蘭庭,是藺家!你要明天的報道怎麼報道藺家!你要讓所有人怎麼看他!鬱明熙,你知不知道你嫁的是什麼人!
是藺紹衡!蘭庭集團的掌門人!
你明不明白啊!”
“ERIC,謝謝你的婚紗,不過
……我想我穿不起了……”
“嘶啦!”
鬱明熙利索地撕下那片華麗的魚尾裙襬。
ERIC踉蹌地倒退,他突然覺得自己不認識這女人了,那些填滿他記憶的鬱明熙像是突然被穿越了靈魂。
“鬱明熙!”
鬱明熙聞聲回頭,藺雅言憤然衝了上來,撩起手掌,就要削她。藺雅言那天和鬱明熙交過手,所以也根本沒有想到過鬱明熙會反抗,而且這一次,居然反抗地這麼徹底。
鬱明熙徒手抓住她還在半空的手腕,反身一轉,直接把藺雅言的手扭到了背後,又在她腿彎處,用膝蓋一頂,迫使藺雅言不得不屈膝跪下,狠命地掙脫,大聲叫嚷着。
“鬱明熙,你果然是個騙子!二叔他瘋了,纔會信你!”
“不要再追着我。”鬱明熙放開她,警告道。
“你做夢!”剛被鬆開禁制的藺雅言不管不顧地又撲了過去,“我要替二叔好好教訓你!”
鬱明熙深吸了口氣,只聽“咔噠”兩聲,藺雅言慘呼一聲,跌坐在地。
所有人再一次的駭然,因爲鬱明熙輕而易舉地卸了藺雅言的兩隻手臂,藺雅言痛苦地摔在地上,兩條手臂無力地垂在兩側,不知是痛楚激起的眼淚,還是她的情緒已然奔潰。
人們只聽見她悵然的抽泣:“鬱明熙,你到底知不知道,二叔他……他有多愛你……”
鬱明熙居高臨下地望着她,滿眼掃了圈這裡的每一處佈置,他有多認真,有多用心,鬱明熙全部都看在眼裡,可如今,卻被她親手毀去。
鬱明熙卻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竟是又重新走回到了嚴之行的身邊,此前,嚴之行已經通知了醫護,而此時藺家的保鏢也已經團團圍了過來。
嚴之行正緊急處理着許鬆遠的傷口,鬱明熙在他身邊蹲下:“嚴之行,告訴他,相信我。”
嚴之行就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瞥向她:“相信,你要他怎麼相信?相信這一切與你無關?鬱明熙,我一直認爲,藺紹衡不會愛上你的,所以我自始至終都放任你,可是,當那份所謂的合約失效後,他竟然還是決意要和你成婚,我才知道,原來他竟已陷得如此至深。
鬱明熙,你呢?由始至終,你有沒有愛過他?就算要死,也要讓他死個明白,不是嗎?
當年,藺少涵的身故,看着是對小迪的打擊最大,可是你們又有誰知道,受傷最深的那個人,是他!藺紹衡!他在我這裡,吃了兩年的鎮定劑和安眠藥。整整兩年,他還要裝成若無其事的冷麪君王,但他……”
嚴之行望着漸漸包圍上來的保鏢,頓了一頓,只剩下蒼涼的聲音,透着唯有絕望,“鬱明熙,這一次,他會死的。”
鬱明熙的瞳孔驀然睜大,卻仍是異常固執地說了一句:“相信我。”
她跟着轉過身,冷眼掃過那羣保鏢:“以爲這樣就能留得下我?”
藏在手臂上的機括突然射出一道銀光,牢牢地釘在牆上,鬱明熙手腕一震,人竟然被那根繩索凌空吊起,還不等保鏢們反衝過來,她早已躍出了花園的範圍。
鬱明熙
疾步走出蘭庭,門外,畢誠的那輛黑色的商務車已然等候多時,但是,鬱明熙卻無法再邁動步子,她不能向對其他人那樣,瀟灑轉身。
因爲這個人是鬱友書。
鬱友書站在她面前,顫動的雙肩,難以掩飾此刻他心頭的狂亂:“明熙,怎麼了,告訴爸,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爲什麼?好端端地要取消婚禮呢?明熙,是不是有什麼難處?”
鬱明熙深吸了口氣。
她的父親,由始至終,是被她蒙在鼓勵的那個人,可卻從沒懷疑過,從沒質問過她,她的父親,只是希望她能過得平安喜樂,所以,在看到她和藺紹衡之間甜蜜的互動,他妥協了,因爲他只要女兒幸福就好。
可是……可是爲什麼……
爲什麼這一切又突然變成了泡影?
爲什麼一場萬衆矚目的婚禮,竟然以這樣的一種方式奪人眼球。
“明熙……”
鬱明熙扶着鬱友書搖搖欲墜的肩膀,哽咽着喉嚨:“爸,對不起。”
鬱友書艱澀地開口:“我是你爸,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想你告訴,今天的這一切,究竟……究竟是怎麼了?”
“對不起,爸……”
鬱明熙狠心把鬱友書推到了一邊,然後上車,無所顧忌地脫下婚紗,扔進後座,換上一身乾淨利落的黑色襯衫,牛仔褲,一件同色系風衣將人包裹。
畢誠發動車子,鬱明熙倔強地扭着頭,不去看鬱友書。
“明熙,你是要和你母親一樣麼?”
車窗外,鬱友書頹然地委頓在地,他怎能相信,他的妻子一心想要離開的世界,他的女兒竟然已是義無反顧地踏入了。
鬱友書淚眼朦朧地望着車子消失的方向。
阿珺,我該怎麼辦……
車子徑直駛往機場,李筱雨拿着鬱明熙的護照和機票:“還有二十分鐘登機。”
鬱明熙接過。
“呵呵,不愧是鬱明熙啊,對自己的父親也能下狠手啊。”
“多嘴。”
機場裡的VIP休息室,鬱明熙戴着超大的蛤蟆鏡,手裡的護照卻不是本國的顏色,鬱明熙有些出神,她依稀記得,那次藺紹衡帶她去辦護照,帶她去第一次坐飛機。
其實,鬱明熙一直沒有對他說過,自己所有所謂的第一次,因爲都是和他在一起的第一次。
同樣的頭等艙,可是身邊卻再沒有同樣的人了。
“明熙,你不是隨時隨地都能睡着的嗎?”
“你當我是豬嗎?”
機窗外,是濃墨的黑色,看不見星辰,只有無窮盡的黑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鬱明熙木然地望着窗外,這一夜,她毫無睡意。
藺紹衡,你不在我身邊,我是不是隻能一夜一夜,睜着眼,等到天亮。
藺紹衡……我好想你……
窗外,晨色隱約浮於天地,望着漸漸升起的日出,鬱明熙握緊了手中早已捏皺的登機牌。
登機牌上清楚地打印着本次航班的目的地。
南洛市,N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