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和曲子桓一起去超市買菜,卓凌晚的目光落在門口那個計生用品架上,紅了半天臉。她想起曲子桓說過,等她想清楚了,他就搬過去和她一起住。這個東西,是遲早要用到的。
她最終沒有膽量當着曲子桓的面去買,只在心裡暗想,等明天偷偷去藥店買了回來,就跟曲子桓攤牌。
然而,現實永遠不能圓滿,前方總有一些可以置你於滅頂的東西,隨時突然竄出,將你打個措手不及,暈頭轉向。
卓凌晚一直以爲,只要自己做得到位,一切都會完美。然而,她忽視了曲子桓那邊的因素。
當矍冰雪站在她面前時,她才意識到,美好生活還很遙遠。
矍冰雪不是一個人來的,她懷裡抱着本已經送回福利院的濛濛,大大方方地站在了半山別墅的客廳裡。正值晚上,所有人都在。
曲子桓的臉上顯出了明顯的尷尬,看了一眼卓凌晚方纔逼着自己冷了臉:怎麼回來了?爲什麼你會抱着濛濛?
矍冰雪今晚的眼睛格外明亮,亮到刺目。她的目光越過曲子桓,卻落在了卓凌晚的身上,點了點頭:是啊,我爲什麼會回來呢?又怎麼能抱到濛濛呢?我跟你算是用欺騙手段得到濛濛的,你跟院長一說,我就上了黑名單,就算真的找個男人結婚也不可能在這裡的福利院領到孩子了。
她的話說得輕巧隨便,卓凌晚的心還是重重地收縮了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浮了起來。
果然,矍冰雪從濛濛衣服的袋子裡抽出了一張紙,攤在衆人面前:不過,也有特例,比如說我是孩子的親生母親!
這是一枚炸彈,無聲無息間將衆人炸得支離破碎!白秋萍搖着身子不敢相信地軟在了沙發上,曲子桓沉默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而卓凌晚,已經被炸得魂飛魄散!
矍冰雪噙着一抹笑走向卓凌晚,將紙遞了過去:你看看吧。
受檢人之一,矍冰雪,二十六歲,女,未婚。受檢人之二,濛濛,兩歲零十個月,男,未婚。二人的NA檢測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八,確定爲母子關係。
她邊看,矍冰雪邊念,那一個個字像一把把刀,一刀一刀地切割着卓凌晚,讀到最後一個字,她的手用力一抖,那張紙飄然落地。那麼輕的紙,卻帶着那麼重的分量,落地的那一刻,她驚得跳了起來。
曲子桓凝固的表情漸漸變化,眸子裡染了一絲不可置信:你說孩子兩歲十個月?
天啦!白秋萍一下子從沙發蹦了起來,衝到了矍冰雪的面前,這個孩子是子桓的是不是,你根本沒有打掉那個孩子是不是!
曲子桓默然不動,再次陷入沉思當中。卓凌晚默默地在心裡算了一遍,孩子若沒有打掉,到現在就是兩歲十個月!
她的身子一搖,朝後猛退,跌在了沙發裡。
曲子桓不安地朝她看了一眼,最後還是伸手,去抱上了那個孩子,目光緊緊凝視,不敢錯過孩子臉上的任何一個微小細節。
不相信的話,再去做個NA鑑定吧。矍冰雪有恃無恐,走到曲子桓面前道。她的脣角勾得很高,那裡擒着勝利的微笑。她轉頭過來,找到卓凌晚,對着她笑得更加明顯。卓凌晚竟從她的笑裡看到了冰冷的刺芒,彷彿隨時都會放出來刺人一刀!
還用鑑定嗎?這就是我們曲家的孫子!你看這嘴巴,這鼻子,這額頭,跟子桓小時一模一樣!白秋萍將濛濛從曲子桓的懷裡搶走,緊緊地抱在了懷裡。原本得孫無望,卻突然出現這麼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自稱是她的孫子,她哪裡還冷靜得下來,恨不能馬上讓孩子入曲家的戶口。
卓凌晚記得曲奶奶說過,曲子桓小時候又瘦又小,也沒有這麼白。濛濛和曲子桓,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
但,這並不能成爲他不是曲子桓孩子的理由,更何況矍冰雪手裡還有NA測定!
無力地捂起了臉,全身的力氣都散盡,連血液都流逝,整個人軟綿綿的,腦袋裡卻一片空白,什麼起想不起來。身體卻冰得嚇人,像是被人突然丟進了北極。
明天,再去鑑定一次?不知何時,曲子桓來到她面前,半蹲下來,手落在她的膝蓋,半詢問般道。
卓凌晚擡頭看他,看到了他眼裡的沉重和尷尬。這個時候他還能來關注她的想法,這讓卓凌晚相當意外。
情緒複雜到了極點,她也想不清楚要怎麼面對,只能聽話地點頭。
你不相信我了?矍冰雪的表情開始扭曲,被曲子桓的話所傷到。
曲子桓站起來,沒有直眼去看她,只道:還是當面再鑑定一次比較好。
曲子桓矍冰雪眼裡涌出了淚花,身子都跟着顫抖起來,彷彿無法接受他的突然冷淡。曲子桓已快一步走向門口:你們現在住哪兒,我叫出租車過來送你們回去。
他甚至都沒有留矍冰雪母子住下!
