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和唐寧暖在她的房間裡,結果被人從後面悄無聲息的襲擊,等她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倒在之前她在唐家的臥室裡。
周圍是蔓延的大火。
她的後腦痛得厲害,一直暈暈乎乎的,沒有力氣爬出去,等煙霧嗆進她的氣管,她就很快只剩下微弱的意識了。
她的頭靠在地板上,逐漸連眼睛都沒有辦法睜開了。
奇異的是,原本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幼年時原本已經模糊了的記憶卻再次清晰的出現在眼前。
那時候的她還太小,一個人面對肆起的火焰除了害怕和哭泣沒有任何的辦法,也許是那樣的恐慌和害怕太過於徹底,以至於如今在她周身的滾燙的溫度輕易的就喚醒了所有的記憶。
只是,她所記得的那年的恐慌,如今卻都沒有了。
沉靜而稚嫩的少年模樣再次襲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五官和輪廓,他眼睛裡的心疼,他安撫她的哄慰,他的鎮定,他燒焦的頭髮,和被燙傷的皮膚。
呵。
唐樂樂閉上眼睛,脣彎出輕輕的笑容。
十三年的糾纏,從那場大火裡開始,再從這場火裡結束,也是很好的謝幕,這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了。
她其實已經很累。
她不用再每天擔心,他會不會逼她離婚,她也不用擔心,她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找到哥哥。
她更加不用去想,哥哥是不是真的已經不在了。
死了。
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如果哥哥不在了,那就什麼都沒有意義了……就算唐家的人再也不存在,那也沒有意義。
“唐樂樂!”是誰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喊她……
…………
蘇綰是在新聞裡看到唐家着火兩位千金都受傷的消息才知道唐樂樂又住進醫院了。
她當即就丟下了手中的工作急急忙忙的攔了一輛的士就去了醫院,在前臺問了唐樂樂的病房就找去了。
她剛剛推開門,看到眼前的一幕就立刻尖叫出來,“戰墨謙你幹什麼?!”
病房裡,高大的男人用力的掐着樂樂的脖子,英俊的臉上神色駭然,黑眸裡一片血色,薄脣微張,吐出的字眼冰冷到極致,“唐樂樂,是你想放火燒死寧暖?”
他的手指愈發的用力,唐樂樂在他的手下臉色已經漲得通紅了,細細的脖子隨時都可能會被他掐斷一般。
她半闔着眼睛,蒼白的脣畔浮着若有似無的淡薄的笑意。
蘇綰想也沒想的就衝了過去,一把拉住戰墨謙的手臂,“你幹什麼?鬆手,戰墨謙你鬆開樂樂!”
這樣的情形讓她感覺到駭然,這個男人似乎真的想就這樣掐死樂樂,他的眼睛裡就是這樣的神色,死亡,殺意。
後面,坐在輪椅上的葉秋,和臉色同樣不好看的唐天華,一個蹙着眉頭,後者的神色沉重而複雜。
蘇綰的力氣根本抵不過一個憤怒的男人,她怎麼拉都沒有辦法把戰墨謙掐着唐樂樂的手拉開,只能恐慌的道,“戰墨謙,你再不鬆手她真的會死的!”
這句話裡的哪個字眼刺激到他了,男人的眸光微動,手終於還是一點點的鬆開了。
唐樂樂的腦袋上綁着一圈白色的繃帶,臉色蒼白得沒有血色,如一張隨時會飄落的紙張。
“唐樂樂,”他低頭靠近她的臉,溫熱的鼻息都灑在她的肌膚上,可是一個字比一個字要來得冷漠殘忍,他說,“如果寧暖出了什麼事,我一定讓你給她陪葬!”
唐樂樂仍舊沒有睜開眼睛,只是細細長長的睫毛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好了,墨謙,”唐天華望着唐樂樂蒼白脆弱的模樣,又是厭惡,但最終還是生了一絲的不忍,“我們先去看看寧暖的手術怎麼樣了吧。”
戰墨謙這才徹底的鬆了手,唐樂樂穿着藍白相間病服的身子就這樣落回了牀上。
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往病房外走去。
“呵。”低低的聲音忽然響起,唐樂樂的聲音已經嘶啞得難聽,她卻仍舊笑了出來,“是你要救我的,戰墨謙,你選擇救我,那並不是我的錯。”
男人的腳步徒然的頓住,墨黑的眸裡掠過極暗的寒意。
是他要選擇救她的。
沒有錯,是他的錯。
誰都沒有看到,他落在身體兩側的指尖在細微的顫抖。
冷漠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再度響起,“唐樂樂,如果我知道火是你放的,或者,如果我知道寧暖也在那棟樓裡,我不會救你。”
走前,他最後說了一句話,“唐樂樂,你這麼喪心病狂愛放火,該死的人是你,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救了你。”
戰墨謙率先筆直的走了出去,隨後葉秋搖着輪椅跟了上去。
唐天華看着牀上的女孩,“唐樂樂,就算你哥哥死在了美國,那又關寧暖什麼事?就算你要恨想燒,該恨的人也是我,你爲什麼要對寧暖下這麼狠的手?!我怎麼會有你這麼歹毒的女兒。”
蘇綰看着牀上的女孩,她聽到這樣的話已經憤怒到極點了,她冷漠道,“受傷的不是隻有唐寧暖一個人,你沒看到樂樂也受傷了嗎?如果真的是樂樂想放的火,那你也該問問你的寶貝女兒到底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讓別人同歸於盡也想殺了她!”
