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慢慢地取了頭上的毛巾和蓋住眼的墨鏡,露出了本來面目,正是何雅。
卓凌晚。她低低地呼。
卓凌晚正看得入神,不防有人呼,迅速轉臉,在看到何雅時,臉變了幾變,你來這裡做什麼!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她的話有些奇怪。
卓凌晚直言:何小姐您這是什麼話?這幾個月以來,您一直陰魂不散地跟在我身邊,我怎麼可能不記得你?現在的何雅就像之前的矍冰雪一般,這樣的她只會讓她更加厭煩,不再同情她,說起話來也極不客氣。
何雅從鼻孔裡哼出一聲冷笑:是嗎?對於卓小姐的瞭解,我可不是這幾個月纔有的,而是在很久以前。坦白說,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呢。
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呢。
這話激得卓凌晚一時睜大了眼,死死地盯着何雅。眼前這張面孔如此之陌生,她根本想不起來之前還見過她。
哦,你失憶了。何雅大方地點頭。卓凌晚的指掐在了一起,你真的認識我?
何雅和鬱靳弈一起長大,如果她認識自己,那麼鬱靳弈有某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底沸騰,她的臉都白了起來。
何雅勾起了脣角:你覺得我像說謊的人嗎?早在之前我就跟你說過,我不僅和鬱靳弈熟,也和你熟。
不可能!她直接否定。努力回憶了鬱靳弈相識相知的過程,他從來沒有表露出跟自己相識的樣子,當時還因爲一些烏龍一而再地將她送進警察局。如果認識,他怎麼可能這樣做?又怎麼可能不說出來?
她開始篤定,冷眼去看何雅:我知道你對鬱靳弈有感情,但請你正大光明地來爭取,不要使用這些小手段。
何雅點頭:這的確算得上是小手段,但我和你認識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這件事,只有你一個人不清楚。她的言外之間,鬱靳弈也是清楚的。
卓凌晚更加不願意相信了:不管你說這些想達到什麼目的,我都不會相信。我還有事,得走了。
何雅上前一步,用力捏緊了她的臂,掐得她的肉都在泛紅,一陣陣地疼痛。
放開我!她警告。
何雅並不放,而是從包裡掏出一份東西,顯露在她眼前:還記得不久之前遲遲到過你家嗎?她曾拿走了七月和你的牙刷。
這事,她當然記得,而且到如今都還沒搞懂遲遲拿那些去做什麼。
這是從你們的牙刷上提取的東西做的一個鑑定,你最好看看。她將紙拍在卓凌晚的胸口。
卓凌晚拾起,低頭看到的是一份NA測定。測定人的名字是她和七月,而下面的NA測定結果顯示兩人的匹配度爲百分之九十八。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直接拍了回去,瞪着何雅看!何雅冷笑起來:還沒搞明白嗎?你和七月就是親生母子!
開什麼玩笑!卓凌晚覺得荒唐極了,何雅,試圖把我和七月變成親生母子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不是試圖,你們本來就是!何雅擰緊了牙,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七月過來再測一次!
卓凌晚理都不理她,轉身就走。何雅在背後亦步亦趨,七月是個怎樣的孩子,你比我更清楚吧。他不喜歡接近陌生人,可爲什麼偏偏喜歡你?我聽說他早就叫你媽了?他爲什麼叫你媽,你都沒想過嗎?他的智力正常,不是傻子,爲什麼會叫你媽而不是叫別人!
卓凌晚的步子猛紮了一下,回頭來怒視何雅:那隻不過是我和他媽媽剛好長得像!
你就從來沒想過,你們根本不是長得像,而是本來就是一個人!你就是尹莉兒!
越說越誇張!卓凌晚不想聽她的胡言亂語,朝她發出了警告:你最好馬上閉嘴並離開,否則我叫保鏢了。
何雅也不勉強,只是看向她:你害怕了吧,害怕我說的是實情,是不是!
卓凌晚直接去撥了保鏢的電話,何雅一張臉都變了色,只狠狠警告:你不信的話一定會後悔的!就轉身離去。
卓凌晚慢慢踱出去,手裡依然握着那張NA測定表。曾經有矍冰雪的欺騙,她並不相信這份東西,但何雅說的那些話卻像一根針刺在她的心口,刺得她難以心安。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七月過來再測一次!
七月是個怎樣的孩子,你比我更清楚吧。他不喜歡接近陌生人,可爲什麼偏偏喜歡你?我聽說他早就叫你媽了?他爲什麼叫你媽,你都沒有想過嗎?他的智力正常,不是傻子,爲什麼會叫你媽而不是叫別人!
你就從來沒想過,你們根本不是長得像,而是本來就是一個人!你就是尹莉兒!
何雅如果是做假,爲什麼表情那般篤定,甚至讓她自己找七月做鑑定?還有七月,他堅定地認爲她就是自己的母親,難道僅僅只是因爲自己和尹莉兒長得像?
