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彥朗倒下的那一刻似乎想到了很多東西,眼前的景物變得黑白,腳上的傷已經不疼了,和背後的傷比起來,簡直算不上什麼。他腦海裡出現了十年前的景象,有父親,有母親,還有慕安然。
“大哥哥,大哥哥你怎麼樣了……”那道無憂無慮的聲音一直在他耳邊迴響。
他喃喃出聲:“安然。”
袁桀聽不清,袁桀一個大男人竟然窩囊得哭了:“霍總,您說什麼?我聽不見,對不起,我聽不見啊!”
“醫生!來救人啊!還有警察,還愣着做什麼,子彈,他沒有子彈了,在前面,你們抓人啊!納稅人交錢讓你們乾站着的嗎?”
子彈從後邊穿入,直接沒入了霍彥朗的後背。
兩輛急救車,一輛躺着薛北謙,一輛躺着霍彥朗。
警察圍山,最後那一槍敗露了行蹤,幾個特警把槍擊的那人從一片樹林裡帶出來,那人臉上帶着詭異的笑容,他並不懼怕別人看他,反而像是害怕別人沒看清這事是他做的似的,一路上“呵呵”的笑。
“啊——”幾個女護士看到了他手裡的槍,對上這個怪人一刻,頓時驚叫聲一片,所有幹警圍成了一團。
救護車爭分奪秒地開走,這一次伏擊,兩個人生死未卜。
袁桀坐在救護車上陪同,滿臉的自責,始終不肯再多說一句話!
霍彥朗挨這一槍冷彈,換來埋伏在暗處的槍手落入法網,代價是兩處中彈,用他自己換了袁桀的命。
霍彥朗昏迷了一天一夜,擎恆集團高層考察房地產項目的時候遇襲之事,也上了A市新聞頭條。因爲是惡性治安案件,受傷對象還是投資商,所以引起了政府部門極高的重視,當天就用各種辦法審訊了犯人,查出了一些頭緒。
顧盼一接到消息,立即就趕去了醫院,醫院外頭媒體來了十多家,圍得人山人海。
“讓我進去。”顧盼道。
安保人員也加了不少人手,袁桀鐵面無私站在外面。
看到是顧盼來了,袁桀示意手下讓顧盼進來。
顧盼什麼也沒問,只是直奔住院部。薛北謙和霍彥朗當時送到醫院時都是昏迷的,不過薛北謙的傷比較嚴重一些,子彈打入胸腔,距離心臟只有一公分。霍彥朗的傷則是多一些,腿上的只是輕傷,最後幫袁桀擋掉的子彈打入了他的後背,從整個肩胛穿過,沒有危及生命,卻失血過多,所以也逃不了好。
顧盼輕手輕腳走進VIP病房,陪護看到顧盼來了,還以爲顧盼是家人,對顧盼道:“霍夫人?”
顧盼心想,她是哪門子霍夫人?真正的霍夫人估計還不知道這事,慕安然現在在做什麼?這事鬧得這麼轟動,她竟然……真的一點兒也不擔心,一點兒也不打算過來看看他麼?
護工估計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霍先生昏迷了一天一夜,下午的時候剛醒過來,因爲傷口太疼了,醫生開了些止痛藥,止痛藥裡有安眠成分,先生吃過以後就睡了。”
“霍夫人,您多陪陪先生吧,我看着他也挺孤單的,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外頭不少人想進來,卻沒有一個人是真正關心他的。他的家人一個都沒來過,您還是我第一個看見的家人。”
顧盼心想,她不過就是個朋友。
霍彥朗家是什麼情況,她不懂,不過這個霍家……也不一定是他心裡真正的霍家吧?
而霍擎風那個男人……估計這會兒正在泡女人,又怎麼會來?
“知道了,您也辛苦了,先回去吧。”顧盼彎起了眉眼,對着護工甜甜地笑。
護工走了以後,顧盼自己扯了椅子在病牀前坐下,她坐下看了霍彥朗一會,見他面色慘白,睡夢中眉頭緊鎖,真是看着都不忍心。
顧盼自言自語道:“真可憐。”
坐了沒一會,看霍彥朗睡得深,顧盼忍不住從包裡掏出手機,站了起來。
顧盼走出走廊,輕輕把病房門帶上,撥了一個電話。
“喂,安然?”
夜風呼啦啦地吹,夾雜在顧盼的聲音裡,顯得她的聲音很不清晰。
這兩天,慕安然都在收拾行李,準備過幾天回學校去,這個點了顧盼找她,很不尋常。
“嗯?怎麼了?盼盼你在哪裡?聲音有點吵,我聽不清。”
“我在醫院。”顧盼刻意拔高了音量:“你現在能聽清了嗎?”