白秋萍哪裡捨得放開蒙蒙,抱着不放,不是明天就去驗了嗎?幹嘛不讓他們母子今晚住下,外面那麼亂,要是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曲子桓最終沒有叫出租車,而是叫來了秘書,由秘書送矍冰雪母子去了酒店。
曲子桓的表現多少緩解了卓凌晚心裡的痛,看得出來,他是因爲在乎自己纔沒有留下矍冰雪母子的。
白秋萍撿起那份NA測定,對於曲子桓的所爲表現得很不滿,抑制不住地出聲指責。曲子桓沒有看她,只朝卓凌晚走來,再次蹲在她面前:對不起。
卓凌晚虛弱地搖了搖頭。
他今晚所做的一切都顧及到了她的面子,沒有什麼可責怪之處。更何況那個孩子是他們婚前的事,當時矍冰雪跟他正當交往,並沒有做錯什麼。而後的一切都是矍冰雪的個人行爲,更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休息吧,明天不是還要去醫院嗎?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他道,努力想要裝得平淡。曲子桓沉着臉,點了點頭,順手將她扶起,送她上了樓。
從頭到尾,他都很體貼,卓凌晚原本應該覺得暖心的,可是她的心空落落的,彷彿丟了什麼,總覺得不安。
別想太多,結果要到明天NA鑑定後才能最終確定。他安慰她,意在告訴她,世上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或許,這是矍冰雪撒的又一次謊。
卓凌晚點了點頭,她也希望是這樣的,終究,哪個母親捨得丟掉自己的親生兒子?只是萬一呢?她好想問曲子桓一句:萬一孩子是他的,他會怎麼辦?
最終,還是沒敢問出口。
曲子桓轉身回了自己的房,從他的背影上看得出來,他比她更不安。
一夜無眠,不僅她,還有曲子桓和白秋萍。三人在餐廳碰面時,眼底皆有深深的眼圈,白秋萍的眼睛還腫腫的,顯然哭過。
讓曲子桓娶變性後的她,是白秋萍這一輩子幹過的最讓她後悔的事,她常覺得對不起祖宗。現在,知道自己有了個孫子,自然無法平靜。
看到白秋萍,她心底的愁緒和害怕更深,連呼吸都困難起來。三個人都沒有味口,桌上的早餐幾乎沒有碰過。當曲子桓低聲道媽,可以走了。時,卓凌晚從位置上跳了起來:我工作室還有事,不能去了!
最終,在逃到門口時被曲子桓追了回來。
不管結果如何,你是我的妻子,我希望你能知道。
醫院裡,矍冰雪抱着濛濛早就等在那裡。她的臉色雖然蒼白,但眸色裡沒有半絲畏懼。
她從容地把濛濛遞給醫生,由着他們去抽血,她自己也伸出了胳膊。
卓凌晚從頭到尾都很安靜,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也不敢去看矍冰雪。儘可能地將腦子放得一片空白,纔不至於在此時傾倒。
從沒有哪一刻,她會如此地害怕!
然而,當醫生宣佈這兩份血液標本顯示,存在血緣關係時,她聽得咚一聲,有某種東西從胸口繃斷,而後是無法阻的疼痛,針似地扎着,疼得她冷汗直流!
真是太好了。白秋萍激動地撲上去抱濛濛,用力親他的臉,又是笑又是哭的。
矍冰雪慢慢走到曲子桓面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蹲了下去,最後抱着他的腿唔唔哭了起來。
卓凌晚聽得曲子桓沉聲問:既然知道濛濛是你的孩子,爲什麼要把他丟棄!爲什麼不早說!
矍冰雪哭得更大聲,好久才聽得她回答:不是我丟掉的,我捨不得打掉他怎麼會捨得丟啊。是我爸爸他逼我相親,我不同意,他就把濛濛送走了。後來他說濛濛生病死了,我以爲是真的在福利院我看到濛濛,一直不敢認,我怕不是。直到送走的那天,我才偷偷帶他去驗NA,沒想到,真的是
這樣的故事,不管是真是假,都足以讓人動容。卓凌晚抹了一把臉,知道,是到了接受事實的時候了。
曲先生,麻煩您過來抽一下血。護士走過來道。原本是三個人一起抽的,不知道最後爲什麼把他的落下了。
曲子桓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白秋萍已攔了過來: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要污辱冰雪嗎?孩子已經證明是她的了,你還要懷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