唐樂樂微微的擡起了下巴,一雙眼睛瀰漫着空茫,偏偏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她嘶啞的聲音明明很吃力,可是語氣聽起來又偏偏是輕描淡寫的,“唐天華,你要我說幾次才記得我不是你的女兒?如果你有證明證明火是我放的,那就派人幫我送進監獄,如果沒有,那就,給我滾出去。”
唐天華愈發的怒,病牀上的女孩已經蒼白如紙,卻一身冷漠,望着他們的眼神都帶着綿長的諷刺。
他氣急,轉身摔門而去。
蘇綰這才走到唐樂樂的病牀邊,手扶着她的肩膀,小心的問道,“樂樂,要不要讓醫生過來看看,有沒有傷到你的喉嚨?”
剛纔那男人那麼大力,幾乎快掐死她。
唐樂樂坐在牀上,此時已經是夕陽西下,窗外橘黃色的陽光投射到她縮成一團的身上,襯得她的身影愈發的寥落和單薄。
唐樂樂沉默了良久纔開口,“蘇綰,”她說話似乎很吃力,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極其的緩慢,氣息也很微弱,“幫我打電話給沈媽,讓她幫我把放在牀頭的金卡,還有離婚協議拿過來。”
她低着頭,黑色的發,肌膚如雪,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一點聲息。
說完,她就把身體蜷縮成小小的一團,重新閉上了眼睛。
蘇綰低頭看着她,只覺得心疼,眼睛酸澀,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也無法開口問樂樂發生什麼事了。
只能將牀上一邊的杯子拿過來,然後輕輕的蓋在牀頭。
將包放在一邊的凳子上,在牀頭找到樂樂的手機,然後走到走廊裡才找出沈媽的電話,輕輕帶上門,然後關上了才撥通。
電話很快就通了,是個聽上去很慈祥的中年婦女,“太太,您晚上會回來吃飯嗎?我已經買好了菜,正準備做您喜歡吃的幾個菜呢。”
蘇綰靜了一會兒,才放柔了聲音道,“您是沈媽嗎?我是樂樂的朋友,樂樂現在在醫院,可能這幾天都不能回去了。”
沈媽連忙急急的問道,“太太傷得很重嗎?我昨天晚上就讓她去醫院她就是不肯,她在哪裡住院呢我等下過來看她。”
樂樂昨晚就受傷了嗎?
蘇綰微微的嘆息,“樂樂讓你去她的臥室把她放在牀頭的銀行卡和離婚協議替她拿過來,”她想了想,還是道,“沈媽,您順便幫樂樂炒幾個菜熬點湯過來吧,她不是昨晚的傷,她今天在唐家發生了火災。”
“火災?”沈媽驚了一下,隨即也沒有多問什麼了,“我知道了,我做好飯菜就會過來了,這位小姐,麻煩您先照顧太太一下。”
“我會的。”蘇綰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重新回到病房,搬了一條椅子坐在守在她的病房。
她看着緊緊閉着眼睛,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睡着的女孩,樂樂從美國回來開始,似乎就一直受傷。
光是她知道的住院,這就已經是第二次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和戰墨謙。
那個男人……
沈媽一個半小時後到了醫院,包裡放着唐樂樂要的離婚協議和銀行卡,手裡提着保溫瓶,裡面裝着熱乎乎的飯菜。
蘇綰輕輕的將唐樂樂叫醒了,“樂樂,先別睡了,起來吃晚飯再睡好嗎?”
唐樂樂緩緩的睜開眼睛,漆黑的雙目無神,但還是聽話的坐了起來。
“沈媽,”她看着蘇綰親手把小桌子搬到牀上,把她的飯菜放了上來,最後把筷子遞到她的手裡,“我讓你帶的東西帶了嗎?”
沈媽和蘇綰相視一眼,沈媽最終還是將暴力的銀行卡和離婚協議都拿了出來。
蘇綰接過來放在一邊,微笑着道,“等吃完飯再籤吧,簽完我替你去拿給戰墨謙。”
剛纔那男人死命的想掐死樂樂的一幕,她不會阻止樂樂簽字離婚。
唐樂樂沒有反對,點點頭,就溫順的吃飯。
她吃了沒幾口,門突然就被猛然踹開了,一身黑衣的男人筆直的走了進來,“唐樂樂,寧暖要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