“怎麼了?”慕安然問。
顧盼在電話那頭有些生氣:“你還問我怎麼了?你是沒看電視還是怎麼的?霍彥朗出事了,都快死了你難道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這麼沒心沒肺?難道他死了,你真的一點兒也不會難過嗎?”
慕安然臉色瞬間退白,心裡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撕咬,沉浸在顧盼的責罵中。
半晌,她緩緩道:“你說……什麼?”
霍彥朗出事了,要死了?
每一次她出事,他就像是個無堅不摧的人一樣,把她帶離危機中。他在她眼裡是無所不能的,不過是互相不聯繫,再一次聽到他的名字,竟然和“死”字扯在一起。
電話那頭,顧盼也不管慕安然的沉默,到底在沒在聽,直接說道:“你再不來看他,估計就真見不到他了!六發子彈,兩發打在他的身上,還有一發在薛北謙的胸膛裡,離心臟只差一公分!他們倆都差一點死了你知道嗎?”
“怎麼回事?”電話那頭,慕安然整個人在發抖。
“怎麼回事?”顧盼一聲冷哼,“擎恆集團即將要開發的一個項目是個香餑餑,據說被人看上了,有人幕後出錢,僱了一個家裡妻子和女兒都患了重病的獵手,對方的目的很明確,要霍彥朗死,至少不敢再碰這一塊地!那個老實巴交的狩獵人,一向來都是靠山吃山,哪裡見過這麼多錢?而且他的家人也需要錢!所以不顧一切的要殺掉霍彥朗!”
這些消息,都是公安部門審出來的,可惜那個獵手怎麼也不肯說是誰出的錢,非要霍彥朗的命不可!哪怕是死也不肯說……這個案子註定是個無頭冤案。
顧盼撩開了聲:“總之,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霍彥朗現在還昏迷不醒,就連我來了,也沒有能和他說上一句話。你要不要來看他是你的事,中心醫院VIP病房301,我的消息送到了,安然……你自己決定吧!”
什麼霍夫人?霍彥朗心裡的妻子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人,那個人不是她。
“嘟嘟嘟……”電話那頭,顧盼說完了地址就掛了電話。
慕安然站在窗邊,房間裡沒有開燈,她看了看時間,晚上十一點。明明還不是很晚,可爲什麼她覺得這個黑夜,永遠也不會亮似的。
霍彥朗要死了……她從來沒有想過。
他們總覺得自己都還很年輕,還有很多歲月可以蹉跎,但是誰也沒有想過,有的時候人生最經不起的也是蹉跎。
接近凌晨一點鐘的時候,慕安然穿着一條有帽子的衛衣出現在中心醫院附近,因爲時間很晚了,所以醫院也沒什麼人,原本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記者琢磨着安保工作做得太到位,無論等多久都進不去,於是已經走了不少人。
慕安然從醫院後門跑進去,避開了薄弱的安保防線。
VIP病房是袁桀親自守着,慕安然沒有避袁桀,倒是袁桀看到慕安然時,整個人一怔,“慕小姐?”
“聽說霍彥朗他……出了事,我可以上去看他嗎?他應該還在睡吧?”
袁桀眼裡有意味不明的深沉。
慕安然道:“你放心,我不會吵醒他的,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怎麼樣了,我也不想讓他知道我來過,袁助理,你替我保密好嗎?”
“我只上去一會兒,馬上就下來。”慕安然的眼光裡有請求。
解除婚約是由慕家出面的,霍彥朗冷置這件事情,但他身邊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表面上看,是他們慕家莫名其妙,給臉不要臉。而她……一直以來霍彥朗捧着她,寵着她,還給她送了一車的花,就連花骨朵都是連夜從澳大利亞的莊園裡空運過來的。他一直在力所能及給她最好的。
可是,她在這兩個月裡,從來沒有吱聲過,儼然將霍彥朗當陌生人。
就連出了事,她也現在才現身。
慕安然大抵明白袁桀眼裡的鄙夷,哪怕再不願意,可聽着她低聲的請求,袁桀最後還是放她上去了。
慕安然把衛衣帽子叩得緊了些,匆匆鑽進了電梯。
上到了三樓,爲了不打擾霍彥朗休息,整層病房都被包下來了,幾個護工守在休息室,見慕安然過來也沒有攔,畢竟能夠走上這一層,也不需要她們再多做什麼。她們的職責只是要照顧好病人的起居和休養。
慕安然在病房外停下了腳步,深呼吸了片刻才擰開了病房門,走了進去。
病房很大,佈置得很整潔乾淨,有客廳甚至還有自帶的洗手間,如果不是那些立在牀頭的醫療儀器,這裡給人的感覺恐怕很難令人聯想到這是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