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桓這才意識到自己用了重手,欲要過來扶。 矍冰雪卻捂着臉一軟,倒在他懷裡。
“冰雪。”曲子桓臉上頓時變了色彩,緊張地回擁着矍冰雪,完全忽視了地上的卓凌晚。
“我頭暈,好暈。”矍冰雪在他懷裡輕輕出聲,一副欲死之姿。一巴掌能打暈人卓凌晚自覺得自己還沒有這個本事。矍冰雪分明在演戲,而曲子桓卻毫不懷疑,他慌忙將她抱起,往室內就要跑。
這一切,再次刺痛了卓凌晚的神經,她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伸臂攔下了二人:“把話說清楚”她的目光,落在矍冰雪的身上。
曲子桓懷裡的矍冰雪,此刻眼眸冰冷,哪裡有半點虛弱之氣
她要當着曲子桓的面,把矍冰雪的真實面目揭開,讓他看清楚,自己愛上的到底是怎樣的人物卓凌晚下定了這個決心,眼眸發硬。
“矍冰雪,有膽量你把剛剛對我說的話再說一次”
“子桓”矍冰雪悠悠而呼,仰面向曲子桓投去了可憐巴巴的目光,那樣子,彷彿馬上就要死。
曲子桓的眉頭一擰,對着卓凌晚便是一聲低吼:“走開”
卓凌晚倔強挺立,就是不肯讓步。
她剛剛一摔之下,手和膝都脫了皮,此刻生生地疼痛,還冒着血絲,比矍冰雪不知道嚴重到了哪裡。她穿的是短裙短袖,傷口都展露在外,曲子桓卻視而不見
他用肘再次狠狠一撞,撞在她的臂上,一陣生麻,她的身子隨子又是一退未等她站穩,曲子桓抱着矍冰雪就加速離開。卓凌晚用力咬起了脣,卻仍不死心地對着他的背吼:“矍冰雪的子宮根本沒有受傷,她是騙你的”
然而,曲子桓連停頓都沒有,已然消失。
即使是白秋萍設計的又如何卓凌晚終於明白:曲子桓對矍冰雪的愛已經到了分不清黑白的地步,白秋萍的設計只是讓他們的關係最終水到渠成罷了。
卓凌晚吼完那一聲,用完了身上所有的力氣,身子像被人抽了筋般,整個兒垮了下去。
是她幼稚啊,纔會真以爲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抹一把臉,她強力撐着自己,一歪一扭地走出了半山別墅。外面的陽光刺眼,毒辣地射在她身上,她卻依然感覺全身冰冷,有如落身北極。日光強烈一照,她幾乎暈眩
好想哭可眼睛乾澀得半點眼淚都沒有,喉嚨乾啞到一個聲音也發不出她倚在路邊的風景樹上,整個人完全虛脫
一茬接一茬的打擊,她,已經筋疲力盡閉着眼睛,她輕輕地抱上了樹杆,藉以支撐早就綿軟無力的身體。
靠在那裡不知道站了多久,袋中的電話忽然響起。她吃力地低頭,掏出,看到的是曲子桓的號碼。
伸指劃了一下,想要切斷,不想,指一陣發抖,竟被接通,而且開的是免提。
“你以爲子桓會相信你的話嗎”出聲的並不是曲子桓,而是矍冰雪。她的聲音陰冷如冰,已全然沒有了剛剛的虛弱模樣。
卓凌晚不由得捏緊了手機,身體再次繃緊
那頭的聲音並不停止:“子桓只會相信我的話,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依然是所以,他會把你剛剛的話當成撒氣,當成嫉妒我,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卓凌晚,在我面前,你永遠別想贏”
如此張狂的語氣、篤定的腔調,只因爲曲子桓愛她矍冰雪
卓凌晚吃力地挺直了自己的背脊,她不欠她的,所以不會讓着她即使胸口痛到要裂開,她仍撐着自己做出迴應:“如果是這樣,那就證明曲子桓不值得愛,你要的話就拿走吧。”
“卓凌遠,你這個人渣”矍冰雪並沒有鳴金收兵,反而憤怒地吼了起來。
卓凌晚閉了閉眼,當成沒有聽到。
“哦,不對,你是人妖。”矍冰雪到底是強大的,在那樣歇斯底里地吼過之後,還能以這麼快的速度恢復理智,輕飄飄地呼出一聲。
這一聲,成功地擊中了卓凌晚。她最在乎的,就是這個。本來就尷尬的身份,被這麼一提醒,整個人彷彿在人前,尷尬和無措一起狂涌。她想要切斷電話,卻慌亂到連怎麼切斷都忘記
矍冰雪在那頭得意地笑了起來:“後悔了嗎卓凌遠因爲你那個愚蠢的選擇”
她是後悔了。之前的三年裡,她只是對自己曾經的決心表示過疑惑,卻從來談不上後悔。因爲她以爲,自己的愛遲早能喚回曲子桓。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三年不行十年
