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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在普陀寺安頓了下來,每日清晨天微微亮,他就動身去後山挑水,繞過一條條山間小道,跨過一道道清流溪澗,將山下寺廟禪院裡的所有水缸都裝滿,除了挑水外,還要幫負責後廚的魯大爺劈柴做飯,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了些,也樂得自在。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
這一日,天麻麻亮,胤禛在雨後的山路上遇到了青鸞。
青鸞站在一棵松樹旁,翠綠色的身影在清晨的寒風中顯得有些單薄。
她帶了乾糧給他。
他含笑接過,一邊吃一邊問她: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她想了想,認真地道:“實不相瞞,我有一事想請公子幫忙。”
胤禛愣住了,半響,才幽幽地問:“不知在下有什麼能幫到姑娘的?”
“你們的人抓了我的師姐,我希望你能幫我救出我師姐!”青鸞滿目的誠懇,語氣卻慌慌的:“我知道我這樣說有些冒昧,只是,公子,我相信你是一個好人,上一次雪地上你被刺傷,都是我害的,是我傷了你,跟我師姐無關,我希望你們能放了她。”
胤禛的眼神變了變,嘴角勾出一抹苦澀的笑:“果然,果然是別有用心,既然你如此坦白,我也可以坦白地告訴你,我們官府的人並沒有抓你師姐,她不在我們手上。”
這回,青鸞愣住了。
“公子?”
“叫我阿正,我喜歡你叫我的名字!”他的態度忽然冰冷起來。
青鸞怔了怔,有些孤注一擲的立刻改了口:“阿正,的確是你們的人抓走了我師姐,就在同福客棧裡,不會有錯的。”
胤禛想到了皇太子胤礽,也許是他抓走了青鸞的師姐,可是,這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眼下這朝中的局勢,太子黨隻手遮天,他並不想得罪胤礽。
“青鸞,我真的不知道你師姐的下落。”他只能這樣回答她。
她怏怏的,似乎有些失落。
他郝然地看着她:“你會因爲我幫不了你,而生我的氣嗎?”
青鸞搖搖頭,淡淡地道:“這又不能怪你,我有什麼資格生你的氣呢?”說着,轉身欲走,他卻忽然抓住她的手,緊緊地。
她驚了一下,很快回過頭來,目光落在他們交疊的手上。
他上前一步,毫不避諱的迎上她質疑的目光。
青鸞倒抽一口冷氣,下意思地想要後退幾步,腰身卻被對方一把攬住,整個人隨即和他緊緊貼在一起。
“你,你幹什麼?”她憤怒了,偏過腦袋,雙手推搡着他。
“如果,如果我可以幫你救你的師姐,你要怎麼報答我?!”他居高臨下地質問她。
她喘着氣,用力推他的肩膀,阻止他的進一步貼近:“你不要再騙我了,既然你無心幫我,就不要再捉弄我了。”
“騙你?”他忽然笑了起來,語氣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姑娘這些日子,對在下如此用心,在下還以爲姑娘是對在下有情,沒想到姑娘卻是另有所圖,咱們倆個到底是誰騙誰?”
青鸞有些窘迫,掙扎了許久,索性安靜了下來。
“隨便你怎麼想,我一點都不在乎。”她氣急之下,說了狠話。
他眉峰一豎,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生氣的樣子:“你不在乎?我怎麼想你你不在乎?你真是這麼想的?”
青鸞用力點頭:“是,我根本不在乎!”
他緊繃着下巴,突然用力推開了她,她站在下首,整個人脫離了他的掌控,卻毫無徵兆的摔向了身後山路上的石階。
在她發出驚呼之前,他忽然反應過來,身子一轉,伸出手臂,牢牢地接住了她。
她在他的臂彎內大睜着眼睛,有些驚魂未定,轉瞬間,一咬嘴脣,推開他跑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晨霧中的身影,目光中漫出一層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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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胤礽已經連續好幾日沒有上朝了,康熙終於察覺到了太子的異常。早朝後,他褪去了朝服,沒有帶任何侍衛,在老太監李德全的陪同下,隻身來到了太子居住的毓慶宮。
大白天的,毓慶宮卻宮門緊閉,十分詭異。
康熙回過頭望着李德全,目光似乎在詢問什麼,李德全卻肩膀一抖,把頭埋得更低,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康熙雙手負後,盯着毓慶宮的大門,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實話實說!朕恕你無罪”
李德全嘆息一聲,上前兩步,低聲道:“宮裡探子暗報,太子抓回來一個女刺客,囚禁在毓慶宮裡,從那以後,毓慶宮就只准進不準出了!太子還下令,若有人走漏了風聲,定斬不饒!”
