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禮品的工作人員看到他已經躺下,也不敢打擾,只能退出來。?看到何雅在走廊裡抽菸,走了過去:“這位小姐,麻煩您幫我籤個字確認收貨吧。”她剛剛進了鬱靳弈的房間,工作人員自然知道,他們的關係不一般。
何雅擰着眉低頭,在看到上面的禮品清單時,一伸手將遞過來的筆掃掉:“把這些退回去我們不需要”
工作人員一臉爲難:“我們並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住址,沒辦法退,請您別讓我們爲難。”
何雅最後扯出了自己的車鑰匙:“把東西搬到我車上去”
卓凌晚躺在牀上,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卻似乎看到了一片白,那白越來越近,越來越立體,竟是走來的醫生。醫生手裡握着一件東西,走近時纔看清,竟是一個血淋淋的孩子。
那孩子在醫生的掌中擡起了頭,根本沒有五官,只有血糊糊的一片。她嚇得捂緊了嘴,那孩子已經出聲:“還我命來,你殺了我,你親手殺了我,你還我命來”
那醫生的臉孔慢慢顯現,竟然是強迫她引產的良醫師。她的手一揚,那個血糊糊的身子就朝她撲過來,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慘烈的紅
“啊”她尖叫一聲,坐了起來,身上已經滿滿的汗。發現自己是在做夢,她才稍稍平靜一點,但心臟卻跳得劇烈,幾乎要蹦出體外。而當冷靜下來時,便理所當然地想到了被引掉的十月,把臉狠狠地蒙了起來。
都怪她自己,那麼不理智地去醫院,纔會給鬱靳責機會。這麼久以來,她沒有采取任何措施,甚至連報警都沒有,她一直認定,是自己和鬱靳責一起殺了十月的。
那張引產書上籤下的自己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證明。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劊子手
無以面對,她把頭壓了下去,壓在被子裡,不給自己呼吸的機會。
屋外,傳來了不小的響動,是余文致和矍冰雪在說話。
“媽,這是凌晚的事,她有權力知道。”
“她現在身體這麼虛弱,根本不能承受任何事而且你也看到了,樓下那個女人不是什麼善茬,我怕她傷害凌晚”
“人家只是來還禮品的,能對她怎樣再者說了,不是還有我們在嗎她和鬱靳弈之間,總該有個結果,這樣避着,根本不是辦法。”
“不管怎樣,都要等她身體好了再說,我已經決定了,你不要去找她,現在就下去吧。”
卓凌晚混亂的頭腦終於被外面的爭吵驚動,她晃着身子爬起來拉開了門。余文致和矍冰雪的聲音一時停止,都來看她。她的臉色蒼白得可怕,眼睛腫着,透着紅。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余文致關切地來問,眼裡寫滿了真實的擔憂。余文致的擔憂讓卓凌晚很有些承受不住,她越是關心自己,她就越會想起自己犯的錯,越覺得罪孽深重。如果不是她亂開車,卓凌遠現在還活着,余文致和卓成商也不會只能守着孤兒寡母過日子。
她搖頭:“我很好。”努力地想要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她甚至吃力地扯出了一抹笑。
矍冰雪一步走了過來:“你沒事就好,樓下有個叫何雅的女人找你,帶了很多禮品過來,說是要還給你的。”
卓凌晚的臉更白了起來,幾乎透明
余文致不贊同地過來瞪矍冰雪,搶過話道:“我已經處理好了,你不用管了,好好休息。”說着,走過去,有些粗魯地去牽矍冰雪。矍冰雪委屈地回頭過來看卓凌晚,卻也沒有再說什麼,她並不想和余文致鬧得太僵。
卓凌晚自己上前一步,出聲道:“既然是來找我的,那我去見她吧。”
余文致還想勸,她已經一步跨了出去,朝樓下走。
樓下,何雅抱着臂站在那裡,臉板着,很是不耐煩的樣子,眉裡壓滿了怒氣。看到卓凌晚扶着欄杆走下來,幾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指上了那些禮品:“卓凌晚,你這算怎麼回事”
卓凌晚只是淡然地眨了眨眼,擺出了平靜的樣子:“鬱先生因爲我而受傷,我送這些是爲了向他表示感謝的。”
“鬱先生”這顯然疏遠的稱呼再次激怒了何雅,“你就這麼想跟他扯清關係你以爲送這麼點小禮品就可以當成什麼都沒發生嗎就可以彌補一切了嗎根本不夠”
“您還希望我怎樣做難不成把我的一條腿賠給他”卓凌晚反問。何雅給狠狠地將了一下,她來當然不是想要誰的腿的。