腦海裡突然地跳出某個片斷,她憶起當時還和曲子桓在一起時,她曾經來過一次大姨媽,鬱靳弈手法嫺熟地照顧自己,還告訴她,她必須用某個牌子的衛生棉,其他的都過過敏!
還有,他甚至知道她要用檸檬水才能解酒!
他怎麼會這麼清楚她的身體情況!
身體猛然一顫,剛剛被看成是無稽之談的結論此時竟有了成真的感覺。她的太陽血用力一跳,整個腦袋的血管都開始突突地躍動!
不會的,她以前根本不認識鬱靳弈!她自我否認着,又去想他們最初相識的那些過程。如果認識,鬱靳弈直接就會道出自己的名字,即使不道出來,也會有不同的眼光,可他和她完全是從陌生人變得熟悉的,他還曾懷疑過她!所以,一定是何雅在騙人!
矛盾的想法交織地在腦中閃現,她覺得頭痛極了,某種像岩漿一樣的東西幾乎噴發,她痛苦地抱緊了頭。
太太!保鏢正好走來,看到她這樣嚇了一跳。她勉強撐住自己,搖了搖頭:我沒事,回去吧。
遇見何雅之後,卓凌晚整個人陷入了矛盾的思索當中,完全無法自拔,連鬱靳弈回來了都沒有發現。
鬱靳弈從背後將她抱住,雙手自然落在了她的腹部,那種熟悉的溫暖包裹着她,她卻不再覺得似以前那般幸福。她回頭來看他,眼眸裡夾雜着探究。
怎麼了?鬱靳弈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舒服,問。
鬱靳弈,我們她張了嘴,卻最終沒有把話說完。她要說的是: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嗎?
但此時看着他,又覺得自己問得有些多餘。
鬱靳弈認可她之後,一直對她很溫柔,皆盡所能地給她幸福,看她時眼眸都是柔的,可見他對她是在乎的。既然在乎她,又怎麼可能在最初時裝作不認識?這從常理上講不過去。
這麼早就回來了?她把話變成了這一句。
鬱靳弈點頭:聽保鏢說你今天去產檢了,想回來看看結果。保鏢自然不會瞞他什麼,把她要他們守在門口以及出來時臉色有些蒼白都告訴了他。這是他要求的,就是希望他不在身邊時亦能全面瞭解她的情況。
卓凌晚從他懷裡退出來,去包裡取檢查結果,低頭時,再次看到了那張NA測定結果。她輕輕地推了一下,將紙壓在最裡面,壓成一團,只拿出了結果遞給鬱靳弈。
鬱靳弈低頭看結果,她則打量着鬱靳弈,想的卻是何雅的話。何雅不是傻瓜,自然知道她不會相信她的話,在確定七月和她的關係之前必定會再去做一次鑑定。若她說的是假話,便不攻自破。
是什麼讓她如此篤定的?
鬱靳弈對自己的以前到底知不知道?
很好。鬱靳弈很快看完,眉上掛着滿意,擡眼,看到她在看自己,略略有些意外,怎麼了?
沒沒什麼。她急轉了眸,迅速將心情收住。
在醫院裡沒碰到什麼人吧。鬱靳弈似乎感覺到了她的不快樂,問。她搖頭:沒有。你派了那麼多保鏢給我,還有哪個人敢接近我啊。再說了,我在這邊根本就不認識什麼人。
鬱靳弈聽了她後面的話,終於放心,走過來撫了撫她的發:放心吧,生完孩子後我們就移民去國外,到那裡我會給你創造條件,讓你認識更多的人。
移民?卓凌晚猛然聽到這個消息,驚了一驚,這裡不是挺好的嗎?爲什麼要移民?
鬱靳弈的眸光略略暗了一下,也只是轉瞬即逝。他輕笑起來:這邊的空氣越來越差,還是移民到空氣好些的地方比較放心。
這事,他都沒有跟她商量過。
什麼時候決定的事?她問。
鬱靳弈捧起了她的臉:其實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只是你的肚子大了,不宜到處跑動,所以暫時擱淺。凌晚,我知道你一定很懷念這座城市,因爲僅這裡存着你的記憶。但你放心,我會在另一座城市爲你展開更美的記憶。
他牽着她的手走向書房,打開了電腦,展露給她一幅有如天堂一般的畫卷。看到了嗎?這是我們的新家,裝修已經做好了,只等着孩子一出生,我們就過去。
那個地方的確很美,夕陽下,草綠花紅,漂亮的木房子錯落有致地建在山野裡,整個畫面寧靜而和諧。
這裡的人都很友好,他們會成爲你最好的朋友的。鬱靳弈不忘推銷。
卓凌晚只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她的指伸過去,觸了起來。好久,忽然冒出一句話來:你要搬家是爲了避開何雅嗎?就算搬到這裡去了,何雅不是也能照樣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