康熙眯起了眼睛,手中的摺扇猛合:“女刺客,哪裡來的女刺客?”
李德全的聲音壓得更低:“上次,四阿哥雪地上遇襲受傷,據說就是這幫子人所爲!奴才猜想,這些人定是前朝的餘孽,和一些江湖人士結黨成羣,妄圖對我大清不利。”
康熙捏緊了手中的摺扇,沉聲道:“太子怎麼會和這些人攪和在一起?你們平時是怎麼照顧太子的?”
李德全張了張嘴,嚇得退後一步,噗通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皇上息怒,奴才辦事不周,對太子有失察之舉,求皇上責罰。”
康熙挺直的肩膀微微鬆動下來,搖了搖頭:“也罷,朕今天就親自去看看,看看這太子平日裡到底在鬼鬼祟祟的幹些什麼!”說着大步往前走去。
毓慶宮大門打開的時候,門內的一個小太監縱身躍起,揚聲高喊:“什麼人,毓慶宮你也敢亂闖,是不是不想活了!!”
李德全上前一步,怒叱:“瞎了你的狗眼,當今聖上在此,還不快去通稟太子,讓他出來接駕!”
小太監扶着帽子,嚇得見若寒蟬,半響,才跌跌撞撞的一溜煙的往內院竄去,邊跑邊喊:“萬歲爺駕到,萬歲爺駕到!”
彼時,太子胤礽正在寢宮裡休息,聽見門外的喊聲,坐起身來,一撩簾帳問:“皇阿瑪來了嗎?”
小太監這時衝了進來,氣喘吁吁的說:“主子,萬歲爺來了,在前院等您,讓您快去接駕!”
胤礽聞言跳下牀,神色匆忙而吃驚,一邊穿鞋,一邊望向屋外。他沒有想到,康熙會突然駕臨毓慶宮,眼下,他轉過頭又望了望牀上陷入昏迷的藍齊兒,囑咐道:“快,把藍姑娘送到我書房,不要讓任何人打擾到她。”
康熙見到太子胤礽的時候,胤礽滿面倦容,似是疲憊至極。康熙的心不由得又軟了下來,加之太子一來,就跪了下來,聲稱自己身體不適,一直在臥牀休息,幾日未能上朝,愧對於祖宗社稷。康熙見太子如此憔悴,又自已自責,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一面忙着吩咐李德全傳太醫,一面問起了女刺客的事。
胤礽恭恭敬敬地道:“皇阿瑪,兒臣怎麼會收留女刺客呢?一定是搞錯了,兒臣之前是抓了一名女子,兒臣以爲她是那些刺客的同黨,想從她口中問出其餘刺客的下落,纔將她帶回宮裡審問,後來兒臣調查清楚了,這名女子與那些刺客並未關聯,兒臣也就將她放了。”
康熙默不作聲地打量着太子,眼神卻無端地沉了沉。
胤礽見康熙有些質疑,連忙堅定地表示:“兒臣對皇阿瑪絕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欺瞞!”
康熙望着胤礽的眼睛,父子倆對視了片刻,康熙上前扶起了太子。
“胤礽,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朕對你可是寄予了厚望,日後,這大清的江山也會落在你的肩上,朕希望你明是非,辨善惡,凡事有所爲有所不爲,且不可驕縱自己,爲了一己私慾,違背倫常,做出敗壞皇家顏面的事情!”
“兒臣謹記皇阿瑪教誨,定當每日三省吾身,增長學問,潛心治國之道,盡心盡力地輔佐皇阿瑪!”
“好,你能這麼想朕就放心了!”康熙拍着太子的肩膀,欣慰地笑了起來。
太子也跟着笑了,目光裡卻有一絲悲傷的遲疑。