“我只是想你能關心一下他”她有些氣短地反駁。
卓凌晚扯起了脣角:“關心一下他難道這麼多禮品都不足以表達我的關心嗎”
“你明知道他不稀罕這些他要的是你”何雅幾乎被氣瘋了,她沒想到這個記憶裡柔弱多情的女人無情起來也這樣冷酷,她差點把卓凌晚給拎起來丟出去
當然,她沒有這樣做。她已經夠對不起鬱靳弈了,怎麼可能再去傷害他愛的人。
卓凌晚彷彿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只淡淡地迴應:“如果是要錢要物的話,我可以給,其他的,不好意思,我沒有。”說完,轉頭去看傭人:“送客吧。”
“卓凌晚”何雅氣得喊了起來。
余文致大步走了過來:“如果你不走,我要叫保安了”
何雅瞪了幾次眼,最終轉身將那些禮品全掃倒在地上,幾步走到卓凌晚面前:“你不是說要錢要物你給得起嗎那好,我們就要錢要物,不過,做人的起碼誠意還是要有的吧,你若真要擺脫所有關係,讓自己沒有負擔,就該親自送上門去,這是最起碼的禮節”
說完,方纔用力踏着高跟鞋離去。
卓凌晚的目光暗淡地投在那些禮品上,沒有吭聲,也沒有動。余文致幾步走來,勁慰她:“別聽她的話東西已經送了,愛要不要,別管了”說着,把她往樓上推。
矍冰雪不服氣般上前兩步,卻被余文致的一記警告的眼神逼退,最後只能瞪着那些禮品生氣。
卓凌晚被余文致推進了房間,並要她躺在牀上,不準再下牀。
“月子裡不可以到處跑的,一定要臥牀休息,昨天我去定了個月嫂,今天就會過來,不管你心裡想什麼,一定要按照月嫂的囑咐把月子過好。”她一番囑咐,卓凌晚不能再說什麼,只能點頭。
余文致在離開時,不忘給她蓋好被子,細緻程度,不亞於對待親生孩子。余文致對她越好,她越難受,沒辦法承她的好又不能直說出來,她只能聽話地閉上眼睛,對於余文致的任何做法都不發表看法。
直到余文致轉身離去,她才慢慢睜開眼,被下的指,早就捏成一團。脣動了動,低低地吐出一聲:“對不起。”
當年死的爲什麼不是自己爲什麼要是卓凌遠卓凌遠有父母,有愛他的人,還有一個兒子,這麼多人都期盼着他回去。而自己呢害死了父親還生了殺父仇人的孩子,她纔是罪該萬死的那一個啊。
如果當時死的是她,一切一切的悲劇都不會發生
兩串眼淚毫無預期地落了下來,無法理清是悲傷還是悔恨。
矍冰雪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一眼看到了卓凌晚臉上的眼淚,心頭撞了撞,卻還是逼着自己留了下來。她必須要把卓凌晚推回給鬱靳弈,纔有機會重新得到曲子桓。
她這並不是在做壞事,只是想讓所有人回到應該呆的位置。她在心裡勸服着自己,坐到了卓凌晚的牀邊。
“凌晚。”她輕輕呼,低下頭,有些不敢看卓凌晚的臉,“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很難過,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所以,還是要看開點爲好。”她邊說着勸慰的話,邊想着如何才能讓卓凌晚去見鬱靳弈。
片刻,她的話音一轉:“但是,凌晚,何雅說得也沒錯,如果你是真心想要感謝鬱靳弈的,就該親自送過去,這是起碼的禮儀,當然,也能表明你的態度。如果你去了,說明你對他沒有感情了,他說不定也就死心了。你若是這樣躲躲藏藏,反倒會讓他們覺得,你對鬱靳弈還有感情,更會揪着這些不放。”
卓凌晚的眼皮顫了顫,睜開了眼,去看矍冰雪。矍冰雪有些心虛地將眼皮撩向一側:“我說這些話也是爲了你好,希望你早點走出來。凌晚,人一生很長,我們現在都還沒有過到一半,你不會想就這麼躲避下去吧”
“我知道了。”卓凌晚始終蒼白着臉,在她講過許多後突然出聲,迴應了四個簡單的字。矍冰雪終於意識到自己今天的話多到讓人生疑,最後閉了嘴,“那你好好休息吧,記得想想我說過的話。”
她不知道有沒有說服卓凌晚,卻知道卓凌晚這是要結束談話的意思,起身退了出去。
卓凌晚再次閉上了眼,矍冰雪的話卻反覆地在她的腦子裡響了起來。或許,她真的應該親自將東西送上門。
鬱靳弈醒來,看到房內的東西已經沒有了。他急切間滑下牀,要去尋找。尚少華被驚動,急走過來扶他:“你這是要去哪裡上洗手間嗎怎麼也不喊一聲”
鬱靳弈一把推開了尚少華,朝着原本放禮品的地方撲過去,因爲腿沒有恢復,差點撲倒在地。好在尚少華趕得及時,將他扶住。
“禮品呢那些放在這裡的禮品呢”剛剛那一急拉痛了疼腿,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忍着疼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