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凡從快遞小哥手裡接過包裹,沒有拆開快件,而是對半摺疊放進了隨身的手提挎包裡。
最近她在購物網站上面下單了一些東西,可能是購買的物品到貨了,馬上要出門陪夜振遠去市立醫院,想着等有空的時候再撕開來看看是什麼東西。
方同已經把邁巴赫駛了過來,就停在離夜羽凡不到兩米處的距離,走下車拉開了後車門,恭敬地說道,“夜小姐,夜老先生,請上車。”
夜振遠明白這是夜羽凡與羈景安的一片心意,沒有抗拒,彎腰一頭鑽進了車廂內。
夜羽凡緊隨其後。
車子緩緩地駛出公寓,匯入了街道上面川流不息的車流中。
一個小時後,顧司迦站在醫院門口把夜振遠父女禮貌地迎進了醫院,笑容溫潤,“夜老先生,景安半個小時前給我打了電話,交代我務必要給您做一次最全面的身體檢查,還希望您老多多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羈景安的細緻入微,再次令夜振遠動容,老臉上樂呵呵的,瞥了眼身邊一臉喜悅與榮有焉的女兒,笑得很開懷,“哪裡哪裡,顧醫生太客氣了,是我給你們帶來麻煩。”
很久沒聽見父親這樣熱情地寒暄謙讓,夜羽凡也跟着笑了起來,對着顧司迦微微點了下頭,“顧醫生,確實是麻煩你了,謝謝。”
顧司迦挑了挑溫潤的眉眼,“你真正要謝的人,是景安。”
夜羽凡沒話說了。
在顧司迦的安排下,夜振遠直接擠掉前面早就排好隊的幾個患者,一路綠色通道一系列地層層檢查過去,從頭到腳,就連一根頭髮絲都不放過。
項目全部檢查完畢,大概需要五六個小時。
心臟病科室外面有一排綠色座椅,夜羽凡坐在最左邊的位置上,等得無所事事,想着把手機拉出來打幾把小遊戲消磨時間。
手剛伸進黑色挎包裡摸手機,無意中把匆匆忙忙塞在裡面的快件帶了出去,吧嗒一聲,落在了潔白的瓷磚上。
夜羽凡彎下腰,伸長手臂把快件撿起來,不是普通的快遞袋子包裝的,而是類似於文件袋的包裝。
兩手拎着最前端,微微用了點力氣撕開,一不小心沒控制住力度,撕得太猛,裝在裡面的物品稀里嘩啦全部掉在了地上,有幾張老舊得泛起黃色的照片,還有一張打印了紅字的A4白紙。
這根本不是她在購物網站下單的東西,難道是賣家發錯貨了?
夜羽凡皺了皺眉頭,再次彎腰把照片和白紙撿起來拿在手心裡,照片太舊了,猛然一眼看上去無法分辨那一坨坨的紅綠顏色到底是什麼鬼。
等她仔細瞅了瞅,才反應過來是她拿倒了。
調轉方向定睛一看,夜羽凡整個身體都僵住,情不自禁舔了下脣瓣。
這是她過於緊張或者驚愕的時候,習慣性的小動作。
她的臉龐驟然煞白,一寸寸地發涼變僵,大概五六分鐘左右,用力狠狠地攥緊了拳頭,才緩緩地把那幾張泛黃的照片拿在眼前,近距離仔細審視。
第一張,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懷裡抱着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笑容很勉強,抱着嬰兒的姿勢也很扭曲,就像是迫不及待要把手裡的小東西扔掉的模樣。
第二張,還是這個女人的照片,臉上不見笑意,手裡牽着一個大概三四歲的小女孩,小女孩笑眯眯對着鏡頭,嘴裡含着一顆棒棒糖。
這一張照片可能年代隔得不算久遠,女人冰冷冷的正臉全部顯現出來,夜羽凡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個女人,跟自己有五六分相似之處……是莫雨柔的母親顧梅。
難道顧梅手裡牽着的小女孩是莫雨柔?
可誰那麼無聊把這些無關人等的老舊照片快遞給她欣賞呢?
夜羽凡翻到最後一張,看了一眼後,視線立刻黏在上面,再也收不回來。
還是女人與小女孩的畫面。
女人雙手抱胸,冷冷地扭頭看另一邊的風景,小女孩大概五六歲左右,頭上紮了一朵大大的粉色花蝴蝶,穿了一件粉色公主裙,手裡抱着一個粉色的大氣球,笑得很開心。
幾張下來,夜羽凡依稀能感受得到,這大概是一對母女,不過看起來做母親的對女兒並不是特別喜歡,同框照相的時候,表現的肢體語言都是抗拒與冷漠。
當然,這不是她要關注的重點,最重點的是,照片裡的小女孩完全就是她小時候的翻版,一模一樣。
夜羽凡依稀記起自己六歲的時候也有這麼一件粉色公主裙,渾身開始急劇顫抖。
迅速翻到最下面的那張白紙,打印出來的紅色加粗字:
{夜羽凡,想知道我爲什麼會有你的照片嗎?你一個人,只許你一個人,來東湖路88號茶餐廳的18號包廂見面,見面了你就能知道十八年前的大秘密!這個大秘密你父親知道,羈景安也知道,就只有你一個人被矇在鼓裡,甘心嗎?不甘心就來見我!}
夜羽凡很長時間都忘記了呼吸,手指一鬆,握在手裡的照片與白紙都飄落在腳邊,而她自己,軟綿綿地無力仰靠在座椅上,頭疼如拉鋸似的,痛得難以忍受。
指定要她單獨去見面的人到底是誰?
爲什麼那人的手裡會有這些老舊的照片?
如果照片裡的女人和小女孩真的是顧梅與莫雨柔,又怎麼解釋六歲的莫雨柔與自己長得完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畢竟,現在的莫雨柔與自己可是毫無相似之處。
心口突突地急劇跳動,夜羽凡腦海裡閃現過了無數的爲什麼,突然就不受控制地想起昨天晚上偷聽到羈景安說的那句話,難道他要求爛在肚子裡不告訴她的秘密,就是這個嗎?
左思右想了足足十分鐘,夜羽凡把照片和紙揀進挎包裡,站起身疾步往醫院外面跑。
父親大概還有幾個小時的檢查,去茶餐廳會會郵寄快遞給她的人,來回一趟,應該來得及的。
醫院門口,夜羽凡招了輛出租車,直奔目的地。
四十分鐘後,她站在18號包廂門外,深深吸了幾口氣,穩了穩跳躍如擂鼓的心臟。
房門虛掩,夜羽凡挺直背脊輕輕地推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