曲子桓總會發現她的好,熟悉她的存在。
可是矍冰雪一出現,她就發現自己錯得離譜,在她回來的那一天,她就後悔了。
“可惜,後悔已經晚了。”矍冰雪無情地道。
那頭,傳來了曲子桓的聲音,聽不真切,卻照樣能割扯卓凌晚的心
短暫的安靜後,矍冰雪咯咯地笑了起來:“聽到了嗎子桓對我和以前一樣,一點兒變化都沒有。他還以爲我的肚子是傷着的,無法生育孩子,自責得很哪,簡直快把我寵上天了對了,他可恨你了,恨你破壞了他原本該有的幸福,卓凌晚,這叫報應”
“你的幸福不是我破壞的”其他的她都能認可,唯獨這個,她始終不願意承認。
“在一切還沒有開始之前你就打掉了孩子離開了曲子桓,纔給了我機會矍冰雪,你的幸福是你自己破壞的”她提醒。
除了她自己,再沒有人會爲她說公道話。即使被傷到支離破碎,她也不肯被人肆意冤枉
“卓凌遠,你不是人”矍冰雪突然再次發了怒,這一次掛斷了電話。
卓凌晚虛弱地收起手機,再次倚在了樹上。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她和矍冰雪,何嘗不都是如此。
整個人疲累到恨不能就此倒下,她很想找個可以落腳安休的地方,卻不知該往何處而去。半山別墅有矍冰雪和白秋萍在,她回去只能自取其辱,還會把這不可收拾的鬧劇鬧大。回孃家亦不行,卓成商若知道家裡發生了這樣的事,鐵定會心臟病復發。還能去哪兒
這三年裡,程園是唯一認識的勉強算得上朋友的人,她的世界匱乏到幾乎要變成荒漠。
狼狽不堪,狼狽不堪這是她唯一能給的、這三年來的變性生活的評價。
一擡腳,她毫無目的地走了下去。
卓凌晚最後去了鬱家。在她茫茫然站在街頭不知該去往何處的時候,七月打來了電話,急吼吼地問她在哪裡,怎麼不去看他。
她不想用七月的愛來彌補在家裡受到的委屈所形成的空洞,但,他帶着渴盼的聲音還是引誘了她。
在鬱家的大門外,她掏出鏡子將自己狼狽的形象收拾一番,方敢去按門鈴。樓上,陽臺處,有人將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鬱靳弈擰了一下眉頭,即使隔得很遠,還是將她蒼白的臉色看到。彷彿只隔了一夜,她就瘦了一大圈,整個人走起路來都有些飄。
卓凌晚的情緒還很糟糕,她勉強維持着表面的平靜,自然無心去注意別的。七月從屋子裡衝出來,手裡還抱着七寶,估計嫌抱着它影響速度,最後給丟在了半道上。
“媽咪”他撲進了卓凌晚的懷抱。
卓凌晚順手將他抱着,撫上了他毛茸茸的發頂,卻不似以前那般自然。她依然認爲自己是因爲在家裡受到了刺激所以來七月這裡尋找慰藉,覺得自己很壞。
因爲有了這種想法,她的表情便不那麼自然,和七月互動起來也顯得吃力。
“媽咪,不是這樣的。”七月一把搶過了卓凌晚手裡的拼圖,用力壓在了另一個角落,還不忘投來不滿的目光,“媽咪沒有用心陪七月玩。”
卓凌晚這才歉疚地回神,連連道歉,卻在拿着下一片拼圖時,睜着眼一片茫然,根本無力去分析到底應該放在哪兒。
“媽咪累了嗎”七月終於意識到卓凌晚的不對勁,放下拼圖,小心翼翼地問。他的眼睛眨巴着,片刻伸出自己的小手揉上了她的太陽穴:“爸爸每次累了都會揉這裡,七月幫媽媽揉。”
小小的手指在太陽穴上磨動,根本不得章法,但卓凌晚還是心頭一暖,擁着七月眼淚叭叭地就滾了下來。原本乾澀的眼睛此刻像兩潭流不幹的清泉,眼淚滾個不停。怕嚇到七月,她努力地想要把眼淚擦乾淨,卻越擦越多。
“媽媽,七月揉疼了嗎”七月不明所以,訕訕地縮回幾根手指,很是擔憂地問。
“沒有,沒有,七月揉得好極了。媽媽是高興的”卓凌晚用力搖頭,努力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七月的這一舉動像一個開關,將她的情緒全部打開來。
這情緒裡不僅有對七月懂事的感動,還有從家裡帶來的委屈,難過,難堪,混雜在一起,連她自己都理不清楚了。
“媽媽,媽媽。”七月看卓凌晚越哭越兇,也不安起來,兩隻小手摟着她的脖子,一個勁地呼喚。
“對不起,對不起。”卓凌晚只能一個勁地道歉。
鬱靳弈不知何時到來,靜靜地看着二人,眉頭深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